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一声怒喝忽然响起。
尹宓不解转身,看见了怒气冲冲快步赶来的许安。
他面色阴沉,清俊的面庞上满是怒意,握住尹宓手腕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安大哥?”尹宓不解的挣了挣手,反而还被握得更紧了。
贺恒早已收回了手,眸里浓烈复杂的情感瞬间消失不见,又变成了那副冷心冷肺的模样。
他冷冷注视着贺恒,黑眸沉冷。
许安又惊又怒,自己若是晚来一步,说不定宓儿就会被这人轻薄去了。
贺恒是什么人,他爹和他为何会匆匆搬到落水村,真当这世上无人知道了吗?
他这样肮脏的人,就该一辈子就活在淤泥里!
许安越想越气,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贺恒,前几日知府大人来我酒楼吃饭,说起了一件趣事,你想听听吗?”
“说是头几年隔壁镇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个教书夫子在家中惨死,至今都没找到凶手,你说这奇不奇怪?”
尹宓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就讲起故事来了?
贺恒死死盯着他,忽而轻笑了一声,淡声道:“是有些奇怪。”
许安古怪的盯着他嘴角的笑,本来心里认定他就是那个凶手,但这会儿又有点说不准了。
不过不管他无不无辜,他都不会再让宓儿跟这个人再有任何接触。
他冷笑一声:“夜深路滑,我与宓儿先回村子里了,你回镇上可要小心别摔下悬崖了。”
尹宓扯了扯他的衣袖,“安大哥。”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许安心里对尹宓也有些气,不过是气她不争气的气。
他没有理她,强硬的握着她的手腕往村子里走。
许安走得急,尹宓跟着走了十几步才稳下脚步得以转过身。
但夜色浓郁,已看不清贺恒的身影了。
*
入夜,家家户户都在守夜。
明亮的篝火旁,许安紧抿着唇,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婉婉,我不是让你平时看着宓儿一点,怎么又让她和那贺恒扯上了关系?”
许婉此刻有些怕他,没敢辩驳。
但她也觉得自己着实无辜,她真的已经很注意了,可是真的没有发现宓儿和贺恒还有联系。
她有点委屈,埋怨尹宓居然连她也瞒着。
“哥哥,你说贺恒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许安揉了揉眉心,并不打算这会儿就把这事说出来。
他这次回到镇上自然会找机会跟知府大人提一嘴,若贺恒不是最好,他也不想村子里出现一个杀人犯。
但若他是,许安折断手里的树枝。
他也绝对别想再逃。
许婉心里惴惴,“哥哥?”
许安瞥她一眼,面不改色的把折断的树枝扔进篝火堆里,轻描淡写道:“你不用管,看着宓儿别再让她跟贺恒接触就行了。”
*
医馆周围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充斥着饭菜香味和家人们的欢声笑语。
唯有医馆在黑暗中,冷清寂寞。
他沉默的上前推开门,厚重门板发出拉长的咯吱声。
师傅也回家了。
他回到房间,燃上灯,微弱的灯光散发着星星点点的暖意。
他把灯往面前挪了挪,在桌上趴了下来。
昨晚一夜没睡,他已经很疲惫了。
凌晨时,他被爆竹声吵醒。
睫毛颤了颤,他半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屋外爆竹声不断,夹杂着小孩清脆的笑声。
桌上的油灯已燃尽了,他沉默的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难忍的寂寥。
他起身走进院子,静静的靠住墙壁,希望能离别人的欢乐更近一些。
“娘,为何我们隔壁的人不放爆竹?”小孩奶声奶气的问。
“那是因为大夫也回家啦。”
“可是里面不是还住着一个哥哥吗?”
贺恒垂下眸。
“哥哥应该是睡过头了。”
“那不行呀娘,过年不放爆竹年兽会跑到哥哥梦里吓他的,我们快去叫他。”
小孩的娘哭笑不得,“没关系的,我们多放一些,连哥哥的份也一起放了,年兽就不会吓他了。”
贺恒靠在墙壁上,有一瞬间的失神。
夜色浓重,月光如水,倾泻下来。
他从怀里拿出平安符,平安符上针线精致,背面还认真的绣了他的名字。
贺恒忽然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
这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逃也不会跑。
以前他以为自己拥有很多,但是到后来他发现他只拥有自己,谁都可能消失,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的一辈子。
他拥有不了光,他选择独自在黑暗里度过余生。
*
老大夫家中有事耽搁了,过完年都没能赶回来。
贺恒不会医术,所以这几日医馆大门紧闭,尤为寂静。
老大夫一向嘴硬心软,虽然嘴里嫌弃贺恒字学得慢,但还是会不遗余力的教他。
早上空闲,贺恒坐在院子里读老大夫寄来的信。
他也不体谅贺恒字没认全,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
正当贺恒认到第二张纸时,医馆的门被人慌张的用力敲响了。
时不时会有着急求药的人,他不慌不忙的收好信,走过去开门。
男子收不住力道,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前扑。
贺恒侧身,那个人就扑到了地上。
“哎哟我的腰啊,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看见人倒下来不应该接住吗?亏你还是个大夫。”
他揉着腰一边抱怨一边站起身,转身之时看见贺恒过分年轻的脸,怀疑道:“你就是这里的大夫?”
贺恒淡声解释:“师傅不在。”
“不在?”男子提高音量,肉眼可见的慌了。
他额间渗出汗,原地来回走了几圈后咬牙握住贺恒的手臂,勉强道:“你跟我走!”
贺恒不动,“我并不会医术。”
男子傻眼了,过后咬牙道:“多少你也会点吧?人命关天啊。”
贺恒皱眉,听到人命关天四字微一愣神,就被男子拖着走了几步。
一连绕了几个弯路,贺恒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平静道:“你若是再绕路,我就直接回去了。”
男子脚步一顿,立马警惕的重新握住他手臂。
他笑嘻嘻的:“别啊你别不信,我这个人啊从小就不记路,同一条路得走上十几次才能记住。”
说罢他见贺恒脸色变了变,以为他不信,急忙强调:“是真的,我没骗你。”
贺恒冷瞥他一眼,沉声道:“我信。”
男子见他表情淡漠但语调却认真,不像是在敷衍自己,顿时心里感动得不行。
小兄弟好骗啊,也不像是个嘴碎的人,他放下心没再故意绕路带着贺恒直奔家里。
若是今日不来,贺恒还不知镇上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院里的大树遮天蔽日,将屋子里所有光都遮住了,门前寂静,有些阴森森的。
“抱歉,她不喜光。”
贺恒面不改色的恩了一声,随他进了屋子。
房间一打开,一股浓烈怪异的香粉味扑鼻而来,但隐藏不掉的还有一股腐肉味,贺恒脚步微顿,皱起了眉头。
男子顾不上贺恒,急忙掀开帘子走进内室:“绒儿,我给你请了大夫。”
“咳咳,顾公子,别进来。”
屋子里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贺恒便走到院子等,等男子出来找他再进去。
木椅上,戴着面纱瘦得惊人的女子歪坐着,面纱后的脸隐约可见红斑。
贺恒沉默半晌,沉声道:“花柳病,无药可治。”
之前不是没有妓子偷偷来找师傅,求他看病,其中有一个女子和她症状相同,师傅那时候也说无药可治。
男子瞬间奔溃了,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胡说八道。”
“顾公子,不可。”
女子慌忙想站起身,却因虚弱摔倒在地,男子这才松开手,慌张的回去扶起她。
贺恒平静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走出房间。
他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男子看见他一脸诧异,“你怎么还在?”
贺恒皱眉:“你带我绕了许多弯路,我并不记得回去的路。”
男子哦了一声,失落道:“我送你回去吧。”
回医馆路上男子一路沉默,但是他受不了的是贺恒也一路沉默,愣是半个字都没说。
他没忍住出声嘲讽,“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贺恒目光直视前方,黑眸平静,无丝毫波澜,“我对你们的事并不感兴趣。”
男子心里的火蹭了一下又冒了上来,“你再说一边?你有没有点同情心?”
同情心?
贺恒脚步一顿,嘴角讥讽的扯了扯,眸子里多了几分凉意。
男子见他不为所动,神色依旧冷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亏你还是大夫,医者仁心,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大夫!”
男子见他沉默,一时口无遮拦:“我见你身上挂着平安符,是你娘缝的还是你哪个相好缝的?要是你娘或者你相好……”
贺恒手紧了紧,慢慢抬起眸看向他,目光冰冷,“我本就不是大夫,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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