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趴卧的姿势睡觉其实不太舒服。
宫侑并没有睡很久,哪怕大家都刻意减少不必要的噪音产出,他还是因为得了感冒睡不安神,自己醒了过来。
黄昏的余烬透过窗户,正好洒在他的背上。身上被毛毯裹得严严实实,让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懒洋洋地睁开了眼,恰好看到斜对面的飞鸟也安安静静趴在桌上。
他瞟了眼飞鸟胳膊肘下露出一半的书脊——高三年级的内容。
大佬您好,大佬您慢走嘞。
意识还没彻底回笼,宫侑顶着重重的鼻音轻哼了声,然后就被院子里隐约传来的碰撞声吸引了注意力。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排球交替跳跃在手臂与手臂之间的,令人沉醉的响动。
这群没良心的人,居然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打排球?
吃了药以后,头重脚轻的感觉没了,身体轻松不少的宫侑觉得自己可以起来再战五百年——没有他这个天才二传,那些家伙怎么可能打到好的球?
生病的能耗让他肚子里的红豆年糕早就消耗殆尽,饥饿感源源不断催促着进食。没有能量就没力气,在厨房寻找吃的东西就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宫侑缓缓起身,僵硬的腰背发出无声的□□。他龇牙咧嘴地反手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然后趁机居高临下地观察起依然熟睡着的飞鸟。
她原来也是会累的哟?
实际上宫侑认识飞鸟的时间也不过一周,可这几天产生的交集太频繁,让他有一种认识飞鸟很久的错觉。
这份错觉也带给了他一个并不算全面的印象:
飞鸟是个好前辈,并不吝于关照他们。她看起来什么都会,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行动力也强大得可怕。如果不是有温柔耐心的性格扶持,她肯定就是女版北信介。
抱歉,他需要更正一下——北前辈其实也挺温柔的。
可原来……她也会有累的时候。
做人这么累干嘛?规规矩矩把现在的课程学好不就够了?她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宫侑有些想不明白。却又因为身体难得的舒畅感,愿意花费并不算多的时间,安安静静琢磨一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并不傻,其实很聪明。
他不擅长学习是因为他不想额外投入时间,光是打排球就已经觉得不够用了。因此在他看来,能够勉强分一点点心思给学习,已经是需要让宫姓家长们谢天谢地的事情。
或许是人各有志?
他早早打定主意要走职业排球选手这条路,走不通也要咬着牙走下去。只要他有手有脚,他就会一辈子打排球。
那么飞鸟呢?她那么卖力的学习,又那么卖力地练习大提琴——她到底是想要做一个学霸还是要做一个荣誉加持的音乐家?
他不知道,可是并没有看低的意思。
能够努力做某件事的人,他当然不会看低。有能力把某件事做好的人,他更不会看轻。能够把好几件事做好的人,他绝不吝于夸赞。
他其实很看好这个学姐——精致外表是天生的,时间可能会让她容颜不再,可是她这些亮眼的成绩都是靠自己努力换取的,不管是谁都拿不走。
在体育馆的时候他之所以生气,无非是因为他一直认为飞鸟是特意来看自己的比赛的。可是等比赛一结束,那把为他应援的扇子被当做可有可无的东西随手放置,这让他有一种当众打脸的挫败感。
明明只是旁人不会在意的小事,却有了深深的,挫败感。
这挫败感甚至都没有在宫侑打排球、什么都不太会的新手阶段出现过,偏偏在飞鸟这里找到了体验的机会。
试问,一个漂亮又受欢迎的学姐和自己关系好,哪个男孩子能够不多想?
十几岁的男孩子,看起来最是单纯莽撞,却也正处于对女孩子最感兴趣的年纪。宫侑不想花课间时间和别人一直聊这个小姐姐那个小妹妹,可他也私下里和宫治等人聊过几句相关话题。
有人问他的理想型是什么?
宫侑当时并没有怎么思索就给出了几个条件:
首先,要长得顺眼。
那就是符合他审美,让他愿意看下去的意思。
其次,要足够聪明。
太过笨拙容易添麻烦,他想要找女朋友,而不是找个女儿养。
再就是要足够独立。
他希望有人向自己撒娇,但是又不希望事事依赖自己,他不是免费保姆。
最后,要足够喜欢他。
他不希望一直捂着升不了温的心脏,一个人的独角戏其实就是自我感动,这样的恋爱太累了。
这些回答他记得很清楚,为此他还和宫治打了一架,疼痛自然加强了相关联的记忆。
他之所以和宫治打架,理由就是对方当场吐槽了他一句渣男。
“你才是渣男!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枕头底下的那本小麻衣!”宫侑当场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
“那总比你这个自私又臭屁的死直男强。”宫治顶着被揍破的嘴角骂骂咧咧道。
“见鬼的,我才不是死直男!”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噗。蠢货离我远点。”
………
宫侑将胡乱发散的思绪一股脑拉了回来,眉头不由自主地皱出一道浅浅的痕。
干嘛要突然想到这件毫不相干的往事呢?
宫侑顿了顿,突然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他一向都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更不回头的人,在此时此刻却选择了落荒而逃。
少年颀长的身影将夕阳彻底遮住,投在飞鸟的背上,就像是一层又薄又轻,却带着些许苦闷味道的绒毯。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却什么也没抓住。
室内仿佛划过一声短暂的叹息,却很快被室外的救球声挤到了看不见的角落。
金发少年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好看的眉眼。他最后还是轻轻弯了腰,用与自己桀骜眼神截然相反的温柔力道,牵着还带着自己体温的薄毯,一点点盖在了飞鸟的背上。
盖上毛毯以后,飞鸟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就像乡下老家隔壁的爷爷养的那只文鸟,漂亮又娇柔,却又不那么亲人,让小时候的宫侑苦恼了很长时间。
宫侑的唇角因为这个联想迅速弯了弯。
相比于宫侑,飞鸟这一觉睡得还不错。
她醒来的时候,室内已经盈满了食物的香气。她一睁眼便发现桌上的书本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出了锅的海鲜粥和几碟小菜。唐扬鸡块还在油锅里噼里啪啦地诱惑着飞鸟的嗅觉,让她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她直起身,随手将背上不知是谁盖上的毛毯扯了下来,又习惯性地抖一抖叠得整整齐齐。
披散着长卷发的姑娘耸动着鼻子摸到了厨房,从门框探了大半个脑袋望进去,却意外地发现北奶奶并不在厨房里,掌勺的人是宫治。
“治,奶奶呢?”飞鸟随口问道。
“在后院收拾晾晒的衣服。”
宫治回头迅速看了眼飞鸟,腾出一只手拿了双干净的筷子,从锅里夹了一块热腾腾的鸡块放进小碟子里。
“来得正好,试试看吧?”
有肉吃当然不会拒绝。飞鸟搓着手手,眉开眼笑地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夹着还热腾腾的鸡块,凑到唇边吹了好几口。沒等温度彻底降下来,她就忍不住啊呜了一口。
咔擦一声,有点烫,却足够美味。外酥里嫩,咸鲜多汁,这就是她最高的赞美。
“唔……烫……”她努力嚼嚼嚼,生怕自己的停顿让宫治误会,连忙比出大拇指,彻底吞下便立马说道:“超好吃!”
宫治微眯着眼笑了起来,有点得意又有点臭屁的样子,和宫侑每次发出好球后的表情非常像:“好吃就请一会帮我端出去吧。”
“遵命,长官!”
这一晚的宫兄弟之间相处得格外和平。或许是宫治的手艺超常发挥,或许是北奶奶眼角的皱纹太过温暖,又或许是角名拍下的那张合照角度完美,他们甚至没有出现争抢最后一口食物的行为。
没有留宿,几个少年们还是在北宅多逗留了一会,默契地只预留了回家进行睡前洗漱的时间。
他们借着消食的名义在院子里的简易排球场上打了一场不规不矩的3V3,其中纯属凑数的飞鸟毫无疑问成了几人里的技术楼地板。
唯一万幸的是,基本的规则飞鸟都熟悉,各种基本动作她都能完整而准确地完成,并不会做出拖后腿的事情。
只不过刚打了一局,北信介就没让他们继续了——
宫侑感冒还没好,顶多是靠着下午那颗药压住了症状,还需要好好休养休养,今晚更是不适合长时间的剧烈活动。
他们可是打定注意再多待一会的,给家长的电话都提前打好了,既然不给打球,那么现在能干嘛?
宫侑席地而坐,完全没有意识到宫夫人会在看到自己裤子上的灰土会暴跳如雷。在有了主意后,夜幕便再也遮不住他眼里的狡黠与满脸的怂恿,更遮不住他祈使偏向命令的话语:
“学姐今晚还练琴吗?要不现在就在我们面前练一练?”宫侑只字不提好奇,脸上的表情却将他自己彻底出卖。
有人愿意听,飞鸟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还没等她开口答应,宫侑的下半句话就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让我们也感受感受弹棉花的乐趣嘛。”
北信介不愧是北信介,他的过人之处也在于此时稳如泰山的面色。
只有细心的角名注意到,在宫侑说出这句话后,北信介装作不经意地,往远离宫侑的方向挪了挪自己的臀部。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