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寻挺喜欢跟马蔷聊天的,姑娘什么都能聊,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最主要的是他还想听听项老头的故事。
今天住的是家民宿,两层小楼,楼下有个挺大的院子,项寻出去坐在门前的平台上给马蔷发消息。
拍了张星空照片,附加一句:有星空有故事,聊吗?
马蔷看见消息也是服了,好好活着不好吗,病成那样了还夜聊?
马蔷:睡不着?
项寻:嗯。
两分钟后,马蔷找到了院子里的项寻,给了他一瓶助眠滴剂,“你试试这药管不管用。”
项寻看着明显是当地出品的助眠药,挑眉,“哪来的?”
“买的啊,我请工作人员出去帮忙买的。”马蔷把药塞给他说,“别感动啊,都是为了工作,我实在见不得你顶着一张僵尸脸在我后面,一回头吓一跟头。”
项寻嘴角抽搐,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行吧,这玩意怎么用的?”
马蔷说:“滴在舌下就行,五滴就够了,你可别都喝了,睡不着的话半小时后再滴五滴。”
“哦。”项寻立刻拆了尝了尝,味儿还行。见马蔷要走,他“哎”了一声,“这么快就对灵感来源始乱终弃了啊?”
“你都吃药了还不回去睡?”马蔷回头说,“要点命吧你,还有我今天话说多了,极限到了,改天吧。”
项寻内心缓缓打出了几个问号,说话的极限是啥,舌头累了还是心累了还是什么新的拒聊借口?
天儿没聊成,不过助眠药还挺管用的,项寻很快就有了一点睡意,回房间睡觉了。
睡得不怎么踏实,但比他自然入睡要好太多,也许是难得睡了一觉,早上精神好多了,胃依然不舒服,但能扛住。
他醒得早,距离开工还有一会儿,闲来无事刷了刷微博。大号还在持续涨粉,留言热情还特别高,他最近都没发新内容,他们就翻以前的微博留言。
以前他闲着没事的时候会翻微博评论,他的粉丝都比较成熟,评论区要么讨论他用了什么设备又去了哪浪,要么就是开玩笑聊段子,都挺有才,常常看得项寻哈哈大笑。
而现在的评论画风已经向着“哥哥好帅”、“哥哥拍得好美”、“哥哥什么时候营业啊”这方向去了,项寻顿时没了翻看的兴趣。
热搜里瞟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项寻愣了一下。
标题是:编剧马蔷,自曝曾是社恐。
项寻点开看了看,确实是前天晚上还跟自己聊天到深夜的马蔷小姐,她大半夜转发了一条关于社交恐惧症人群的微博,并发了一片小作文,谈起自己曾经是社恐的经历。
马蔷成名之前,曾经因为找不到人生方向而抑郁,并有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一度自闭,据说最严重的时候跟人接触十分钟就会心慌气短呼吸不畅。不过她说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并呼吁广大年轻人要走出去拥抱自然,尽可能找个能释放自己的方式。
最后感谢了《旅人》节目组的邀请,感恩旅行。
随着她上热搜,《旅人》又热了一把,这节目愣是被马蔷赋予了治愈的意义,升华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项寻沉默了片刻,谁都可能有鲜为人知的过去,这很正常,马蔷也说过,她只跟感兴趣的人聊感兴趣的话题,除此之外并不特别擅长社交。
问题是,她为什么忽然这个时候发呢?
不会是发给他看的吧?
也不是项寻非要多想,只是联想起她昨天晚上拒聊的借口,怎么都感觉这事有猫腻,也太巧了。
不过既然马蔷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找人夜聊,后面几天正常拍摄,只在拍摄间隙聊几句。
一期节目除去路上的时间,大概录制五天左右,虽然节目整体氛围挺轻松,但旅行本身是很累的一件事,跟拍录制就更累了。一期下来,不论是嘉宾还是工作人员,都到了一个短期内可以承受的极限,回程那天,一个个都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项寻感觉自己肯定瘦了不少,后面几天他的胃不允许他吃太多,加上体能消耗,走路都打飘了。坚持到上了飞机,他便什么都不管了,吃了几滴助眠药就蒙头大睡,一直睡到飞机降落。
下机前,李小墨拿了羽绒服给项寻披上,“你待会儿出去把帽子戴上吧,北京冷,一冷一热的你这身子骨受不了。”
项寻赏了徒弟一个爆栗,对这种老年人的待遇表示不满,“我这身子骨怎么了,不服气出去打一架啊?”
李小墨不跟病号一般见识,面无表情地说:“你打得过我打不过病毒,得病了有你好受的。”
项寻张着嘴无力反驳,毕竟他现在就不怎么好受,头疼胃疼浑身都疼。
过了年天儿其实没多么冷了,项寻早就换上薄外套装逼了,但不知道是刚从夏天回来的缘故还是他这会儿身子骨确实不大中用,刚下飞机便被北京清晨的小凉风冻了个透彻,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冬日严寒。
于是,刚刚还死要面子不服老的项大爷,老老实实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了头上。
偏巧一抬头,他看见了前方某位衣着单薄的青年演员,登时受了刺激。自己羽绒服裹身犹嫌冷,对方只穿毛衣九分裤,走得一派从容淡定,一点也没有冻抽抽的迹象。
许是感受到他因为受刺激而愤愤的目光,对方回了下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朝他笑了笑,然后便站停不走了。
项寻嘴角一抽,心说这还打算当面刺激他?
“老项,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窦乐这时候从后面追上来说,“待会儿大家打车回公司,你就别跟着白跑一趟了,没什么事,你车我回头给你送家去。”
“不去。”项寻斩钉截铁,表现得十分有原则,“我车你开不了,我自己开走。”
“得。”窦乐犟不过他,随他去。他一抬眼看见了前面像是在等人的骆寒,问说,“骆老师是在等你吗?”
“你这一天天的能不能别老替我自作多情?”项寻瞅他,“你怎么不说他等你啊。”
窦乐:“废话,他等我干嘛啊?”
项寻:“我哪知道人家等你干嘛?”
“……”窦乐绕不过他,选择现场打脸,他上前问骆寒,“骆老师等人呢?”
骆寒没明确回答,反问道:“你们有车回公司么?”
“我们打车。”窦乐说。
骆寒很自然地跟他俩走在一起,一边说:“我刚好路过你们公司,可以捎带几个工作人员。”
“呦,那感情好。”窦乐笑着瞥了眼差不多整张脸埋在帽子里的项寻说,“那我跟老项可就不客气了。”
项寻:“……”
谁让你替我不客气的?
骆寒:“捎带手的事。”
项寻心说这位大明星是生怕狗仔营销号们业绩不够好是么,在机场这不是等着人拍?
“我打……阿嚏!”项寻正想说打车走,结果一阵冷风无孔不入地蹿进了鼻孔,他鼻子一酸,连喷了俩喷嚏。
“看看,你都打喷嚏了,肯定是感冒了,走走赶紧上车吧。”窦乐帮项寻拉紧了帽子上的绳,彻底把他的脸埋在了帽子里,然后搂着对方的肩膀拐带走了。
项寻被塞了一嘴的毛,连带着“混蛋”俩字也给堵回去了。
骆寒跟在他俩后面,看着项寻被羽绒帽裹得圆滚滚的脑袋,止不住嘴角上扬。
太他妈可爱了。
小江开车来接人,因为行李事件,姑娘越发跟个太监总管似的殷勤,争分夺秒地从车上下来给几位开车门,“窦导好,寒哥早安,这位……”
“组里的摄像。”窦乐替项寻说。
“哦哦,摄像老师好。”小江按照习惯,先给骆寒开了右后车门,再按照地位,给窦乐开左后车门。
但窦乐却把项寻推进了后座,自己开了副驾门一屁股坐上去。项寻嘴角一抽,决定等自己好了一定把窦乐打一顿。
小江不明所以地看了眼骆寒。
骆寒让她上车,“把车厢温度调高点。”
“好的寒哥!”
项寻一上车就被暖气烘了一脸,冷热一刺激,鼻子又是一酸,他急忙转头,朝着车门外连打几个喷嚏。
要命了,项寻混迹江湖多少年都没病得这么狼狈过,简直是流年不利。
旁边的人递了张纸巾到眼前,项寻正需要,没跟人客气,又多要了两张,“谢了,还有么?”
“有。”骆寒连抽了几张给他。
项寻看着他抽纸巾的动作,忽然想起那天漂流,在身边没有纸巾的前提下,骆寒试图用手帮他擦嘴。当时他无暇细想,这会儿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点怪异的感觉。
那个举动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他不知道骆寒是对谁都这么大爱无私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总之,这让他心里十分不自在。
项寻一向不爱欠人情,别人对他好一分他能还十分,可偏偏他跟骆寒不合适交往过甚,这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头疼,胃也疼,项寻暂停了对这个问题的深究,他摘掉帽子歪头靠在座椅背上,在过热的温度助力下,他竟然又睡着了。
渐缓的呼吸声里夹杂着一点鼻音,骆寒便头看了项寻一眼,眉头微皱,他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哪怕是有助眠药的作用,也太夸张了,可见他这些天身体状态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好,明显已经严重透支。
骆寒拿了他平日用的颈枕,倾身上前,手指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头低一下。”
没反应,骆寒只好托着他的头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把颈枕塞到脖子底下,又将堆在枕头里的头发拨出来,省的他脖子痒。
项寻的头发有点硬,但发质很好,摸起来很有质感。骆寒喜欢摸他的头发,最好是手指插|入,贴着头皮,只是这个举动太亲密,项寻总是下意识躲着。
难得他现在没什么防备,骆寒放任自己的手多停留了一会儿,视线顺着对方的耳朵看向他红彤彤的鼻尖,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但这一切不该有的念头只有一瞬,毕竟车里还有俩人,而且项寻哪怕是睡着也并非全无防备,他怕对方忽然睁眼揍他。
骆寒正襟危坐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前面瞥了后视镜一眼的小江却瞠目结舌,她怀疑自己可能是瞎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寒哥把自己的颈枕给别人用这种哪怕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她一定是瞎了。
“车开得稳一点。”骆寒轻声说。
小江:“……”
这都是什么差别待遇,上回梁总坐在后面打盹儿,寒哥非但不让梁总碰他的颈枕,还特意嘱咐她开得潇洒一点,说是震动有助于睡眠,活活把梁总给气醒了。
等小江慢腾腾开到窦乐的公司,其他打车回来的人早饭都吃完了。
项寻迷瞪瞪地下了车,走出了好几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脖子上好像垫了什么东西,但人家车已经开走了,他没纠结,胳膊挂在窦乐肩膀上朝公司走。
“寒哥,你回家吗?”小江把车开出去才问。
骆寒本来要点头,一眼瞥见公司楼里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临时改了主意:“去对面咖啡店坐一会儿。”
公司楼里出来的人是白卓,项寻窦乐跟他打了个照面,白卓看着俩人微愣。
窦乐现在看见这位金主爸爸派来的使者脑袋就大,立刻跟项寻划清界限,跳开了两米远,“啊哈,白老师要走了啊,早饭吃了吗,不多坐一会儿了?”
项寻嘴角抽搐。
白卓笑了笑说:“不了窦导,我还有事。”
“有事好啊哈哈哈那你走吧路上慢点啊替我跟家人问好!”窦乐一边逃一边说,“老项你也走吧,这里没你事了。”
项寻心说这完蛋玩意!
白卓看看窦乐又看看项寻,迟疑着问:“你俩……不同路?”
“我们俩为什么要同路?”项寻不大想说这个,他从温暖的车上下来没两分钟又冷透了,只想快点去个暖和地方。他转而朝停车场走,问道白卓:“开车了么,送你一程?”
“我……没开。”白卓跟在他后面,一起去了停车场。
“那上来吧。”项寻先上了车,打开了车载空调。
白卓上了副驾,问道:“原先的车卖了么?”
项寻以前开的也是皮卡,是白卓用他赚得第一笔钱给买的,就像项寻用自己赚得第一笔钱给他买了块表一样,他俩人赚了钱总是先给对方买点什么。
只不过车已经报废了,而那块跟白卓同款的表,项寻搁置了,就是骆寒代替保养的那块。
“没有,车报废了。”项寻说。
白卓点了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白卓知道项寻的一切习惯跟毛病,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而在白卓面前,项寻一般只会说没事别担心,白卓通常不会过度追问。
项寻开车出公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一辆迈巴赫停在了公司路边。而白卓在看见这辆车的时候立刻僵直了脊背,两只交叠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
“那个,我……要下车了项寻。”白卓强自镇定,临下车的时候还朝项寻笑了笑。
“你等等。”项寻看见了迈巴赫里的人,就是白卓的现任男友,时尚界的大佬樊城。
“怎么,还有事?”白卓回头。
不管白卓过得好不好,项寻都没打算过问他的私生活,也没这个权利义务,但白卓刚才的反应太不对劲了,以项寻的经验,这恐怕已经超出了不好的范畴。
“嗯……有事也改天再说吧。”白卓好像知道项寻要问什么似的,主动结束了话题,仓皇下车,“我先走了。”
项寻皱眉,一直看着迈巴赫离去才重新开走。
刚从路口掉了头,胃里突然猛地一阵绞痛,这痛感前所未有,几乎是在瞬间席卷了他的五脏六腑。
项寻的视线顿时一片模糊,他凭着本能把车停靠在路边,手抵着胃,头靠在方向盘上,没了起来的力气。
隔了大概一分钟,不知道是谁来开了他的车门,他以为是交警,结果对方不等他抬头,二话不说便来解他的安全带。
“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么?”骆寒跑得太急,心慌得厉害,他刚才几乎以为项寻得把车开上马路牙子,跟街边的店面撞个你死我活,心跳都吓停了。
“怎么是你……”项寻说话有气无力,连自己也听不大清,他现在是灵魂抽离状态,自己以为自己能站起来,但其实屁股还在原地。
骆寒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把人抱下了车,朝追过来的小江喊:“快去开车!”
“哦哦!”小江早已经懵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方才寒哥飞一般的身姿。
“你不用……”项寻意识到自己被人抱着,哪怕是这副德行也觉得老脸无光,立刻就要下来,但骆寒抱得死死的,根本不容反抗。
“省点力气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骆寒抱着个不比他轻多少的大活人,愣是磕绊也没打,小跑着上了自己的车。
上车之后也没把人放下,就将项寻放在腿上抱着。
“操,我不去医院。”项寻还试图反抗,“你放我……”
“你闭嘴!”骆寒不由分说,干脆把他的脸摁在了怀里。
“不是……”项寻想说他想吐,但他的脸陷在一团柔软的毛衣里,张嘴就吃了一嘴的毛,这直接加速了他胃部的翻涌。
于是下一秒就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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