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的,众人说罢了话,还是要去干活。
她们吃晚饭的时候天色将晚,这会儿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夜幕落下来,温度也跟着降下来,有些冷。
房间里虽然也不暖和,但是比起外头来还是好太多。
城月搓着胳膊,格外想念楚星的斗篷,也想念楚星的怀抱。
她落在队伍最后面,和彩蝶在一块。
城月主动和彩蝶搭话:“彩蝶,你是怎么入宫来的?”
入宫做宫女的,要么是家里穷,要么是家里犯了事。无论是两种,都是身份低贱的。
彩蝶并不回答她,目光看着前方。城月转头,看着她的侧脸,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了。
大家都走得挺快,又各忙各的,城月叹气,真是想念楚星。
还是只有楚星喜欢她。
月亮刚从云层里爬出来,这会儿并不明亮,城月看着月亮叹一口气。
做完了晚上的活,终于得以休息。热水是很少的,只能一个个轮着去打热水。城月总是排在最后面的,她也不急,坐在床边上晃着腿等着。
她今日瞧见彩蝶绣花,忽然也想绣花。可是她不会绣花,她又想到了彩蝶。
彩蝶的床铺离她有些远,不过这会儿有些人去打热水去了,房间里的人并不多。城月问彩蝶:“彩蝶,我想学绣花,你可以教我吗?”
她这话一出,在旁边的人笑了声,“就你,你还想学绣花?”
她的语气分明充满了嘲笑,城月也听出来了。城月忽然不甘示弱,看着那个人说:“我不可以想学吗?”
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那个人反倒有些怯。她避开城月的视线,捂着嘴笑:“学,谁说你不想学?你学啊。可是你也学不会啊。”
城月看着她,有些生气。可是又觉得她说得对,她是挺笨的,小时候学过,就没学会,长大了估计更加学不会了。
城月有些气馁。
一直没说话的彩蝶终于开口:“好,我教你。”
先前那个说风凉话的人一顿,似乎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这回连带着彩蝶一起奚落:“你教她?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真是大善人哟。”
城月哼了声,不理她,笑嘻嘻看向彩蝶。
“谢谢彩蝶。”
彩蝶摇头,嘴角微扯了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开始吧。”
“好!”城月点头。
终于到她打热水洗脸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她都开始打哈欠。城月迅速地洗了脸,缩进被窝里。
她的脸贴在楚星的斗篷上,吸取了教训之后,她今天就这么裹着斗篷,没再乱动。
斗篷上仍旧有楚星的味道,她嗅了一口,很好闻。
就着楚星的味道,城月进入梦乡。城月经常会做梦,各种奇怪的梦境。有时候会梦见她自己变成一只兔子,有时候又会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鸟。
今天在梦里,她变成了一只白色毛发的猫,窝在楚星的怀里睡大觉。
楚星的手从她的毛发上顺过去,她就喵了声。
·
狩猎场。
楚星拉开弓,眼神狠厉。他骑在马上,连护甲都没穿,身形矫捷,百发百中。
与他一起的,是皇宫里身手最矫健的侍卫们,且穿层层护甲。在比赛开始之前,侍卫们还在想,这是陛下,他们要不要让着陛下?
待到比赛开始了,他们才明白他们的担忧简直多余。
其实是反过来的,陛下会不会让着他们?
显然这答案是不会。
陛下开弓,箭无虚发。如此持续几次后,侍卫们倒是先体力不支。
曾祈摘了帽子,有些气喘,抬手抱拳道:“陛下当真英勇无敌,箭无虚发,百发百中,微臣们当真自愧不如。”
楚星方才射箭的时候,全神贯注,眼睛里只盯着对面的靶子,心里只有这件事,舒展了不少不痛快,这会儿倒是畅快了不少。
楚星从马上跳下来,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你们也不错。刘培恩。”
刘培恩原本在外头伺候着,见他们结束了,才匆忙上前来。
“陛下有什么吩咐?”
楚星看着面前的曾祈,曾祈其实比他还要大几岁,但也算年轻有为。
楚星背过手,道:“赏。”
曾祈喜上眉梢,翻身下马跪谢:“臣谢陛下赏赐。”
楚星并未多说,又翻身上马,骑着马往前去了。
刘培恩捏了把汗,看着曾祈道:“曾大人好福气。”
曾祈微笑一声,“不敢。”
在远处观望着此处的李珠,全程看完了楚星的高超技艺。她眉头微微皱着,心里又矛盾起来。
琉璃则是笑意吟吟:“陛下当真是英勇无敌。”
李珠心不在焉点头:“嗯,既然看罢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琉璃点头:“是,娘娘。”
李珠折返的时候,刚巧赶上刘培恩也要去办事。刘培恩还记得李珠,她上回送了桂花糕过来,说是要给陛下的。这份心意倒是不错,可惜陛下不领情,桂花糕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为了那几块桂花糕,刘培恩还是开口:“奴才见过李婕妤。”
李珠淡淡点头,这宫里大家地位都差不多,反正都是没有恩宠的,也分不出什么上下来。
“刘总管这是要去哪儿?”
刘培恩答道:“陛下让赏赐曾大人,奴才正要去办呢。上回娘娘送过来了桂花糕,倒是有心了。”
李珠浅笑:“没有,是我的本分。”
她这么一说,让刘培恩刮目相看。毕竟这宫里的女人,大多数都畏惧陛下。即便是他,也对陛下心存敬畏之心。
刘培恩惊奇道:“娘娘倒是有心人,就是陛下说,桂花已经过了最好的时节,所以没吃。”
为了安慰她,刘培恩又补充了一句:“陛下也不爱吃甜的。”
李珠嗯了声,也没失望。这事儿倒是早就想到了,那人对她们总是厌恶而又疏离的,她们送过去的东西,估计他也不会喜欢。
李珠要回自己宫里,和刘培恩分道。
等走出些距离,琉璃才道:“娘娘,这刘总管似乎对娘娘另眼相看。”
琉璃从前没有经历过这些,甚至连那些总管都认不全,但她来了李珠身边之后,花了大功夫打听了一番。
李珠这会儿没什么精力说这些,“再说吧。”
·
楚星骑马又在狩猎场上转了好几圈,才回到殿中。
他再不喜欢处理那些折子,还是要去处理。好容易处理完折子,就已经到了深夜。
夜已深,露已重,依稀能听见外头有风在刮。
殿中并不冷,已经点了炭火。
城月一定会冷吧。楚星想。
他手撑在额头上,听着外面一圈一圈的风声。
她的被窝里很冷,楚星大概能想象出她的样子,像猫一样缩成一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楚星脑子里几乎是立刻就浮现出了她的神情,楚星啧了声,起身往寝殿去。
他是君主,寝殿里自然是暖和的,即便连被窝里,也是暖和的。
就是空了点,需要一只猫和他挤挤。
何时才能将这只猫抓过来?
楚星由人伺候着更衣,靠着枕头侧躺着,翻开一本兵书。
但是看不进去,又将兵书放在旁边桌上,躺下睡觉。
殿中只留了外殿的一盏烛火,灯影轻晃的声音,还有外头的风声,都在他耳边走过。
楚星闭着眼,呼吸有些重。
仿佛能嗅到属于城月的奶香味,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她柔顺的青丝,和柔滑的肌肤,好像伸手就能摘到她的一枝红杏。
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难得地,沉溺美色。
重欲二字,是与他无关的。
他们都这么认为,即便是楚星自己,也这么认为。
但是此刻,他忽然就成了阶下囚。
楚星恍然睁开眼,呼吸粗重,他的多疑又开始发作。
也许,他是说也许,那个人是故意接近他的。
这想法只有一瞬间。
又被他抹杀掉。
不,怎么可能?
她不会骗他的。
烛火噼里啪啦爆开一朵,楚星从被窝里伸出手,找出自己的手帕,擦拭干净手指。
他的手掌有茧子,都是陈年老茧,摸起来凹凸不平。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想起城月的手,虽然也带着些茧子,但终归是柔滑的。
像绸缎一般。
如果将自己的灵魂缚于绸缎里,会如何呢?
会不会无法呼吸?又或是全然的杀意?
这一夜,楚星也难得做梦。梦见自己在被绸缎缠绕住,如同溺水。
他大口地呼吸着,像噩梦,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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