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里似乎真的不准备逃了,老老实实的跟在商云后头。俊貌打开虚空进入魔界,一行人在白骨渊前显露出身形。
商云反手牵住梦千里,朝池戮行礼告退。
池戮扫了一眼懒懒跟在后头的梦千里,对商云道:“狰狞窟已经暴露,你要留他就换个地方。”
商云略一犹豫。
池戮随意道:“哪里都行,地方你自己选。”
“多谢尊主。”
“俊貌。”池戮用眼神示意,“你跟商云一起,把战神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是。”
俊貌转身走在最前,商云拉着梦千里紧随其后,一脚踏入白骨渊的结界内。
就在此时,落后半步的梦千里前行的动作突然一顿。
商云转头,有些莫名:“怎……”
一字出口,梦千里断然结印,整条手臂发出金色刺眼光芒,从手臂一路推至腕间,悍然将商云整个震进了白骨渊内!
紧接着他纵身一跃,半路化出原身,巨大的身躯掀翻无数赶来的魔兵,身上的坚硬的鳞片折射着月光显出寒冰玄铁一样的哑光,朝着天幕一冲而上!
池戮早有防备,当机立断一抬手,在半空中布下数道禁制!
梦千里去势立刻顿减。
这片刻之机,白骨渊内森森头骨一齐震颤不休,商云悍然幻出鲸云麟枪,冲破白骨渊内的弥漫四溢的黑雾猛烈飞掠而出:“梦、千、里——”
麟枪挥出数丈倾注法力的怒戾魔气,与甩在身后的龙尾鳞片发出激烈鸣响。
然而梦千里全然不惧,兜头冲着上空的天宫扎去!
商云单手抓枪,上臂猛地向后拉去,肌肉顷刻爆起,青色血管犹如虬轧的百年树根遍布在肌肉之上,“嗖——”
鲸云麟枪快的犹如天际流星划过,对着龙身利剑般飞速刺了过去!
这一下倾注了他全身法力,还有被怒气填满后即将涨破而出的力量。麟枪势如破竹眨眼冲至百米开外,破开龙鳞,劈开血肉,一枪钉在了梦千里的七寸上!
“嘶——”
漆黑的夜空鳞光闪过,又隐没于暗,龙吟久久不歇。
商云鬼魅般腾云而起,一身比夜色还要黑冷的铠甲不见一丝光。乌云彻底遮住钩月,也埋没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光。
商云伸出手,接住从云间掉落下来的梦千里,
麟枪整个将他贯穿,堵在胸前,攀流而下的血滴成流,滴滴答答穿透云层砸在地上,溅起无数尘埃。
那一刻,商云身上的魔气比白骨渊的黑雾还要重,“你没有龙筋,原身维持不住,逃不掉的。”
他看着蹙眉喘息的梦千里,说出来的话活像在唇齿间碾碎了:“为什么又骗我?!”
“……我不骗你,你就会放我走吗?”梦千里仰面咳几声,呛出几口鲜血,“龙筋你已经拿走了,还想要什么?”
直到现在,他身上仍旧不自觉夹带着怠惰慵懒。
这感觉令人愤怒,也让人着迷。
商云沉默不语。
梦千里无论如何撬不开他的嘴,也出离的愤怒了:“以前我们不好吗?为什么你突然变成这样!?”
商云看他半晌,抿了抿唇:“是你先变的。”
“我没有变,”梦千里呼出一口气,强自压制住怒火:“北海到底哪里惹你不满意,为什么三番五次阻拦,你当我给你找后妈吗?这个不行,那个不成,这么挑剔!”
“北海没有惹我!”商云忍无可忍打断他,侧脸的冷峻的像雪山,“不管是不是北海,我都不同意,你若想嫁,不如就嫁给我!”
梦千里:“……”
商云自己都没料到会说出来这种话,震惊程度与梦千里不相上下。
梦千里抬眼看着他:“刚刚一枪你耗费八千年法力,扔进去二十万香火,现在还剩下什么?嫁给你?”他恨铁不成钢的说:“商将军,没有法力和香火,你拿什么娶我,用什么守仙界啊?啊?”
“……尊、尊主,”俊貌的表情已经完全裂开了,“商、商云要叛、叛变吗?”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相信你了吧。”池戮碰了碰惊呆了的俊貌。
俊貌收起下巴,头顶上冒出三个问号。
池戮姿态散逸,有所感触般摇了摇头:“长得越是好看的人,说的话越不能信。”
俊貌敏锐的察觉他这话不仅仅指梦千里,隐约还影射着其他人。
池戮拍拍他的肩:“回头让……”他话音突然一顿,紧跟着视线一凝,转头看向寒泉宫的方向。
有人在动寒泉宫的结界。
是虞子栖!
下一刻,池戮身形顿消,闪进了魔宫入口。原地只留下幽微黑暗烟雾,缓缓消于无形。
·
寒泉宫前,陵音单手竖在颌前,犹自破禁,额间的细密汗珠转成豆大颗,缓缓的向下滑去。
虞子栖看着她的动作,担忧的往前一步:“你怀着身孕,别强自动法力了。”
陵音摇摇头,第二道禁制冲破,她结印的指尖都在发抖,整个人也发出沉重急促的呼吸。
“算了,”虞子栖再次上前半步,“别费工夫了。我已经计划好,等魔尊彻底撤回驻守在笼仙罩外的魔兵,然后想办法……诶!”
说话间陵音身体陡然一歪,体力不支向下倒去。
虞子栖脑中闪过定元刚刚被削掉头发的场景。若是陵音倒在禁制上,那必定受伤!一个孕妇,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虞子栖快速向前伸手,一脚踏过门边禁制,刹那间接住了陵音跌落的身体!
定元惊险无比的喘出一口气,而后惊喜道:“仙尊!你出来了!”
虞子栖垂头一看,余光又扫了一眼就在身后的门。
他实在搞不懂这时行时不行的法力到底是个什么鬼用法,心里后怕着,面上微微一笑:“我说了,魔尊以前根本打不过我。现在我只是受了伤,法力受限,并不是完全不行。”
他行动自然的抱着陵音往前两步,离那门边远了些。
“太好了!”定元甩开手,凑到他身边,“这样万一我们出去正好撞上回来的魔尊,那……”
虞子栖心里咯噔一跳,要往外迈步的动作一顿,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定元回首一望,脑门上弹出一个问号,“走呀?”
虞子栖心痛的抿紧唇,长出了一口气:“……下回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前尘往事在脑海中匆匆闪过,定元紧紧捂住了嘴。
陵音缓过力气,站起身微微闭上眼听了听四方的声音,“……我法力受限,不够开虚空了。趁着魔尊还没回来,我们先出去。”
虞子栖微微变色,犹豫着说:“其实……”
“梦千里逃出去了,运气好的话,已经回到仙宫了。”陵音仿佛看透他想法,脸色冰寒的望着他,她将“仙尊”二字叫的很慢,“仙界只要有梦千里在,就不用担心开战。我们不必忍受魔尊的龌龊要求,也有了同他一战的底气。”
虞子栖没有立刻动身。所有人都认为他在忍辱负重,除了他自己。
“万一梦千里被抓回来呢?”他迟疑着问。
陵音瞪大眼睛转头看他,仿佛不明白他说的什么。
“我知道梦千里法术高强,也知道他将香火给了商云。就算商云打不过他,那魔尊呢?”虞子栖缓缓问:“魔尊、商云,再加上俊貌,梦千里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陵音脸色微微发白,唇色全无。
“我有计划,不用担心我。”梦千里一狠心,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走吧,经过这回梦千里逃走,魔尊一定会加强警戒,想方设法揪出仙界卧底。再潜伏下去太危险了!”
她额间的汗未干,浸湿侧边的黑发,显得虚弱而易碎。
虞子栖恻隐之心被触动,“你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仙界很久没有人飞升了,他的降生一定会给仙界带来好运。” 他将她杂乱的黑发捋顺,拨到耳后:“为了他,不要再涉险境。”
陵音眼中蒙上雾气,喉咙里低低响了几声,却没说出话来。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寒泉宫上空。
片刻后,陵音脸色突然巨变,虞子栖刹那间看明白含义,唇角霎时紧绷:“带着定元,立刻走!”
定元两步将陵音扶在手中,陵音眉间含愁,喃喃道:“来不及了……”
“来得及!”虞子栖当机立断一推她:“隐去样貌继续巡视,定元去侧室不要出来,我回去!”
通道尽头处地上显出一道拉长的暗影,随着那暗影逐渐前移,虞子栖兜头进了寒泉宫,下一刻已经站在了门内。
陵音同他对视一眼,眼中的气馁快要满溢出来。
虞子栖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催促:“快走!”
通道尽头处的暗影露出全部,尽头处踩着一双搭着玄铁的黑色长靴。池戮踩着自己的影子大步走了过来。
巡视的士兵勘察完毕,垂手同他擦肩而过,低头行礼:“尊主。”
池戮目不斜视走过去,突然脚下一顿,“等等。”
士兵停下脚步,头低低垂着,请示的声音不紧不慢,有力沉稳:“尊主请吩咐。”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预料,虞子栖心中狠狠的“我艹”一声,指尖狠狠的掐入掌心。
他未曾实施的计划也好,一意孤行的决定也罢,都是建立在结果自己承担的基础上。如果因此牵连一个怀有身孕的母亲,那实在于心不忍。
数道光影摇曳晃动,骇人的寂静中,池戮道:“有异动吗?”
“没有。”侧在墙边站着的低混男声答道。
池戮点点头,不再理士兵,快步走过去。
巡视的士兵转过通道的弯,地上的影子很快消失不见。虞子栖指尖脱力,在掌心留下一道深刻印记,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池戮到了门前,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甚至厉色已经蕴在他的双眼中。
虞子栖靠在门侧的冰墙上,“我可什么都没做,魔尊这副表情是要吃了我吗?”
“什么都没做?”池戮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脚下一步步走进寒泉宫的门,“那仙尊说说,门上的禁制怎么少了两道呢?”
刹那间虞子栖心思急转,随即一脸头痛万分的抬起双手:“若是我说这是误会,你信吗?”
“你觉得呢?”池戮反问。
“我想试试你这禁制有多厉害,看能不能冲破。”虞子栖诚恳的说:“试过了,能冲破两层。”
池戮紧跟着冷笑出了声:“禁制是从外面破的,难道仙尊是先出去,然后才从外面破的禁吗?”
那语气中已经充满了阴冷漠然。
虞子栖后脊自下而上窜起一阵令人恐惧的战栗,后背顷刻叫冷汗浸透了。
池戮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睫撑起的弧度堪称锋利:“仙尊将谁安插在魔界了?”
“……”虞子栖恰到好处露出一点迷茫来,自然而然的说:“没有啊。”
但是池戮完全不信他那一套。
他抬步走过来,无形的压力随之而至,“救梦千里也是你策划的。假意屈服,实际上却想着救走梦千里后,自己再逃走。”
“不是我!”虞子栖飞快的否认,然后反问:“我逃走了吗?如果真是我策划的,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走呢?”
池戮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因为我回来了。”
诚然!
你都猜对了!
但是是绝对不能认的!
“我先出门,后破禁,只是为了告诉你,我是自愿留下来的。”虞子栖不躲不闪直视着他,轻轻嗤声一笑,表露出来的自信恰到好处:“寒泉宫关不住我,这是我的诚意。”
池戮紧紧盯着他。
虞子栖伸出手,晃了晃腕间的红绳,唇边的笑仍在,“就像这个一样,也是我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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