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鸟看着跨坐在窗台上摇摇欲坠的瓦妮莎,惊悚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鸟会出冷汗的话。
别开玩笑了小姐!
你只是个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啊!
在家里走路都会左脚拌右脚平地摔的那种!
手臂磕到桌子都会淤青好多天的那种!
从这里跳下去运气好的的话最好结果也是扭到脚,要是糟糕的话——
美人和血腥的恐怖片画面不太配,迪克鸟使劲儿甩了甩头,想把刚刚出现在脑子里的血肉模糊的图片甩出去。
反倒是瓦妮莎毫不在意,还在冲他招手:“来吧!你不想看看迈阿密的海滩吗?”
——比起海滩,我更想看你毫发无损的活着啊啊!
迪克鸟扇着翅膀,用爪子去瓦妮莎的衣服,企图能让她回心转意,又不敢太用力,生怕抓坏了她的衣服。
可他一抬头,对上了瓦妮莎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就愣住了。
那双眼睛里洋溢着无比的快乐和活力,还调皮的冲他眨了一下。
她仿佛是头一回这么开心,他想。他突然就不忍心阻拦她了。
然而就在他发愣的这个空档儿,瓦妮莎找准时机摇晃了一下,然后笑着向后倒去。她的笑声像花骨朵一样绽开在了空气里,长发在空中铺散成一片黑色的绸缎,在蓝天的映衬下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残影,眨眼间就不见了。
出身家族以谨慎小心为名、这会儿却被一个wink迷了眼的某义警:!!!
迪克无比怨恨自己现在是一只鸟——如果他还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拉住瓦妮莎,并且把她从窗户上举下来,然后好好的把她这个随随便便胡闹的毛病训斥一下。
但是现在——她真的掉下去了!
他赶紧冲到窗户外头,不忍的低下头查看情况。
但意外同时又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看到瓦妮莎躺在地上捂着腿嗷嗷叫、摔断了一条胳膊,或者什么更可怕的意外。
那串笑声又响起来:“怎么样,吓到你啦?”
他往下一看,发现窗户下面挂着一把□□,瓦妮莎正把自己悬在上面,得意洋洋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狡黠可爱的笑意,就好像是在等什么人的夸奖似的。
期待的仰着脸,眼睛亮亮的,笑容也亮亮的。
“你在担心我吗?”瓦妮莎挑了一下眉毛,像只得了便宜的小狐狸。
被看穿的迪克鸟顿时气结,飞过去照着她的脑门就是一翅膀。
没舍得用力,比起惩罚,更像是一个无奈的妥协。
瓦妮莎夸张的“诶哟”了一声,笑容不减。
迪克看着她难得贱兮兮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手痒,很想捏捏她翘挺精致的鼻尖,或者是拧一拧她白白嫩嫩的脸蛋。
……手感肯定很好。
迈阿密的阳光就像这里的人一样热情,即使是十二月份,正午温度也高的吓人。这一片海滩都属于可供观光游玩的区域,距海有点距离的一条路上有不少小店安营扎寨,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瓦妮莎一边走一边感兴趣的观察四周,想要把这些与她离开时与众不同的地方都记下来。
“哦,你看!那个卖冰激凌的先生——我记得他,初中的时候我经常在他那里买冰激凌吃,吃得最多的就是樱桃薄荷巧克力碎口味。”
“哇,有人在排队买救生圈!花纹真好看啊……”
“柠檬汁!柠檬汁!看起来真不错。”
“这里居然开了花店?以前从来没有的……”
迪克鸟懒散的趴在她头顶上,用一个柔韧度满分的姿势把自己摊成一张蓝色的融化的饼,跟随着瓦妮莎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几乎快要睡着了。迈阿密的阳光浓稠的像是滚烫的蜂蜜,仿佛要把他烤化了,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在蒸发——只是比喻。
毕竟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哥谭和布鲁德海文这样阴霾遍布的城市中的人来说,想要感受一次这样的阳光,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他开始迷迷糊糊的想:就像是迈阿密的阳光能孕育出像瓦妮莎这样温柔善良的姑娘,同理,哥谭和布鲁德海文的罪犯多,是不是因为他们天气的问题?
这个想法有待考证。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宠物鸟,瓦妮莎一路走,就有人一路追着看她头顶上的‘蓝宝石’,目光都是善意的。还有些大胆的小孩子走上前来好奇的和瓦妮莎搭话,她就好脾气的和他们聊上几句。
他们在沙滩上待了一个上午,瓦妮莎把脚上那双价格不菲的高跟鞋提在手里,光着脚踩沙子踩海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当她坐在沙滩上的时候,蓝宝石就一直乖乖的待在她身边,像个漂亮的布娃娃。
等到瓦妮莎重新在头上顶着一只蓝鸟回到家的时候,罗莎尔特夫妇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看上去他们已经对于瓦妮莎的‘逃家’习以为常,自己本该待在房间休息的女儿这会儿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来,也没表现出什么意外的样子。
“去洗个澡吧,妮莎,待会儿你的堂兄和堂姐就该来了。”罗莎尔特太太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重新把瓦妮莎赶回二楼,临走之前还不忘观察一下她头上的鸟:“你的宠物是不是累啦?”
瓦妮莎像脱帽一样把蓝宝石从头顶上拿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唔,说不定是。”
在曼哈顿的家里,蓝宝石的‘床’是被瓦妮莎放在杂物间的,但回到了迈阿密,他的床就搬到了瓦妮莎卧室的窗台上。把他放好之后瓦妮莎就去洗澡了,迪克鸟自己留在房间里,干脆抓紧时间打了个盹儿。
自从变成知更鸟之后,他就越来越嗜睡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一睡不醒————唔,听上去还有点儿可怕呢。
等瓦妮莎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蓝宝石才从昏昏糊糊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等他睁开眼睛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白色——这是瓦妮莎新换上的一条裙子。
“走吧,我们下楼去,该准备吃午餐啦。”
她温柔的搓了搓他头顶上绒绒的羽毛,轻声说。
罗莎尔特太太说的果然没错,当瓦妮莎带着她舍不得离身的宠物鸟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那里面除了双胞胎和托比之外,又多出了两个人。
请问怎么辨认罗莎尔特家的成员呢?
很简单,只要找黑色卷发、灰眼睛的美人,准没错。
新来的两位罗莎尔特是马克斯·罗莎尔特最大的哥哥的孩子,一看到瓦妮莎下了楼,就立刻起身围了过来。
这两人均是高挑的个子,分别比瓦妮莎高出了半个头和一个头,大概是常年居住在迈阿密的缘故,他们的皮肤比瓦妮莎晒得要黑上好几个色调。而常年在室内工作、并且经常熬夜的瓦妮莎和他们比起来,白得就像一只吸血鬼。
不过白皮肤更适合她。
迪克鸟偷偷在心里说。
“妮莎!好久不见,我太想你了!”先伸手抱住瓦妮莎的是她的堂姐克洛伊。
瓦妮莎回抱了她一下,又去抱她的堂兄:“我也是——还有你,威尔,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接下来,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介绍道:“这是我的新朋友,蓝宝石。”
威尔低下头去盯妹妹头上摊着的那只鸟,刚巧,那只鸟也抬起头来看他。
哦豁,居然是个蓝眼睛的,眼神看起来还怪精的。
……等等,鸟有蓝眼睛的品种吗?
他想了想,决定跟随自己的好奇心,伸出手戳了戳这只鸟。
迪克瞪着那只冲自己袭过来的手指,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
威尔忍不住乐了:“妮莎,你的宠物还认主呢。他是不是讨厌我呀呀?”
“不会吧?”克洛伊跟着自己的哥哥一起开始盯妹妹头上那只鸟,也试着伸出手——
结果也被躲开了。
“哈!是真的!”威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信你试试看!”
说罢,他还想再伸手,结果被瓦妮莎一把拍开了:“好啦,不要再欺负我的好朋友啦,你们饿不饿?妈妈在喊我们吃饭呢。”
罗莎尔特家的午餐很丰盛,或许是因为家庭成员们许久都没有聚的这么整齐过。久违吃到爸爸妈妈做的菜,瓦妮莎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家人在饭桌上聊的话题简直没有尽头,从工作扯到新发售的洗碗机,再从华夫饼的做法讲到今天超市里什么菜打折。
这种家庭的温馨感是瓦妮莎想念了很多年的。
没有堆满房间的草稿图和快餐盒,没有‘五分钟之内必须吃完好继续赶下一场’的催促监督,没有好无休止的修改要求和刻意找茬的抱怨,也没有辗转在出租车上一整天的反胃感。
午餐过后,瓦妮莎就重新回到房间去了。
虽说她现在是在休假没错,但工作方面的事也不能彻底放下。
虽然年末她是轻松了没错,但是在明年的春夏之前,她还是要杀回去的。
一整个下午瓦妮莎都窝在二楼房间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在空白的本子上涂涂写写,权当是积攒灵感。她的房间窗户是飘窗,小时候经常坐在上面看电影、看书,或者仅仅是注视着外面的风景发呆。这个习惯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和少女时代,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当瓦妮莎刚搬到曼哈顿的时候,对于新公寓的要求除了价格和环境外,还要看卧室的窗户是不是飘窗。
有些习惯是无法改变的。
罗莎尔特一家人在四点钟的时候出门了,据说是因为今天海边要举行圣诞节前的最后一次篝火晚会。瓦妮莎不想活动,于是自告奋勇留下来看家,连带也一起待在家里的还有她的蓝宝石。
临走之前,罗莎尔特先生还特地嘱咐她:“记得给你的宠物准备晚餐,别饿着他啦!”
“知道了爸爸——玩的开心!”瓦妮莎做了个鬼脸,把堆着笑脸的家人们关在了门外。
原本这个下午和晚上应该是完美的——对于瓦妮莎来说。
但事实总不如想象中那样美好。
当门口响起敲门声的时候,瓦妮莎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很轻,像是舍不得吵醒她、但又不得不这么做似的。
瓦妮莎睁开眼睛,发现是她的蓝宝石。
“你怎么啦?”她下意识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翅膀。
迪克鸟蹦过去蹭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后把脸转向了门外——瓦妮莎这才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爸爸他们没带钥匙吗?”
她睡的半梦半醒,从飘窗上站起来的时候晃晃悠悠的,还差点摔了一跤。路过时钟的时候,瓦妮莎发现上面的指针才刚刚指到六点。
爸爸妈妈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吧?
她有点纳闷的想。
那么这个时候会敲门的人是谁呢?
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瓦妮莎有点疑惑。
这个时间段外头的天空呈现出一种仅属于晴朗的黄昏的暗蓝色,屋子里没拉窗帘,夕阳都跑到地板上去了。
她踩着拖鞋下楼去开门,迪克鸟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外面的人还在锲而不舍的敲门,一次的频率是不急不缓的三下,隔个十秒左右再敲第二次,听上去蛮有礼貌,不像是做好破门而入准备的抢劫犯或者连环杀手。
“来了——”
瓦妮莎看了一下猫眼,然后睁大眼睛,僵在了原地。
那种表情像是惊讶、惶恐、不敢置信和怀念,混杂在一块儿,分不出那个占得比重更大。
迪克鸟抬头望着瓦妮莎的侧脸,有点担忧又有点困惑。
是什么人才会让她露出这种表情呢?他想。
下一秒,瓦妮莎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打开了门。
“……嗨,布莱恩。”
她微笑起来,抬起手挥了一下。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比瓦妮莎大一点儿,但也绝对没有超过三十岁。
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和牛仔裤,敲门的那只手愣在远处,表情和瓦妮莎比起来也没差哪儿去。
惊讶、惶恐、不敢置信和怀念——或许还多了一点心虚的歉意。
“我不知道你居然在家,我还以为你在曼哈顿——呃,见到你可真开心。”
他有点儿尴尬的挠了一下后脑勺,但语气却不是真心的。
迪克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喜欢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大概是因为他不够真诚的缘故吧。
幸好瓦妮莎没有回他一句“见到你我也很开心”,而是略显冷淡的点了点头,问:“既然不是来找我的,那你有什么事?”
不真诚的男士结巴了一会儿,最后攥了一下拳头。
“我是来——送这个的,”他从休闲西装的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封像信一样的东西,不由分说塞到了瓦妮莎手里,“本来是希望能让你的父母转交给你的,这下省去了不少麻烦。”
因为短暂的肢体接触,瓦妮莎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但并没有甩开对方的手。
她低下头去看了看那封信,愣住了。
“我要结婚了,妮莎。”他说。
“我希望你可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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