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银光透过狭小的通风窗,洒到半空中便被稀释得无影无踪。光滑黑暗的墙面,泛起一丝清冷阴森森的碧光,铁栏背后的屋子,干净到一层不染,或者说太过于空荡了,甚至在空气中都呼吸不到几粒肮脏的灰尘。充满着压抑与死一般的寂寞。
德拉科从没想过关在庄园地牢里的,会是他——一个正统的马尔福。
时间已经悄悄流走两个小时,还未有个活人下来见过他。卢修斯应该还在魔法部,两个小时前的经历过于刺激,怕是让许多人乱了阵脚,不论是白方还是黑方。
现在想起来,德拉科的后背也是一阵冰凉。他看到了熊熊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黑压压的食死徒队伍,不幸被虐杀的麻瓜场地看守者。更渗人的就是天空中栩栩如生的神秘人标记。
手指被冻得僵硬的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怀表,银铃般的揭盖声打破地牢的沉寂,时针与分针重合:深夜十二点。
“咚——咚——”
几乎同一时间,楼天花板传来了沉重的摆钟声,庄重而古老。
德拉科找了一处角落坐下,三面寒气萦绕向上,瞬间包围了自己。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身上缺了支魔杖,令他十分不自在,手上空落落的,于是就将手揣进口袋,试图找到些填充感,不如说是安全感。
今晚的德拉科在父亲面前严重失控了,要不是伊娜瑞亚及时拉住了暴怒的卢修斯,说不定他真的会被父亲下一个刻苦铭心的恶咒——能把腿打断的那种。
想到失去理智的原因,少年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不由得握紧拳头。
他明白自己在见到赫尔嘉被一群魔法部的傲罗攻击的时候,没法冷静:她如此惊险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瘫软在地,躲过攻击。□□根魔杖喷射出可怖的红光,汇聚在她的头顶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如果德拉科没有眼花的话,姑娘那满手通红,只可能是血。他被这景象吓坏了,心脏停滞颤动,又立刻以暴走的速度跳动起来,他抄起手上的魔杖就想冲过去把女孩从那群畜生手里解救出来,遵循他身体里的本能反应。愤怒冲昏了头脑影响了判断力,连卢修斯的话也没有听进去——
【“回来!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我说最后一遍,停止你愚蠢的行为——”,失去耐心的铂金色长发男人,面目狰狞地看着前面的精瘦熟悉的背影,举起蛇头魔杖,干脆利落地挥动了一下。
白色的光准确无误地射中德拉科的后背,他立即像一块石头般倒在草坪上。
卢修斯大步流星地走到儿子的身边蹲下,揪起德拉科的衣襟,凶狠地瞪大眼睛盯着他那张煞白慌张的脸,用低沉的嗓音威胁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有想过后果吗?——我真想打断你这双不听话的腿!瞧瞧你都被那个女孩迷成了个格兰芬多,德拉科!”他眉头紧锁,举起魔杖想再让儿子变得清醒点,“你以为翅膀硬了,我就不会教训你吗?——”
德拉科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的双目,听到一声远处传来的异响,情不自禁地又往赫尔嘉的方向瞟了一眼,他好像听到了哈利波特的名字——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尔福先生,快住手!”伊娜瑞亚从后面匆匆跑来,她抓住了卢修斯的手腕,引导他放下魔杖,担忧地说,“食死徒可能还没有离开,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您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是吗?”
“......”卢修斯忽然想到了什么暂且放开了德拉科,边整理衣袖边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说,“洛洛。”
马尔福家的雌性家养小精灵出现在眼前,唯唯诺诺地对卢修斯鞠躬。
“把少爷关到地牢,他的魔杖就交给夫人保管——”他用警告的语气,拖长了尾音,“你给我进去,好·好·反·省。”】
思绪被拉回四壁灰暗的地牢,德拉科闭上眼睛,低温令他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眼前仿佛铺开了一张图,清晰地显示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和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
他差点儿拖累了整个马尔福家。
食死徒和神秘人标记。这对于家里来说是两个十分敏感的东西,稍有不慎,亦死亦亡。标记的出现说明了局势可能有了变数,这是到底是黑魔王回归的前奏还是普通人的恶作剧,现在只能静候这场戏剧的幕布完全拉开才能明白,至少在搞清楚哪一方对自己有利之前,马尔福家都不能有动作。
卢修斯虽然很少和德拉科提过去的事情,但是他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儿,比如说二年级那本日记本,他甚至能肯定家里的某一处房间里,可能锁了很多的黑魔法违/禁/物——这并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辉煌往事。
这么一想,若作为前食死徒的后代当时出现在黑魔标记的下面,那么他家一定会被列为重大嫌疑。卢修斯还得在魔法部多周转几日,才能捞他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逮住的人是赫尔嘉和哈利波特会比再加上一个他好些。毕竟邓不利多一定不会让他们两个出事,来自最伟大白巫师的保障。那群格兰芬多就有不少对马尔福家虎视眈眈的,但他们都缺少一个充足理由。
他边玩弄手上的怀表边思考着,弯曲一只腿,将另一只空闲的手搭在膝盖上,微微收起下颚,铂金色的刘海遮住了一半的眼睛。过于沉寂于自己的世界,未注意到台阶上的动静。
“德拉科。”是马尔福夫人。
德拉科的睫毛微微抖动一下,看清来人后立刻站了起来:“妈妈。”
纳西莎对着儿子浅浅一笑,高傲地挥了挥手,地牢的火把一下子都被点燃。暖黄色火光照亮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却难以掩盖全身上下的盛气。她的红唇轻启,用温柔地声音对儿子说:“什么都不要问,跟着我安静地回到房间。”然后从袖口抽出来了德拉科的魔杖,递给了他。
“......”德拉科愣了愣,走出地牢接过魔杖后老老实实跟在纳西莎身后。
夜晚的庄园静谧无声,他淡淡地往庭院外看了一眼,几只白孔雀也不见踪影,往常通宵的夜灯也关了。剩下的只有他们母子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爸爸还没回来吗?”德拉科开口试探。
纳西莎在二楼的一扇胡桃木门前站定,淡定地推开:“进来。”
这是德拉科自己的房间,他熟门熟路地就走到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是家养小精灵提前准备好的水果点心。他这个时候可没什么食欲。
纳西莎自然地拿起叉子递给他一块青苹果,笑着问道:“清醒了吗?”
德拉科木讷地咬了一口回道:“嗯,我不该冲动的,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所以——那群食死徒...爸爸他”
“他并不知情,德拉科。”纳西莎轻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脸,轻声继续说,“你爸爸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们很安全,以后也会的。”
德拉科感受到了脸颊传来的冰凉,皱起了眉头担心地说:“出什么事儿了?”
纳西莎收回手,挺直腰背,神情忽然严肃凝重。
“所以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姑娘是不是布莱克家的人?”
一道雷在德拉科的脑海里劈开,他又把纳西莎的话回想了一遍后怔住了,眼神下意识开始躲闪,刚咽下去的苹果被卡在了喉咙里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纳西莎能这么问,一定是有地方走漏风声了。
“我......”
“看着我的眼睛,亲爱的。”纳西莎认真地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在母亲的步步紧逼下,德拉科的额头冒出来细密的珠子,浑身紧张到燥热,他对上纳西莎的眼睛,透过那双瞳孔,好像看到了几把刀。考虑再三后,他做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
抱歉,赫尔嘉。
“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纳西莎眉头紧锁,看起来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的父亲是谁?到底是小天狼星还是雷古勒斯?”
“妈妈。”德拉科打断了她的话,“您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吗?”
纳西莎犹豫了一下,回道:“是圣芒戈传出来的消息。”
“是谁?”德拉科疑惑地问,邓布利多是疯了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暴露了吗......
“不知道,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总之那个孩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德拉科大吃一惊,从沙发上蹿了起来:“赫尔嘉在圣芒戈?她受伤了?”
“坐下,德拉科。”纳西莎把他又拉回了沙发,继续说,“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被连夜关到了魔法部,若事情没有转机的话,七天后就会送到阿兹卡班了。”
“阿兹卡班?!她杀人了?!”他的赫尔嘉,都学会杀人了?这怕不是在做梦。
“那个躺在圣芒戈的,是哈利波特。”纳西莎镇定地说,“而那位小姐涉嫌的是故意杀人罪——被当场逮捕。”
德拉科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像又中了回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
纳西莎抓住他的双臂,脸色变得更加严峻,语速加快:“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孩子。还记得今晚神秘人的标记吗?那群愚蠢的傲罗抓到了一只有嫌疑的家养小精灵——是多比。”
“多比!怎么可能!小精灵不能使用魔杖!这一定是有人想嫁祸到我们家的头上!”德拉科焦急地问:“所以爸爸呢?他怎么说?他回家了吗?”
“他被福吉部长留在了魔法部......你明白吗?”
德拉科嘴角抽动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破口大骂:“福吉的脑子里面是灌了大粪吗!多比已经离家出走了!没人能指使它这么做!那只没有用的家养小精灵竟然还诬陷对他有恩的主人!当初就应该把它杀了!”
“但总归它曾经是我们家的仆人,魔法部不可能不对你爸爸起疑心。但是,庆幸的是这次事件还没有成定局,卢修斯的嫌疑怎么摆脱,关键在于你,德拉科。”纳西莎抬起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用略带劝诱的语气说,“告诉我,赫尔嘉是谁的孩子?”
德拉科内心里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结结巴巴地说:“你想做......做什么?”
“回答我!”纳西莎提高音量命令道。
德拉科慌忙地避开了她的视线,说:“我只知道他的父亲是雷古勒斯·布莱克,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既然现在又多了一个她是布莱克后代的传言,卢修斯说魔法部要是找不到今天晚上那个命令小精灵做出神秘人标记的罪犯,那么为了摆脱嫌疑——”
沙发上的少年看着对面的嘴一张一合。
“你要出庭指证:她就是食死徒之女。”
德拉科拿下了纳西莎的手,自嘲般念到:“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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