从自家外孙女口中知道了陛下在含章殿同人厮混的事情后,乐正均久久不能回神。
按说找男宠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朝民风开放,南风盛行,甚至有不少娶男妻的人。坏就坏在当日是云幼清替他筹备立后选妃事宜的日子,他还偏偏把地方挑在了含章殿。
云幼清在含章殿住了十多年,即便这两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来的少了些,但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是摄政王的地方。
乐正均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说不定陛下同他那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男宠耳鬓厮磨之际,被摄政王撞了个正着,这如同挑衅般的行为,两个人没当场打起来都应该说是万幸。
也难怪摄政王会生气。
自认已经明了真相的乐正均第一时间入宫寻纪宣灵去了。
“乐正大人觉得朕是为了气摄政王才找……额男宠的?”纪宣灵忍着笑意,没把摄政王就是他口中那个所谓男宠的事告诉他。
嗯……也不能告诉皇叔。云幼清本来就在生他的气,要知道自己在右相口中成了他的男宠,只怕真要同他动手了。
乐正均一愣,“不是吗?”
纪宣灵换了个慵懒的姿势,往嘴里丢了颗枣,“难道就不能是朕有了心悦之人,情不自禁吗?”
“这……”乐正均被他过于直白的话狠狠噎了一下。
纪宣灵趁热打铁,不知是真心还是试探,“不若朕立个男后如何?”
“陛下三思!此事从未有过先例,有违礼制啊!”事情发展成这样,乐正均也是没想到的,他听到纪宣灵说要立男后,顿时急了眼。
“怎么没有先例,前朝的幽帝周顺不就立了个男后吗?”纪宣灵反问。
乐正均眼前一黑,幽帝周顺那可是亡国之君!
“陛下莫非也要做那亡国之君不成!”
老爷子激动得唾沫横飞,纪宣灵于心不忍,赶紧走下去给他顺了顺气,“乐正大人,不至于不至于,您老消消气。陈庭,快给右相看座。”
陈庭赶紧将乐正均扶过去坐下,老爷子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随后长叹道:“先帝血脉单薄,宗室凋零,您身为天子,当为以子嗣为重啊!”
乐正均语重心长,可谓替他操碎了心,可惜都是些纪宣灵不爱听的话。
可谁叫除了皇叔以外,他父皇留给他的,除了烂摊子,就剩这么一个肱骨之臣了呢。
“是是是,朕是该以子嗣为重。”纪宣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谁叫他有个皇位要叫人来继承,“但右相若只是因为子嗣的问题才如此反对,朕也可以叫太医备下生子药。”
说起这生子药,仍与前朝那位立男后的幽帝周顺有关。
周顺此人唯好南风,后宫长年被一群男宠所占,早就引起了朝臣的不满。而那位后来被立为皇后的男宠,据闻出身于姚仙谷,费尽心思研制出了生子药,拼死生下一个皇子,这才得以顺利执掌凤印。
只是好景不长,周顺的昏庸无道早已令百姓怨声载道,没两年各地便纷纷揭竿而起。
城破时,周顺妄图独自逃跑,结果被他的男后拽着从皇宫的角楼一跃而下,双双身亡。那张可以让男人生子的药方,则被一位太医找到,经数代人改良后,流传了下来。
也因此,本朝娶男妻之事,并不算少见。就连纪家历代的皇帝,也有数任纳过男妃。
但立男子为后,却是从未有过的。
乐正均几乎就要被说服了。
“陛下当真就如此喜欢那人,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谁知道纪宣灵却满脸愁容,“实不相瞒,那人还未答应同朕在一起。此事到如今,只是朕的一厢情愿罢了。”
何况,即便这件事成了,生子药什么的,他也不敢拿到皇叔面前去。
“什么?”乐正均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那意思好像在说,对方怎能如此不识好歹。
纪宣灵适时将他按住,“所以,朕暂时不会考虑立后,乐正大人也别再为此事费心了。何况,如今外患已除,正是该全力解决内忧之时,虎狼环伺,任重道远呐。”
他的最后一句话叫乐正均整个人为之一振,“是老臣急躁了。”
一个喜欢跟他对着干的吕源,一个惯会在背地里搅浑水的谷文瀚,全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朝堂虽然看上去每日风平浪静,却不见得有多太平。如今摄政王又从边关回来了,只怕这太平维持不了几天。
正如纪宣灵所言那般,虎狼环伺。
再者,他若是真把人逼急了,纪宣灵指不定转头就不管不顾地把中宫之位给他那心上人了。
送走右相,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况且他连摄政王的面子都驳了,大约也没有人再不识趣地上来揽这苦差事。
至于谷文翰的想法……管他作甚。
“皇叔近日在做些什么?”纪宣灵捏着下巴,暗搓搓思考着该如何将人哄回来。
他原先多此一举地将差事安到云幼清头上,不过是想找个名正言顺见皇叔的借口。谁知总共才见了两回,两回都把人气走了。
陈岁去送右相了,殿内并无其他人,陈庭一开始还以为陛下是在问自己,心道这他哪知道。
不料一抬头,身边忽然多了个黑衣人。他吓了一跳,急急后退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去,好在那黑衣人眼疾手快将他捞了回来。
陈庭惊魂未定,“多……多谢。”
“甲辰,下次小心些,别再把人吓着。”纪宣灵轻笑一声调侃道。
“是。”黑衣人面无表情点头。
陈庭不好意思地憨笑挠头。
甲辰看了眼陈庭,又看了看纪宣灵,见陛下没有避讳他的意思,方才开口道:“摄政王近日一直在府中看书赏花喂鱼,并未出过门。”
他顿了顿,又道:“看上去,身体并无不适。”
纪宣灵手指动了动,这是又在躲着他呢。
那天从含章殿回去以后,云幼清一连告了好几日的假,早朝都不愿来了。
他这番做派,弄得所有人一头雾水。
莫非摄政王真要完全还政于小皇帝不成?
半年前云幼清出征之时,便已交还了一部分权利,当时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局面还算稳定。主要原因是以左相为首的摄政王一党势大,加上纪宣灵前几次初涉朝政时表现得还很青涩,因此并无人对此发表什么意见。何况纪宣灵年岁已不算小了,天子理朝政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谁知道仅仅半年,乐正均那群老不死的保皇党就有了与他们分庭抗礼之势。
若云幼清真有心还政……
摄政王一党开始有人着急了。
“王爷未出过府门,不过上门拜访的人却不少。”甲辰道。
纪宣灵想也知道有哪些人,“吕源呢,他去了吗?”
甲辰忽然沉默了一下,道:“去了。”
“怎么?”纪宣灵见他神色古怪,不由感到疑惑。
“吕大人带了四位姑娘过去。”甲辰看了看陛下的脸色艰难道,“王爷他……把人都留下了。”
四个姑娘!还都留下了!
纪宣灵“蹭”的一下站起来,火冒三丈。
好你个吕源,看来是他上次打吕思雍打得还不够重。
他身上泛着冷意,笑得甚是讥讽,“朕倒要看看,左相给皇叔挑的,都是什么天姿国色。”
说起狠话来,纪宣灵是毫不含糊,结果最后还是偷偷摸摸从墙头翻进了摄政王府。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都第三回了,简直不能更熟练。
只是明明一开始说的是要去看看那些姑娘们究竟是何姿色,结果径直去的,却还是云幼清的院子。
而且也不知是什么运气,竟然又叫他撞上了云幼清洗澡。
窗户开了条缝,正好能瞧见云幼清冷白的脊背,上面有几道陈年的旧伤。好似一块上好的美玉,表面开了几道突兀的裂纹,看着直叫人心疼。
纪宣灵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撇开脸努力让自己不要再看了。可惜没多久便没出息地又把头扭了回去。
这一扭头,眼前的画面便让他忍不住气血上涌,差点没让鼻血流出来。
好巧不巧,云幼清正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精瘦的腰身往下,一览无余。偏偏隔着道窗户缝看不真切,反而更引人遐想。
纪宣灵的脸早已在夜色中涨得通红,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这回没叫云幼清发现,却被别人给瞧见了。
“谁在那里?”
有人提着灯笼从不远的拐角处走了过来。纪宣灵来不及思索,闪身钻进了云幼清的房间,在他动手之前,把人制住并捂住了嘴。
云幼清中衣都还未穿好,瞪大了眼睛看他。发现是纪宣灵后,挣扎更为剧烈了。
来人是王府的管家,听到动静后上前敲了敲门,“王爷,没事吧?”
纪宣灵无比头大,一边费劲把人按住,一边在他耳边威胁道:“皇叔,这只是个意外,你也不希望有人进来看见现在这样的场面吧?”
云幼清不动了。
他这会儿衣衫半开,背靠在柱子上,整个人几乎被圈在纪宣灵怀里。
“我一会儿松开手,麻烦皇叔把人打发走,可好?”纪宣灵低声耳语,同他打着商量。
“王爷?”管家又敲了几下门。
片刻后,里面终于传来了云幼清的声音,“何事?”
管家斟酌了一下应该如何开口,“这……吕大人先前送来的几位姑娘,王爷打算如何安置?”
云幼清还未回答,忽然感觉扣在腰上的手紧了紧,一抬眸便撞上了纪宣灵满是控诉的眼神。
他颇感头疼。
“找人看着,叫她们安分些。”
“是。”
打发走了管家,云幼清看着纪宣灵扣住自己的手,皱眉道:“放开。”
纪宣灵目光沉了沉,非但没依言放开,反而顺势往下游走了两寸。也不知摸到了什么地方,云幼清一个激灵,身子一软,往他怀里跌去。
“纪宣灵,你莫要太过分了!”云幼清羞愤欲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后腰处这样敏感。
“分明是皇叔自己投怀送抱,怎么能怪到我头上。”纪宣灵一脸无辜,他只是顺着上次的记忆随手试了试,“而且,朕还没好好质问皇叔收受吕大人大礼的之事,你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
云幼清往他脚背上狠狠踩了一下,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冷笑道:“这与陛下有何干系?”
纪宣灵疼得倒抽冷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他收敛了玩笑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有何干系?我以为皇叔知道的。”
云幼清没由来地产生了一阵恐慌。
在他设想过的无数个可能性里,有一个答案,是他最不愿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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