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小村子的落后与固化思想让他们这些在繁华大城市长大的人惊奇,现代社会没有谁不想走出去过更好的人生,在这里竟然连如此渺小的希望都被扼杀。
不许嫁给村外的人。
不许给家里人蒙羞。
不许带着脏污活下去。
白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愕地问:“害死三梅的居然是韩庆福?怎么可能?那是他……”
“他女儿?虎毒不食子?”
浮舟一脸嘲讽:“你可真天真。道德和规矩只是给有良知的人准备的,对恶人和蠢人没什么用,一个选择无视无法无天,而另一个不分对错盲目遵从,巴掌大的村子,没一个正常人。比起这些人,我更喜欢长梦,她敢想敢做,就是心黑了一点。”
几个活人全都无语地看着浮舟,只是黑……了一点?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姚梦羽最不喜欢听这种半吊子的故事,不满道:“我都被绕糊涂了,那他也不是人,他是怎么死的?难道是被村里人杀死的?还有长梦,她怎么会变成这种德性?”
男鬼翟文身上的黑雾因为与爱人重逢的欢喜和悲痛散去,他麻木地坐在那里,继而笑得阴森凄厉。
他是整个故事的主角,人又聪明,顺着一丝一缕的线索已经将故事拼凑完整。
浮舟懒不乐意讲故事,看男鬼有很强的倾诉欲,抬脚踹了一下:“你自己说。”
好歹人家正伤心,浮舟的举动简直跟街头的地痞流氓一样,实在是配不上这张脸。
翟文摸着那具骷髅架子,怜惜又心疼:“三梅来庙里上香为她爸妈祈福,求神保佑我们能尽快离开这里,出来的时候却被……”
“却被苟强、周麻子他们给强。暴了,她绝望难过恨不得去死,但是这个念头在她看到她爸爸的时候打消了,她想求救,以为她的好爸爸会心疼她。哈哈,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的爸爸亲手杀了她,将她推入井中。知道为什么吗?在这个村子脸面大过天,韩庆福为了不受村里人嘲笑,亲手让自己的女儿消失在这个世上。
三梅她妈不甘心,这个村子里的女人有哪个是甘心的?恨久了,所以爆发了。”
甜美好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几人的神经再度紧绷,警惕地看过去,只见地上那些残肢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待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他们才看到拼凑出来的鬼以奇丑无比地姿势往过挪动,唯有那张脸漂亮的过分,赫然是之前见到的长梦。
“这个村子从有了开始,被打死、打残、疯了的,数都数不清。这种看不到头的日子实在太让人害怕了,十二岁那年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被打死,我能怎么办?我不想认命,直到他来了,我把全部的希望和感情都寄托在他身上,只要他和我说一句走,我二话不说就跟了他。谁敢拦我,我杀谁!”
白宸回头看了一眼浮舟,竟然从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了欣赏和笑,这个人真他妈疯了吧?三观喂狗了?
长梦的声音张狂可却又带着莫名的悲凉:“三梅抢了我的希望,他们要走,我的命就改变不了,所以我只能让她死。
那几个色胚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了我去死,所以事情办得还算漂亮。知道韩庆福为什么来的那么快吗?因为是我好心去告诉他的,这些该死的男人还真没让我失望。所以我又找到了三梅她妈,一个因为女儿被害死却无能为力的女人,她心里的恨得多深?”
尖锐刺耳的笑让所有人沉默,长梦的语速陡然变快,没有半点停顿地说着:“我看错了人,这个男人可真深情啊,我扫除了障碍,他依旧不愿意带我走,因为我的好妹妹和他说是我害死了他的爱人。坏我梦挡我好事的人,不管她和我什么关系,她都该死。所以娇娇被我杀了,这就是多嘴的下场。
他为了那个女人去死,真是可笑,愚蠢,蠢透了!外面那么大那么美,人算什么?没了这个还有那个,为什么他就想不明白?
凭什么?我长的这么漂亮聪明,凭什么只能留在这个村子里?凭什么我要去嫁给那些丑陋的男人?我也想穿金戴银,穿好的吃好的看好的,凭什么我就不可以?我只是想逃开这个比阴曹地府还吓人的地方,有错吗?”
长梦的情绪暴躁,使得她身体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跟着不停地蠕动,看着很恶心,却不难看出,她们和长梦的想法是一样的。
“没人懂我,我杀了我妹妹,所以我去偿命了。好在有那么多人和我一样不甘,因为怨恨,我还能留在这个世上,不像三梅那个蠢货,被人强。暴、甚至被自己的亲爸杀死都不知道恨,所以她只能变成一具枯骨。”
长梦说到最后从狂笑变成了嚎啕大哭:“我恨,恨我为什么还是放不下这个没有心的男人,就算做了鬼,我还想陪在他身边。他恨我,我只能伪装成我妹妹的样子,他才会温柔的和我说话。”
浮舟眯起眼,沉声道:“小心,她要翻脸了。”
因为是他们这些人的闯入将她的美梦给打碎了,翟文想要透过他们得到爱人的下落,她想挽留,只是一切都无能为力。
长梦快速向他们冲来,那是恨不得将他们吞噬掉的狠辣,而离他最近的就是浮舟。
白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也没想冲过去拿手里的铁锹抵着她的身体,吃力地撑着喊浮舟离开。
也就是这一眼,他看到浮舟的眼睛里升起一抹复杂,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他真的没办法分散精力,这个长梦的力气太大了,他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浮舟心里烦躁,却又分辨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眼看着男孩的额头上开始往下掉汗,也懒得去思考,抓起男鬼朝长梦扔过去。
长梦有所顾虑,伸‘手’要接人,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身体因为落入怀中的是个男人而兴奋,他们迫不及待地开始蚕食这个没了生机的鬼魂。
一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长梦傻傻地愣在那里,突然没了力气,一瞬间冲天的怒意也慢慢散开。
浮舟冷笑一声:“你想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祈求下辈子投个好胎,而你现在把这条唯一的路给毁了,自己造的孽,你永远都还不完。你爱的这个男人,也不过是个自私的胆小鬼而已,不值得。”
长梦漂亮的脸因为狂笑而扭曲,只有泪水不断如雨:“不值得……那又怎样?见过就忘不掉了。散了就散了,算了。”
众人惨白的脸因为看到长梦的身体消散而缓和了几分,也就在这时,阴沉的天空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很快艳光落满人间,地上的一切污浊都消失不见了。
姚梦羽疑惑地问道:“所以……我们还能活着出去?我,我真的……”
蒋俊拥着跳进自己怀里的女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抚着,没有谁不怕死,不管拥有什么样的本事,在现实世界里有多大的权势,在死亡面前照样手足无措。
浮舟走到井边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他想要的东西就在骷髅架子待过的地方,他跳下去拿起来,阳光在上面绽放出漂亮的光泽,只可惜如女主人所说,他得到的并不是一块完整的龙玉。
在他发呆的时候白宸将绳子扔了下来,上次用完就丢在井边,这次正好拿来用。
白宸看着浮舟坦然地将那块碎裂地玉放在怀里,还一脸不屑地问:“怎么?想要?你们打不过我的,不想死就死心。”
白宸:“……”
这个人就这么嚣张的吗?幸好是他们不在乎这些东西,不然会真有人看他不顺眼揍他一顿。
精疲力竭的四人不紧不慢地往出晃,走到石桥上看到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跑来跑去,嘴里喃喃地说着疯话。
“杨平运气不错,和我们分开居然没被吃掉,可惜就算出去了估计也不正常了。”
白宸站在桥上看着四周的风景,长长地呼了口气:“不得不说翟文好眼光,这里的风景很美,如果没有经历之前的事情,我也会舍不得走。浮舟,真不打算给个联系方式?我请你吃饭。”
浮舟有点馋,但是他真的没什么联系方式,所以还是诚实地回答:“没有。”
白宸一脸失落,无奈地笑了笑:“那就这样吧,如果有缘分,我们再见。”
浮舟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村子,真的不过巴掌大而已,却能将人给硬生生地逼疯,连他都觉得长见识了。
其实最幸运的就是三梅了,放下才是新生,长梦从小被噩梦束缚,长大急于改命不择手段,错也不是错,摆在眼前的痛苦,不亲生经历怎么能劝人忍受?
这大概就是她的命,劳碌一场终是空。
浮舟自己何尝不是急于改命?虽然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但是失去的远比他想的多的多,好在老天还给他留了一条缝,没有绝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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