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恃恩而骄(捉虫)

小说:认栽[娱乐圈] 作者:冉亦安
    椅子承受不住项寻烦躁的一脚,哐啷一声撞上了对面的床腿,撞出了好几米,又被墙反弹,滚翻倒地。

    颤音缭绕,病房里落针可闻。

    项寻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少被冲动支配,但今天的一切实在是太糟糕了,一腔的烦躁无处发泄,被项晚一句“出轨”彻底点燃。

    他跟白卓的事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但走到分手的地步,双方都有问题。

    认识白卓那会儿项寻远不像现在这样开朗,他脾气不好,对整个世界充满了恶意,而白卓是个又暖又爱笑的人,像微风像暖阳,总能恰到好处地抚慰人心。

    如果说项老头给了项寻第二次生命,教会他跟这个世界友好共处,那白卓就是那个将他带到阳光下的人。

    那时候项寻就想,白卓要什么他都给。

    在一起的头几年他们相处得没有一点问题,那会儿项寻负责赚钱,白卓还在读大学,他除了完成学业就是负责照顾项寻,日子简简单单的,非常舒服。

    项寻一度以为人跟人之间最好的感情也就这样了,但后来他成熟了之后才明白,他跟白卓之间是亲情大于爱情,或者说,是一段责任贯穿始终的感情。

    他发现自己好像不会爱。

    项寻以为有对一个人好一辈子的心,给他所有能给的,迁就他照顾他就是爱,可渐渐的,他从白卓的反应里发现并不是这样。

    白卓说他们的灵魂不相融,谁也到不了对方内心深处,并且好像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说这些的时候,项寻不怎么能理解,直到后来,白卓开始拼事业,两人聚少离多,距离拉开之后项寻才体会到,他俩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话题,而且人生理想背道而驰。白卓想入时尚圈,时尚圈跟娱乐圈无法分割,但项寻恰恰不喜欢娱乐圈。

    这成了他们的矛盾来源,但即便有矛盾,他俩也几乎不吵架,温和的沉默,就是他们的写照。

    白卓最终精神出轨,应该是被旷日持久的寂寞感打败了。

    项寻永远记得分手时白卓的话,他说:“我用了将近十年走近你,试图破开你心底的壳,可我失败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然后项寻才明白,他是耽误了一个爱了他十年的人。

    白卓跟樊城的事是项晚最先发现的,项晚遇见他俩一起喝咖啡,然后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有奸情。但其实那时候白卓跟樊城只是工作关系,不过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白卓遇上了真正懂他的人。

    樊城是时尚圈的,本身是个资深设计师,是同行,年纪阅历又在那,吸引到白卓是理所当然。但白卓最开始很痛苦,他爱项寻,对自己的精神背叛无法接受,他试图化解他们之间的问题。

    刚巧那时候有个时尚类的节目想找项寻拍,白卓便走了关系参加那个节目,他想说服项寻一起参加,这样他们或许就有了突破口,可没想到项寻态度坚决,就是不肯。

    那次他们大吵了一架,这次吵架直接导致了他们分手。

    发了火,项寻的火气就消了,他不是针对这件事烦躁,毕竟他跟白卓的问题不在于出轨,只是不大喜欢项晚总把出轨这俩字挂在嘴上。

    但项晚认定了是白卓出轨,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提起来就没好话。

    “哥,我不管你们之间有多少恩情纠葛,我只站在你的立场说话,你骂我我也看不上他。”项晚把手机扔给项寻,“我走了,你随便吧,你犯贱我不说什么了,但如他有脸回头求原谅,我第一个抓破他的脸,他想也别想!”

    白卓不会回头的,项寻了解他,他当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想法,都过去了,要不是录节目遇上了,他俩不会再有交集。

    至于联系方式,删不删不重要,如果心里没删除,删了联系方式也是欲盖弥彰,再说他俩也没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在项寻心里,白卓依然是他生命里重要的人之一,如果对方真遇上什么困难,他还是会帮。

    项寻没有回复白卓消息,有事说事,这种没必要的对话就免了,项晚走后,他自己给手机充上电,披上外套出了病房。

    在医院一整天没机会抽烟,烟瘾犯了,他必须得顶风作案,找个地方抽一根。

    这一层有个透明吸烟室,就在休息区的窗边,项寻进去的时候没人,不过里面烟味很重,即便是吸烟人士,也不大喜欢这种积累起来的烟臭味。

    于是打开窗户,他迎着深夜的小冷风点了根烟。

    骆寒来的时候已经不让家属探望了,他也不大方便刷脸让人通融,只好求助医院的朋友走了个后门。去到病房的时候屋里没人,他稍微一想就知道项寻抽烟去了。

    吸烟区这边暖气供应不足,有点冷,某个顶风作案的病号十分英勇,居然开着窗,一头卷毛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有种颓废的美感。

    不知道又想什么入了神,骆寒推开玻璃门进去,竟然没有惊动他。他走到项寻身后,若即若离地贴着对方后背,抬起胳膊关上窗户。

    项寻猛地回头,在骆寒跟窗户之间圈起的狭窄空间里,像个逃不出对方怀抱的惊弓之鸟。夹着烟的手指举在侧脸,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嘴里的半口烟卷儿呛了出来,烟雾将彼此的脸模糊。

    “你……”

    “让大夫省点心不好么。”骆寒迎着烟雾靠近,停在距离对方鼻尖最多两厘米的位置,注视着他的眼睛,夹走了他指间的半支烟,“我什么?”

    “……咳咳,你怎么来了。”项寻别开脸咳嗽两声,像个被抓包的小学生,咳嗽声里透着心虚。

    “不行么?”骆寒追着对方的眼睛,探着他的反应。

    “要来也等我抽完了来啊。”项寻只是心疼他的半支烟,“好家伙,你比大夫还不客气。”

    没有讨厌的表情,骆寒笑了笑,退开些许,“我以为你会不高兴。”

    “你说热搜的事?”项寻往旁边站了站,靠在窗台上说,“那我哪敢不高兴,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确实得谢谢你。”

    骆寒收回关窗户的胳膊,转身,同项寻并肩靠在窗前,像是故意踩着对方的底线似的,就着那半截烟吸了一口,“不客气,举手之劳。”

    项寻:“……”

    骆寒将对方错愣无语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升起一点隐秘的快感,料想的怒火没有出现在项寻眉间,项寻对他的态度明显已经软了。

    “恩人借半根烟抽不过分吧。”骆寒玩笑似的说。

    确实也没什么,两人共享一根烟算什么,他俩口水都交流过了,再说项寻没有跟恩人计较的毛病。

    但是,他就是牙根痒痒,想咬人。

    “你大半夜来干什么?”项寻的口气里不自觉带上一点气恼的味,但凡有可能,他肯定把这“恃恩而骄”的小子轰走,“大明星不准备要名节了?”

    “我跟我爸吵了一嘴,没地儿待了。”骆寒跟亲爹吵了二十多年,第一回拿出来卖惨,说出口的时候忽然发现好像也确实挺心酸的,于是真情实感上头,越说越是那么回事,“因为热搜的事他骂了我一顿,他怀疑我在外面包|养了人。”

    项寻:“……”

    骆寒借烟消愁的样儿,看起来是怪委屈的。

    项寻心里的气恼起码有一半当场转化成了过意不去,于是贡献了自己剩下的半包烟,“解释清楚就不就好了,干嘛要吵。”

    骆寒接了他半包烟,塞进口袋里打算珍藏,“没用,我跟我爸就是拧巴,说不清楚。”

    “我以为你脾气挺好的,跟谁都顺着。”项寻最开始跟骆寒接触,就觉得这人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事成熟,他喜欢心智成熟点的,不然也不会跟他签协议。

    录节目期间骆寒的好脾气有目共睹,跟谁都和颜悦色,也很能为节目效果考虑。比如他跟高琼一起坐顺风车那段,高琼那样的前辈有分量,但在节目里不容易有亮点,得有人捧着,骆寒本身是节目里最出彩的,他可以有很多个性化的表现,但他却选择放低自己,给前辈当个捧角。

    项寻跟窦乐看过那段录像,效果出奇的好,因为同行有很多话题,无形中就聊了很多演艺圈内的事,看点非常多,毕竟这年头观众们都喜欢听“业内爆料”。

    “那你不了解我,小时候我能气得我爸拿椅子抽我。”骆寒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朝项寻一歪头,“回病房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哦。”

    因为意外于对方无家可归还给他捎带了吃的,项寻的反应有点呆愣,一股不明暖意从心底偷偷升起,在这个夹杂着烟臭味还有点冷的吸烟房里。

    骆寒的故事没继续展开,好像只为了抛下一个饵,引人去了解他。

    项寻的确是产生了一点好奇,许是医院的夜晚冷清又无聊,他闲着没事干的脑子稍微揣摩了一下。

    男孩小时候调皮很正常,但一个男孩要成熟,必定得经事,骆寒一个家境优渥的大少爷,除了家庭变故就只有演艺圈能给他这种洗礼。

    项寻不禁想起节目里,骆寒跟高琼聊起他在国外的几年,他说那段时间他一直半工半读,上课间隙会在剧组赚生活费,有需要就会客串一些小角色,所以不少国外电影里都有他的影子,那外国司机就是这么认出他的。

    看到这段的时候项寻特别意外,完全想不到一个少爷如此励志,以至于他对骆寒都有了改观。

    一个有故事的人自然比一个一眼就能看穿的人更有吸引力,就如同马蔷乐忠于找有故事的人聊天那样。而项寻对骆寒,已经跨过一些浮于表面的偏见,开始对他真实的一面有了兴趣。

    “家里阿姨熬的鸡丝粥。”骆寒把保温桶打开,问项寻,“你晚饭吃了吗?”

    还真没吃,项寻被当成注水猪灌了一下午的水,醒来也没觉得饿,后来又跟项晚玩游戏吵架,压根儿没想起来吃。

    “当宵夜吃吧。”骆寒装了一碗放在病床支起的饭桌上,“吃慢点,你这胃忌讳暴饮暴食。”

    项寻盘腿坐在病床上,他其实不爱吃粥这类食物,但眼下这碗粥的香味盖过了医院里那种特有的毫无人情味的味道,一下抚平了他心里一直不能消停的烦躁感,竟是让他胃口大开。

    “专门给我熬的?”这粥一看就煮过了火候,一般人肯定不吃这么烂的。

    “感动么?”骆寒抱臂靠在床位,一副等人夸的口吻。

    项寻喝了一口,味道十分不错,高于家庭厨艺但又比外面买的有家的味,微热,咽下去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

    喝完点点头,他抬眼看骆寒,“所以你是跟你爸吵架之后专门给我熬的?那我可太感动了。”

    骆寒捏捏鼻子,一嘚瑟就露馅儿了。

    当然不是吵完之后熬的,是一早就熬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送来。

    “是啊,我没地方去,不送点温暖,你不让我进怎么办?”骆寒顺着他的话,半真半假地扯。

    “别扯。”项寻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特意提前熬了粥,但确实很感动,“你真没地方去?”

    “也不是没地方去,但大过节的不想一个人待着。”骆寒坐在对面,胳膊撑在桌上支着脸,看着他吃,“这种时候,离家出走的人就得跟独自住院寂寞且烦躁的人互相取暖,你说是吧?”

    骆寒说得又可怜又可爱,有点反差萌,项寻一乐,差点儿把粥笑喷了。

    就冲他这句话,今晚上项寻也得收留人家。不过旁边的病床不给睡,他俩只有一张床。

    “你睡吧,我睡一下午了。”项寻把病床让出来。

    骆寒摇头,“不用,你要是不困,聊一会儿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项寻:“也行吧。”

    于是两人就盘腿坐在一张病床上,跟炕头热聊似的东聊西扯。

    骆寒说的比较多,他讲了小时候逃课打架的事,讲他在国外有一个摄影师师父,那师父是个胖老头。

    记不得说到了几点,项寻只记得睡着前,骆寒在他耳边问了一个问题:“我们现在算朋友了么?”

    算吧,项寻当时迷迷糊糊的,依稀感觉骆寒躺在他背后,挤在一起暖烘烘的,他寻思着两个人都这么纯洁地共享一张床了,不是朋友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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