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近的距离,两相对视。
小姑娘潋滟双眸半睁半阖,醉眼迷离望着他。
呼吸带着酒,诱引般打在他鼻尖。
池衍喉结滚动了下,不经意间轻哑了声线“不知道。”
锦虞长长的睫毛微敛着,“唔”
手指下滑,她慢慢松了他的衣袖。
醉意眩着意识,锦虞轻轻喘息着,靠着美人榻合了目。
良久不她有动静,息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
池衍凝视她片刻,慢慢直起身子,拢了拢她的柔锦。
倒是没走,而是随手拉过一把交椅,在塌边坐了下来。
他往后靠去,修眸浅阖。
随着屋内悄静安然的氛,思绪陷入沉浸。
睡了不知多久,榻上,锦虞轻皱秀眉,嘤咛着翻了个身。
羽睫温温吞吞,终于撑开条缝儿。
便见男人双手交叠在腹,闭眼静静靠坐边上。
尚还不清醒,锦虞望他好半天。
思绪大抵都未经大脑,她就迷糊着爬了起来。
蜷起双腿跪坐在榻,锦虞眯拢着如覆云雾的眸,安静欣赏男人完美的容颜。
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冷白的肌肤,还线条清晰的侧颜轮廓。
锦虞呆呆凝着他,视线落到他眼尾那颗泪痣。
仿佛被蛊惑,勾去神,痴了心魂,她愈渐陶醉。
恍惚着,就搭着榻边扶手,悄无声息地倾了半个身子过去。
下意识屏住呼吸,温软的唇凑近。
锦虞缓缓地,浅浅地,在他的泪痣上吻了一吻。
偷亲后的那一瞬,连她自己都怔怔愣住。
锦虞咬唇,酡红醉面刹那更艳红几许。
喝醉了,胆子大了,想着没被他发现,她含羞带怯地偷偷一,趁他未醒飞快躺回去,扯过柔锦掩了面。
躲在被里偷着乐,没一会儿,她便又晕乎乎觉着困了。
池衍缓缓掀开眼帘,偏眸。
就瞧见小姑娘闭眼安静下来,柔锦掖着,露到鼻尖的位置,嘴角还漫着丝丝意。
浅褐瞳眸幽深,想起上回在茶馆。
分明告诉过她莫在他睡着时靠近,看来是忘得一干二净。
那柔软双唇的触感似还停留眼尾。
看着她乖乖静静的醉颜,池衍极轻极淡地弯了点唇,几分宠溺,几分纵容。
重新合了目,假寐,便也当无事发。
这段小小的插曲,就如虚境一场幻梦般,空灵而过,真实存在,又似镜花水月。
夜色渐深,时至戌末,锦虞没睡醒。
十年来头一遭碰酒,撒泼倒是没,除却胆肥了,醉得是不成样。
总是不能放任她一直睡在醉仙居,池衍只好将沉眠的小姑娘抱上马车,带回了将军府。
亲自抱她到床上,亲自替她擦脸脱鞋,亲自将她安置好。
而后,池衍才离身回到自己屋里。
原本应是灯火阑珊,春夜俱寂,在一夕长梦中度过这寻常的夜晚。
可偏偏天自有意,今夜注定不平静。
锦虞抱着玉枕,推开男人房门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漏尽更阑。
她眼神空洞迷离,摸黑在烛熄的屋里,赤足踩着无声的碎步向那人床榻。
夜色中,池衍倏然睁开眼。
如他那般敏锐的人,早在门外动静便察觉。
指尖已探入枕下,覆于暗匕,利刃无情,随时都能割断来人咽喉。
但房门轻开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那么熟悉。
在惊愕中,握匕的手终究慢慢松开。
窗外透入淡淡的月光。
侧眸恍惚瞧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近了塌边。
池衍微顿,正想坐起,小姑娘竟是想也没想,枕头一放,便往他被褥里钻了进来。
身前突然挤来娇躯温软,池衍一惊,连退避都不及,小姑娘的臂弯便缠绕而来,紧紧抱上了他的腰。
浑身一僵,双手悬在半空不晓得该放在何处。
池衍愣住,半晌后彻底哑了声“公主”
“唔”
只听她咕哝了声,,却全然没要分开的迹象。
屏息闭眼缓了缓,池衍轻轻将她一推,“公主。”
软嫩的脸蛋蹭着他胸前丝衣。
锦虞软糯细声“哥哥哥哥我想和你睡。”
她深夜莫名闯他屋,忽然间这般黏腻,池衍隐约觉着些不对劲。
略怔片刻,他语气不容置疑“不行。”
话音方落,刚欲将她拉开,小姑娘竟是抬手勾住他脖颈,不由分说地,便仰头上来,在他薄唇重重一啄。
双唇温热柔软,湿润间残存酒香。
对她此举始料未及,池衍刹那瞠目愕然,“你”
着了魔似的,羽睫在眼睑虚虚敛着。
锦虞舔了下嘴角,混乱的脑子里反复盘旋着那句“亲过就得娶”。
止住极短的一瞬,她便又压住了他的唇。
整个人娇小玲珑的,直接坐到他精瘦的腰上来。
小姑娘趴伏着,池衍掌心无意搭在她纤腰。
理智只存了那么一会儿,内心激烈挣扎,最终还是难舍将她推开。
但不可顺势而为,一时间便就什么都不做。
谁知小姑娘扑来时倒甚是强硬,却是懵懂无知,一窍不通。
只一直憋堵着他的嘴,不晓得动动。
姿势恍若静止,但绵软相抵,一点点在剥噬他沉着。
怕自己当真丧失理智,对她做出畜事儿。
池衍微一张嘴,用力往她下唇咬了一口。
“呜”
吃痛之下锦虞瞬间放开了他的唇,哀怨低呜起来。
池衍阖目,迫使自己冷静,“回去。”
心跳躁动不止,他低了声线,透哑“别勾我。”
锦虞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沉浸梦呓似的,半嗔半娇“你咬我”
她
伏在身上,细缕青丝垂落下来,似有若无钻入他领襟,呼吸间酒未散,蛊惑而迷人。
榻间,月华迤逦而昏。
狠心无视她娇嗔的目光,池衍故作冷漠“这是惩罚。”
锦虞呆呆懵住,随后却是乖软下来。
低头再近他一寸,呵气缱绻“那那我喜欢这个惩罚。”
言罢,男人息一窒,思绪迟缓,小姑娘樱唇便又极快一低,直覆住了他双唇。
刹那僵硬,心神轻而易举就被勾缠了去。
此时此刻,要男人如何再忍,欲意横生,宛如老房子着火。
心底若有猛兽低吼。
一念之间,池衍蓦然含着她娇艳欲滴的温唇。
指尖深陷她秀发,按住她后脑往下,以便自己唇舌攻陷。
原则忌讳都尽数抛之,他轻吮辗转,愈渐霸道地,据她甜美。
小姑娘娇娇纯纯地透了声猫音。
情深意动之际,男人骤然翻身,她颠了个位。
衔舐着她娇软的唇漫夺。
不知何辰,至终关头,秉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神智,池衍倏而松开了她。
他额鬓碎乱,息深促而喘,隐隐含忍。
垂眸借着月色,她娇红的唇微微张着,醉醺醺地似又倦了。
靠在他枕边,锦虞不时便睡着。
好像方才似火情绵的纠缠,只是做了场梦一样。
池衍息渐渐平复,深深呼了口气,转身下榻,径直迈步出去洗了把脸。
回来时,心绪已然冷静。
池衍为她掖好锦衾,只闭眼倚坐在床边。
在心里暗骂自己荒唐。
但若去问,他大抵是没悔过之心的。
毕竟再来一回,戒不掉她,他依然会如此。
这夜,锦虞睡得尤其安稳。
睁开眼来,窗棂漾进天光明媚,酒醒大半,除却脑袋些微昏胀。
在床上边伸展懒腰,边娇嘤一声。
浑身舒畅了,她慵惬偏过头,瞬间望桌边坐的那人,愣住。
远远她对视一眼,池衍不动声色站起,端起桌上的瓷碗,走过去。
惊讶他为何在这儿,锦虞懵懵坐起来。
四下张望一圈,桌椅,屏风,软塌,还床。
这分明是他的卧房。
可她的枕头,怎么在他床上
锦虞神情一瞬呆滞,么都想不起来。
觑了眼顿足塌边的那人,她弱声“阿衍哥哥我、我怎么,在你屋”
眉梢微微一动,池衍狐疑瞅她。
略作沉思,他试问“忘了”
锦虞摸着蓬乱的发,小小地点了下头。
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池衍闻言哑然了会儿。
原来她喝醉了,是会梦游的。
他第一个知道。
昨夜对他强硬着来,今儿又是百般温顺,大概醉酒后的模样,她自己想不到。
池衍突然有些想笑。
但他却是抿唇正经道“没什么,你走错屋了。”
杏眸满是困惑,不等她再问,一只瓷碗递到眼前。
碗中汤茶淡褐,热气沉浮。
只听男人语气清清淡淡“醒酒汤,喝了。”
脑子还糊涂着,锦虞软软“哦”了声,双手接过。
碗沿方碰到唇,便意外递来丝丝痛意。
黛眉凝皱,锦虞舔了舔下唇,“阿衍哥哥,我嘴巴好像有点儿疼。”
小姑娘睡眼惺忪,一副娇憨可欺的朦胧样。
池衍不露声色低低一咳,神情云淡风轻“你自己咬的。”
听罢,锦虞怔住,“啊”
摸摸鼻子,想着,她做么好端端的,把自己的嘴给咬破
她当真开始深思。
男人嘴角不经意淡勾,随之一点点加深。
情思无形中千回百转,温泉般缱绻而过,覆没身心。
彼时谁没想到。
昨夜,是他们纠缠的开始,无法挽回,但无反顾。
倘若后来。
北诏的苏世子不曾临越造访。
不曾对她一倾心。
不曾为两国联姻而伪造泪痣不详的谣言,将他们生拆散。
或许年余之后,她便不是远嫁豫亲王府。
他们更不会经历那些离别苦,爱恨痴,死悔。
或许繁华盛世,沧海余。
他们可以大逆不道地去爱,放纵肆意奔赴向对方。
倘若一切都好好的。
她能如愿以偿,成为他枕边的那个人。
而他的小姑娘,是将军夫人,他的妻。
倘若一切都好好的。
他们,便不会天涯路远,恨不相逢,终在乱葬岗殉情收场。
如果再一句话,他必然会抱住她。
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怕,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我爱你。”
许是跨越死轮回中,许是在另外的时空。
总之,我爱你,世世,永不会变。
石刻上你的名字,只有你的名字。
无论再经几回,踏奈何,渡忘川,会守着,你一起轮回,相思再不相负。
这一世,他们先走了,止步于此。
而留在世上的恩怨情仇,刻骨深恨,人绝不会原谅饶恕。
大越的太子殿下,最疼宠九公主的皇兄,池将军此生最挚挚之友。
当那两人双亡的噩耗传入越国。
他在东宫痛心疾首,一夜之间,白了头。
不出一月,锦宸亲率那人精心培训的赤云骑,攻入北诏。
带着视死如归的焰,赤云骑横扫千军,势如破竹,终将北诏踏平。
但他并不在乎么皇位国土,而是生擒了苏湛羽。
那日骄阳灼目,他一袭麟纹玄甲,凛冽杀如惊雷裂天。
他长剑直抵,淋淋滴血。
剑下的苏湛羽奄奄一息,双臂已被砍断,血肉模糊。
锦宸骤然发作,一把掐住他脖颈。
眼底因恨丝红,指间狠厉的力道几乎将他捏碎,“今日,豫亲王府所人都得与你陪葬”
额前青筋突起,锦宸咬牙,齿缝抑不住那恨。
眸底冷得迫人心悸,他一字一句“为我的妹妹,我的兄弟”
苏湛羽脸色惨白,闭了眼,嘴角自嘲一。
她死了,他又何尝不痛苦呢。
是他亲手,折了她的容入黑暗。
那曾几何时,他一眼倾慕的,最清宁纯澈的。
可也只是痛心。
即便到死,他苏湛羽也没放下。
他仍是心隔阂,为什么到头来,他都未曾得到过她。
锦虞的牌位,是在将军府祠堂里,那人的挨在一起。
牌位上刻的称谓是,越,大将军池衍之妻。
知道这丫头前喜闹,闷在祠堂待不住。
锦宸便在已封禁的将军府,繁花锦簇的后院里,给他们立了墓碑。
碑成那日,锦宸带着酒,曲腿坐地,在墓碑前独酌。
他一头白发如雪,在寒风中飞扬。
而幼浔彼时已嫁入东宫,名正言顺地,以太子妃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看着他,她心疼,却又无从劝起。
她亦是心痛,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她知道,他已经足够伤痛了。
起初,锦宸还在墓碑前,已故挚友说有。
一杯酒浇洒他碑前,一杯酒敬他一饮而尽,潇洒如初。
可当说到,自己做不到了。
要他在另一个地方,好好照顾那丫头。
锦宸再绷不住,努力维持的冷静顿时失控。
刚毅不屈的男人,竟是颤着两肩,失声痛哭起来。
幼浔跪坐他身侧,双眸跟着泛红。
九公主池将军走之前,她从未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过。
酒杯在指间生捏碎,裂瓷割破他的手,渗血滴流。
幼浔一惊,忙去掰他手指。
慌颤着声“殿下殿下你别这样”
在她的声声哭唤中,锦宸失神地松了指。
幼浔连忙抽出帕子,担忧而仔细地,擦拭他手心的血。
锦宸却仿佛不觉疼痛,低头埋进她怀里,颤抖的身子,昭显着他的悲痛欲绝。
幼浔拥紧了他,素手轻覆他的发,轻抚。
“幼浔”
他嗓音沙哑到极致,含着深深绝望的哽咽。
幼浔温柔抱着他,“殿下,幼浔会一直陪着你的。”
后来,下起了雨。
雨势渐大,将两人淋得湿透,她也一直在墓碑前陪着他。
放眼望去,淋漓尽致的雨幕里。
是一对墓碑,一对男女。
浸在同一片雨中,仿佛从未两相分离,却又分明隔得那么远。
笙笙,死后嫁你入将军府,是如今,皇兄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完整性,还是写了一丢丢的刀。
所以下一章先写第一世的古代平行时空吧,好结局
这章圣诞红包,快乐
感谢在2020122422:47:352020122523: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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