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恒把抓上来的鱼用绳子穿好,面色平静的往回走。
许婉等在路口,见到人仰着下巴叫了他一声:“喂。”
贺恒脚步不停。
许婉恼羞成怒的追上去,“喂,叫你没听到吗?”
贺恒停下脚步看向她,淡声道:“什么事?”
贺恒生得好,五官俊朗,黑眸里多了几分别的男生没有的沉静冷漠。
让人不禁想,这样的人若是喜欢上一个人,脸上会不会多出一些笑模样呢?
许婉咬唇:“你以后少缠着宓儿,宓儿的爹爹都答应她和我哥哥的婚事了。”
贺恒皱眉,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目光沉冷得像快冰,毫无感情。
许婉身子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贺恒冷嗤一声,转身就走。
许婉气急败坏的在身后喊:“跛子跛子,你看这落水村有谁看得上你!”
“是不是那姓贺的小子要挟你了?”尹平直喘粗气,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累的。
尹宓张开手臂堵在门口,一张白皙小脸染了胭脂般的红。
她摇头,声音虽轻但语调认真:“不是的,爹爹你想太多了,贺恒是个好人。”
被嫌弃想太多的尹平更气了。
气的同时他又在心里把吕荷骂了一通,要不是她去贺家一闹拿了人家那么多钱,他现在至于这么没有底气吗?
还是得尽快把钱还回去。
“那许安?”
尹宓急忙解释:“我只当他是哥哥。”
尹平叹了口气揉揉眉心,许安这小子人不错,从小到大对宓儿也都不错。
宓儿娘早逝,吕荷那婆娘又那副德行,她的婚事总要自己这个爹多上心。
有了许安,他还以为大女儿的婚事不用自己担心了。她转眼就来一句,只把他当哥哥。
他有些心累,但仍旧不死心。
“没有一点点可能?”
尹宓认真的想了想后严肃的摇摇头。
“行了你先出去吧。”他快速摆摆手。
尹宓乖乖点头,出去前又不好意思的叮嘱了一句,“爹爹你不能去找贺恒麻烦哦。”
贺恒本来就不太搭理自己,要是爹爹不明不白的去质问他,那自己以后都没脸见他了。
尹平无奈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回房间吧。”
他方才也是昏了头了,那贺恒跟宓儿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女儿从小就漂亮懂事,贺家那种人家他是决计看不上的。
尹珠以前偷听被尹平训过,这次没敢偷听只是在外头等着尹宓,见她出来立即叫了她一声。
尹宓对这个妹妹感情很复杂,小时候的尹珠虽然不漂亮但是很可爱,也会姐姐姐姐的追在她身后跑。
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个人就渐渐生分了。
“怎么了?”她停下脚步。
尹珠走上前,眼角挂着泪珠:“姐姐,爹爹跟你说了安大哥的事吧?珠儿知道姐姐不喜安大哥,可是珠儿从小就喜欢安大哥。”
“珠儿本来可以等,但是姐姐你明年就及笄了,珠儿害怕再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姐姐你可以理解珠儿吗?”
尹宓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许久后点了一下头。
尹珠立即破涕为笑,片刻后迟疑的小心翼翼开口:“那姐姐,以后你去找安大哥的时候可以顺带着我吗?”
尹宓微微蹙眉,真心的柔声建议道:“我并不常去找他,你若是想去见他可以直接去。”
尹珠面色表情僵硬了一秒,“姐姐胡说,你上次特意去镇上不就是去找安大哥的吗?你还跟他一起去找了大夫过来。”
尹宓想了想:“只是碰巧。”
尹珠脸色变了变,咬牙道:“原来姐姐只是嘴上说得好听,何必呢?你又不喜欢安大哥为何要一直吊着他?”
她泫然欲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你长得好看,以后有大把的男人任你挑选,可妹妹只喜欢安大哥一个人。”
说到最后她见尹宓皱着眉不说话,直接哭了出来。
尹宓只是在想她为何死缠烂打也一定要自己带着她去,见她哭了,一时头疼就答应了。
正好知府小姐给的样式她有一些地方想改动一下,过几日可以去镇上一趟。
尹珠立即止住哭声,拿出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那就先谢过姐姐了,为了表达我的谢意,姐姐的小黄鸡妹妹就不要了。”
说罢她一步三晃的回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尹宓无奈的叹口气,回房间后把布袋子放到桌上。
但小黄鸡久久未动,尹宓就用食指轻轻碰了碰它的头。
“唧唧。”小黄鸡蹭了蹭她的指尖,但仍旧躲在布袋子里不肯出来。
尹宓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是太冷了。
她摸了摸它的头,去灶房寻了一些干草开始做窝。
*
贺恒回来后把鱼倒进木盆里,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去院子里找了一根废旧的竹竿,劈了不少细竹条,垂着眸开始给尹宓的小黄鸡做窝。
他心里猜想她大概率是不会再来了,但是要是来了,总不至于什么都没准备。
细竹条上的刺没刮完,食指上刮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溢出。
疼痛让涣散的思绪清醒了片刻,他眉头紧皱,随意用布条缠了两圈,继续编织竹条。
冬季天黑得早,他把做好的小窝放在板凳上,看了一会儿后关上门去收拾鱼。
放在山里的陷阱伤到了人,他第二日就上山把陷阱全收了。
贺家是后来搬进落水村的,没有田地。
贺武生说是铁匠,但一个月也接不到一单生意,平日也就靠打猎过活。
收了陷阱后,他暂且想不到别的什么,就拿了锤子去冰河里捉鱼,第二日再卖给镇上的酒楼饭馆。
他平日里睡得早,这一晚却没什么睡意,睁着眼睛听着屋外冷风的呼啸声,知道等不到人后才翻过身闭上眼。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他就拎着鱼去了镇上。
他照例先去了许安的酒楼,但没能见到许安,被晾了小半个时辰后明白什么就走了。
他走后,许安迈步走出来。
小二迟疑的说:“掌柜的,这么一晾这贺恒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来了,我可是瞧见他拿了好几条鱼。”
许安斜他一眼,淡声道:“鱼而已。”
若不是婉婉提醒自己,他真是猜不到贺恒这样的人居然也敢肖想宓儿,不好好整治他一番,他怎么能清醒的认识一下自己?
贺恒在镇上走了一圈,几乎所有的大酒楼都去过了,无一例外全都吃了闭门羹。
今日走了太久的路右腿已经开始隐隐发疼,他冷眼看了一眼这个拿鼻孔示人的小二,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小二被他看得一怵,等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气急败坏:“呸,什么玩意儿。”
他把所有鱼都低价卖给了一家小饭馆,拿着钱去了医馆。
医馆开门晚,门外已经排了长长的队。
轮到他时天已经大亮了,老大夫看了一眼他的伤,立即板下脸表情不太好看。
“你这伤都多久了,年轻人不要觉得自己年纪轻什么伤都没大碍,你这腿要是再耽搁一些时日,以后就瘸了知道不?”
贺恒出来这么久一口水没沾,薄唇干得开裂,嗓音有些哑,“不想瘸。”
老大夫一愣,故意吓他:“自然不能瘸,虽然你模样生得好。但要是瘸了,也不会有姑娘看上你的哦。”
贺恒毫不在意,面色平淡的恩了一声。
老大夫以为他是不信,怕他又乱来,一边写药方一边继续恐吓:“你可别不信,老头子我可不是吓你。”
贺恒静静听着,没有反驳,等他写好药方后接过,低声说了声谢谢。
他不需要喜欢的姑娘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藏放在衣裳内兜的络子散发着温暖的热度,他垂下眸,眼里多了几分柔和。
治腿伤要用不少药,但和尹平一样,最重要的就是养伤。
养伤养伤,像昨日拖着伤腿去凿冰捉鱼的事自然是不能再做的。
老大夫看他也不是有钱能雇牛车的人,就把自己的拐杖借给他,让他腿好了以后再还回来。
贺恒拄着拐杖回到家时,发现昨日整理过的院子又变得乱七八糟,堆好的柴火也散落一地,像是被人用脚踢翻的。
贺武生回来了。
他皱着眉打开院子门走进去。
“呵,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拿着钱跑了呢。”贺武生抱着双臂斜靠在门上。
贺恒停下脚步,冷冷与他对视,“钱是我的,与你无关。”
贺武生轻嗤一声:“他为何会踩到陷阱你心里没数吗?你不去拆穿他反倒把银子全赔了过去,是为了心安还是为了那小姑娘?”
贺恒第一次对他言语中的试探失去耐心,一双黑眸结了冰似的沉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武生一愣,勾起嘴角扬起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小姑娘明年就及笄了吧,不然我上门去跟尹平将她讨来给你做媳妇?说不定人小姑娘看你可怜同情你,就答应了呢?”
手缩紧,他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泛白。
他一字一顿:“贺武生,你会后悔的。”
傍晚,老大夫接诊完最后一个病患后发现了靠在墙角的贺恒。
他一愣,冲他招手,“诶你过来,你上午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我这药方哪里不对?”
贺恒站直身子,沉默片刻后嗓音低哑的开口:“不是,是我看见你门口贴了纸张说缺人。”
他没说完,心头蔓上几分茫然和难堪。
是的,他无处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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