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第一天以迎新为开端的高中生涯不提,稻荷崎的日常总体还是以学业为主。
体育竞技带来为人称道的无上荣誉,各大社团不断为关西乃至日本国家队输送职业人才,这样的辉煌怎么都不容小觑。
与此同时,学校的学科建设也没落于下风,丰渥奖学金和良性竞争环境吸引了神户及其周边地区的大部分尖子生。
可不管怎样,对大部分青少年来说,相对繁冗的课堂远比社团活动更难熬。经过一上午数学和物理的脑力轰炸,午休的铃刚响,宫侑就一秒也不耽搁地将头重重磕在了桌面上。
“咚”的一声巨响,让隔了一个走道的宫治吓了个激灵。
越攒越多的睡意被强行摘除,宫治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可正当他向左转头并准备发难的时候,宫侑那副魂魄四散的萧瑟模样就映入眼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悯情绪就这样涌了上来。
可这家伙才不需要什么怜悯呢。他就是拍不扁的蟑螂——放在一边不去理会,几分钟后就会不怕死地继续在你面前胡乱蹦哒。
噫……好恶心。
被自己的比喻恶心到了的宫治,自然而然地把那副一言难尽的嫌弃表情挂在了脸上。
注意到邻侧的宫治一直没什么动静,暗暗感到奇怪的宫侑艰难地偏头一望——
“混蛋治你这是什么鬼表情?”宫侑顶着通红的额头直起身,眼含杀气地凑近道:“你在心里骂我呢?”
带着问号的结尾,语气却极其肯定。
宫治嗤笑一声:“难得你这么有自知之明。怎么,平常用的那张厚脸皮忘记带到学校来了?”
宫侑把拳头捏的噼里啪啦响:“嘴巴要是不想要可以捐掉。”
北信介被人叫到一年四组去的时候,宫治和宫侑已经顶着脸上新鲜出炉的小伤口,气鼓鼓地在教室的一头一尾处坐了下来。
在见到北信介后,兄弟俩纷纷在内心吐槽了一句“怕什么来什么”,却又不得不乖乖站了起来,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三秒钟后,又同时重重地“嘁”了一声,猛地把脑袋偏开。
教室里撞得歪倒的桌椅已经被人扶正,只剩下滚在角落里的文具无声控诉着什么。午休时间本来有不少同学坐在教室里分享便当,现在倒是有人在继续,可坐在宫兄弟附近的同学脸上还残留着头痛的表情。
北信介把兄弟俩拎到了自己面前,指挥着他们向众人道歉。又亲自帮着把散落四处的文具捡起,用小盒子装着等待午休结束的同学自行认领,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才没有呢。
北信介一路沉默着走在前面,明明脚步声并不沉重,敲在兄弟俩的耳边就像重重砸下的铅锤。或许是他表现得过于沉默,以为会迎来责怪和说教的宫兄弟反倒心里没了着落,哪怕个子高了一截,他们也下意识乖成了一对小鹌鹑。
北信介直接带着两人去了楼上二年级的教室。
二年七组的午休时间格外安静,与楼下因为新鲜感一直热热闹闹的教室相比,这里的学生都要淡定不少。吃完便当的人已经开始埋头写作业,只有零星几个正做着别的事情。
北信介率先进了教室,落后一步的宫兄弟在教室后门踌躇了一会才迈开步子,引得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学生悄悄扫了好几眼。
教室里的窗户都半开着,微风拂进来的时候已经将混杂在一起的便当味道带走,却带不走兄弟俩不断攀升的饥饿感。
不远处靠教室前段的位置上,平等院飞鸟正和大耳练正围坐在北信介的桌边聊天,桌上还摆了三份刚动筷子的午餐。
很显然,北信介是吃饭吃到一半就被人叫下楼的,这个认知让宫侑心情复杂,却还是维持着刚和宫治闹完别扭后的烦闷表情。
北信介把兄弟俩拎到二楼一起吃饭,为的就是监督他们短时间内不再起冲突。
不过现在只有一张课桌是没办法同时供五个人使用的。在兄弟俩把各自的超大饭盒放下后,飞鸟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将凳子挪到了走道中央,转身把北信介前面一个——那张属于自己的课桌推过来并拢。
“北前辈和平等院前辈是前后桌?”
宫治扫了眼桌肚里练习册上的名字,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三位前辈都是学霸,后面的寒暄就被自己哽住了。
能够在二年级被分到七组的学生都在年级前列,在任何一个科目老师的眼里都是会移动的香饽饽。
而他和侑……不提也罢。
“对呀,”虽然不太清楚宫治为什么不说话了,飞鸟还是点点头应了一声,又指了指斜后方的桌子道:“这个是大耳的位置,我们三个都坐得挺近的。”
不知道学霸教室的空气能否让人考试如有神助?宫治悄悄开始了深呼吸模式,却发现胸口肋间隐隐作痛——
见鬼,刚才侑那一肘子拐上来的时候肯定是砸青了。
还在相互生闷气的兄弟俩自然还处于看对方都不太顺眼的阶段。飞速瞟了一眼宫侑下巴上越来越明显的青紫,宫治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厚蛋烧塞进了嘴巴。
反观宫侑,故意在飞鸟另一侧坐下后,每咬下一口食物他就要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一瞪斜对面的治,仿佛咬下的不是丰盛的午餐,而是自己印象中宫治那颗已经黑得滴墨的心脏。
这个狗治……真是狡猾,打人专打脸。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得顶着这个与耻辱柱无异的淤伤见人,宫侑就恨不得宫治此刻吃进肚子里的都是泻药。
“好好吃饭,不要辜负了食物。”
见宫侑的眼神越来越犀利,北信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训诫。
平等院飞鸟笑道:“还真是阿介会说出的话呢……”
大耳练连连点头,北信介叹了口气。
讲道理,他并不是那种冷酷无情、耳提面命、强迫人时刻听从指示的独、裁者。
只不过在与宫兄弟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很清楚如果没有什么契机让兄弟俩和好,又或者没有转移他们注意力的好办法,他们说不定可以再次因为一些小纠纷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后果太严重,他不想冒险。
“吃完了你们就赶紧去医务室上药,”见宫治不小心把酱汁溅到了颊上,北信介将手边的纸巾递了过去:“后天下午安排了一场练习赛,是桐先高校的排球部。”
他算是看清楚了,宫兄弟哪怕打得再不留情面,闹得再怎么凶,球场上都会乖乖给出最好的配合。
但是既然答应了桐先的练习赛邀请,内部人把双子间的打闹当做日常消遣看看就算了,可要是外人来了看见兄弟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定然是要被看笑话的。
被嘲笑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实力才是笑到最后的保证,可稻荷崎的口碑不能有任何影响。
“练习赛?知道了。”一听到有练习赛,宫侑顿时来了兴趣。
往日和治打完架以后,见了血的伤口他才会消毒,那些并不碍事的青青紫紫会让它们自生自灭。可既然北前辈发了话,为了后天的练习赛,他说什么也要在那之前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听到了熟悉的校名,飞鸟也开口道:“和桐先高校的知识竟赛是同一天?”
北信介点头:“没错,所以那天排球部的人会和参赛成员坐同一辆校车过来。”
桐先高校与稻荷崎高校历来交好,许多社团都有长久的联系。因为建校日期相近,去年的校庆期间还举办了两校联合的音乐会。
为了衡量学生的综合发展水平,两校还会定期挑选成员组成团队,以抢答形式决出胜负,考量内容范围极广。
两校间历次的学科竞赛都是选派各年级学生出场,三人一组共十组的队伍通过抢答得分层层晋级。最后的冠军会获得校内的专项奖金以及后期的招生优待,对于目标东大稻大等高门学府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极其宝贵的机遇。
地处中部的桐先高校最为出名的其实是弓道部。历年的县大赛优胜拿到手软,如今弓道界说得上来的名字许多都与桐先高校有一丝半缕的联系。与体育见长的稻荷崎相比,桐先的学科建设更值得称赞,各大竞赛也是获奖无数。
桐先高校的特色便是滴水不漏。弓道部成员实力优秀,稳扎稳打,心理素质强大。排球部风格在某种程度上有共同点:他们场上失误极少,虽无个人实力极其突出的成员,整个团队却极其难缠。
“那北前辈你就要在结束比赛以后再赶回排球部啰?”宫治将食物吞下,慢吞吞地提醒道。
“没错,”北信介反倒不那么在意行程的紧凑:“时间上是来得及的,就是可能后续接待任务要交给飞鸟你了。”
“没问题。”飞鸟比了一个OK的手势,挑起炸鸡块又是嗷呜一大口。
顺利从飞鸟手里分到了一块炸鸡,宫侑正准备对着宫治炫耀一下,却发现飞鸟已经自觉将饭盒往他那边推了过去。
“真厉害呢……”得了投喂的宫治对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极其捧场。
宫侑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没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会又向飞鸟的方向探过头,一副极其期待的模样。
他扫了眼飞鸟因为咀嚼动作微微鼓起的脸颊,像是在观察攀在树上专心藏坚、果的松鼠。微微凑近了些,那双灰棕色的眼又带着球场上才有的捕猎味道。
为了不吵到自习的人,大家的声音都比往常更轻,也使得宫侑的声音有了一丝暧昧的缱绻。飞鸟听到他用好听的关西腔说话,刻意拉长了声线,明明是在祈求却没有一丝一毫被拒绝的担忧:
“那我以后的考前补习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交给学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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