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结束验马仪式,岑星脑海中不住回想刚陆明燊说的“奖励”,他起初仅是开个玩笑,没想那人似乎当真了。
不过他其实没什么想要,除了……岑星灵机一动,扬起嘴角,匆匆往更衣室跑去。
手搭上门那刻,里面传来两个声音:“听说陆明燊以后都站不起来了,是真的吗?”
另一个声音道:“应该是吧,陆家没正式回应,但有人拍到陆明烨提早回国,说不定就是为了和陆明燊交接。”
这两个人岑星有点印象,一个叫曾银,一个叫黄波,省队选手。
曾银问:“但陆明燊会乖乖移交权力吗?”
黄波嗤笑道:“轮得到他说不嘛,他眼下就是个废物,下半辈子得伸手问陆家要钱过。”
两人一阵低笑,曾银又道:“可惜他手上那些好马,岂不是全便宜姓岑的?真是暴殄天物。”
黄波附和:“就是,破个一星记录有什么好惊讶的,要我能有好马,我说不定也能破。”
曾银酸道:“听说岑星没回孟家前,就是靠脸讨生活,不挑那种,你懂的吧?肯定服侍过像陆明燊这种不行的,不然咋把人迷得神魂颠倒,普通人哪有这种经验。”
黄波赞同:“可不是吗?陆明燊以前有多威风,现今就有多落魄,就岑星这种货色才会讨好他,说不定还给玩特殊的……”
嘭!
门一脚被踹开,以为在说悄悄话的两人被吓得不轻,抬头便见岑星站在门口,盯住他们的目光像要把他们手撕成一条条。
“提醒你们,目前两位比赛用的马具和服装,陆家都有品牌商家的股份。识相就马上道歉,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岑星厉声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轻佻瞄了岑星一眼,曾银和黄波不住大笑,嘲讽道:“呵呵,靠卖上位的脾气还这么大,以为抱上陆明燊这个断腿的有多了不起。”
岑星冷冷问:“那你们是不愿意?”
黄波哼了一声,吊儿郎当道:“矮油,兄弟们私下开个玩笑,这么较真干嘛。你跟陆总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那好。”岑星怒极反笑,举起手机,扬声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今晚就放给陆明燊听。不用以为抢我的手机有用,早备份到云端。”猜到两人的意图,岑星讽刺道:“敢说就要敢认,不然算什么男人。”
曾银与黄波神色大变,虽说陆明燊现时残疾,但那人余威尚在;况且不论陆家有没有争权,始终是陆家内部的事,不见得会放任外人对陆明燊不尊重。
“唉,我常常就跟他说,平常不要这么口没遮拦。”曾银立刻变脸,指责黄波:“刚刚我就想说你了,怎么可以这么说陆总呢?他可是我们的大前辈。快向岑先生道歉。”说完,他又向岑星赔笑:“岑先生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看我都骂他了,今天您当没看到过我俩行不?”
岑星凉凉瞥了他一眼。
见黄波还在赌气,不肯低头,曾银用力推了他一把。
有戴雄的前车之鉴,得罪岑星没好处。何况他们俩挂靠在马场俱乐部,万一得罪陆明燊,转会事小,失去赞助可会要他们的命。
“对不起!”黄波恶狠狠瞪了岑星一眼,曾银连忙补上:“对不起,抱歉岑先生,我们这就走。”
“等等,”岑星转过身,视线凉飕飕扫过两人的脸,一字一顿道:“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们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知道,不会的。”曾银拉着一肚子气的黄波出门。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岑星叹了一口气,他哪来得及录音,不过是在吓他们。
再说,他目睹过那回陆明燊半夜的样子,像这样的情况不会是最后一次,传到那人耳边的难听话不会少。他无法想象,被告知双腿残疾后那三天,陆明燊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那人明明那么热爱赛场,害他的人是想要把他的脊骨打断。
格里沙教练本是来找岑星,恭喜他第一次参赛就旗开得胜,没想到会在更衣室外听到这段。他看到小报消息时,早为爱徒陆明燊担心得半夜睡不着,心里盘算,还是弄走曾银和黄波比较好,刚才两人走时眼神不善,迟早出事。
傍晚回到别墅,陆明燊意外看到岑星和小金等在门口。“有事?”他操纵轮椅上前,发现岑星似乎藏了什么在身后。
“给你的礼物。”岑星脸上的笑纯净得像个分享糖果的孩子,陆明燊心中一动,那人的手递到他面前,掌心上是一灰一白两个小马玩偶,张嘴憨笑,鬃毛和尾巴栩栩如生。
“你做的?”陆明燊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滑过岑星的手掌,两人均有一丝晃神。
岑星的手心软软的,温暖柔和,像他给人的感觉。陆明燊听他说:“这是用从翻羽和照夜白身上薅下来的毛做的,像不像?”
两只小马玩偶的眼睛眯成可爱的心形,陆明燊用指尖轻轻摩梭马背,上面还残留岑星手中的温度,脑海中想象那人是怎么一点点把这些毛拼起来,情不自禁点头:“像。”
不过,明明是他该给岑星送礼物才对,为什么会反过来。
岑星如释重负:“太好了,我还怕你会嫌弃幼稚。”
陆明燊下意识道:“不会。”
他们一起进客厅,岑星在他身边坐下,笑眯眯问:“你说的奖励,可以先记账吗?”
“当然。”陆明燊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淡淡道:“给你,和奖励无关。”
“是什么?”岑星打开那刻,眼前一亮:绸缎上是一枚精致的胸针,黑钻石打底,中间是天然珍珠串成的天王星图案,美轮美奂。
天王星象征希望和未来,陆明燊看到这枚胸针时,脑海中浮现的便眼前人。
岑星犹豫问:“会不会太贵重?”
“不会。”陆明燊摇头:“你不喜欢?”
他确实不知道岑星喜欢些什么,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问清楚。
“喜欢的。”岑星话音刚落,屋外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管家芳姨匆匆走进来,担忧道:“夫人来找小心少爷。似乎有点误会。”
陆明燊和岑星一头雾水,“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由远而近,陆夫人满脸愠色,进门那刻一眼看到岑星手上的钻石胸针,犹如火上浇油,指着他的脸骂道:“好啊,昨天打完我的小儿子,今天还敢来骗明燊的钱,你要脸吗?”
岑星不知所措:她说的什么意思?
“母亲。”陆明燊一手挡在岑星面前,镇定开口:“你坐下。”
“你还要护着他。”陆夫人怒火中烧,尖声道:“你知不知道,明烨昨天回来,本来高高兴兴想去看看他大哥的丈夫,结果这人勾引不成,恼羞成怒,打了他一拳。我要不上门说清楚,他是不是还要污蔑明烨、对自己的长辈图谋不轨?!”
无视母亲的暴跳如雷,陆明燊冷冰冰问:“证据?”
“我说的难道不算证据?”陆夫人难以置信,陆明燊听完竟然没有一点反应,气急败坏道:“明烨回来时嘴角破了,还流血,一看知道有人跟他动手。我问他去过哪里?他开始不肯说。我逼问他才说去过马场,见过岑星,这就是证据。”
“马场里不仅有岑先生一个人。”芳姨禁不住劝说:“岑先生不是会动手的人。”
“你给我闭嘴。”陆夫人说完,方发现好像“岑星勾引人”大半是她自己根据谣言想象,拿不出实证,一下把气出在芳姨身上:“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岑星是我的伴侣,芳姨从小看我长大。”陆明燊打了个手势:“既然母亲拿不出证据,我会让人调查,请你先回去冷静。”
“你,”陆夫人像只斗败的公鸡,脸色苍白,睁大眼瞪着请她离开的保安,双唇颤抖,质问陆明燊:“你为了一个外人……”
“我没有打陆明烨。”岑星忍不住开口:“污蔑人的是你!”
“听到了吗?”陆明燊的脸色黑得可怕,看母亲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请离开。”
望着陆夫人的车在窗外消失,岑星垂眼,回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陆明燊,低声开口:“昨天我确实见过你的弟弟陆明烨。”
陆明燊脸上看不出态度。
岑星忐忑道:“他说的话令我很不舒服,不过我只是警告,没有动手。”岑星本想让这事过去,没想到对方居然恶人先告状。
静静听完岑星的说辞,陆明燊闭上眼,面无表情。
根据原书剧情,陆家兄弟原来感情不错,直到孟谦在两边挑起风浪,陆明燊被背叛。岑星摸不透那人的想法,却见趴在地上的小金忽然站起身,把头拱进主人怀里,像在安慰他。
手上熟悉的触感,让陆明燊睁开眼,他抬手摸了摸担心的金毛,瞥见桌上岑星送的玩偶,哑声道:“知道了。”
几天前他和陆明烨通话时,弟弟时不时暗示岑星人品和德行有问题,他本无意揭穿,仅警告道:“你对他的看法,我管不着,但不要有任何暗中小动作。”
毕竟是亲弟弟,他想过给陆明烨一个机会,只要他不把无关的岑星牵扯在内,其他事会有和平解决的方法。那时陆明烨信誓旦旦:“不会的。大哥你最清楚,我不是那样的人。”
误以为他在怀疑,岑星试图解释:“我没跟你提起,是因为这件事让我恶心。”
现在他甚至后悔,横竖都要被泼脏水,还不如当时真上手揍陆明烨一顿更解气。
“我相信你。”陆明燊尝试平伏情绪,强压下对陆明烨的恶感,垂头看不停摇尾巴的小金,慢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动物吗?因为他们是最忠诚的伙伴,不会说谎。”
这似乎是陆明燊第一次对他吐露心声,岑星心底一软,想安慰他,却在下一秒惊叫出声:“你的手!”
陆明燊受伤的手,因他气急握拳时用力过猛,伤口裂开,雪白的绷带上一片红,触目惊心。
“你放松。”赶紧让管家拿医药箱,岑星双手捧住他的手,试图把他的手指掰开,半是生气半是心疼:“能不能不要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陆明燊仿佛感觉不到痛,默默凝视岑星小心翼翼、解开自己手上的绷带,看到渗血的伤口时,那人拧起清秀的眉,原本带笑的唇抿成一条线。
他还是弯起眉眼笑的时候比较好看,陆明燊想。
“有点痛,你忍耐一下。”岑星一点点帮他涂愈合的膏药,没注意他的目光。
两人贴得很近,陆明燊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细嫩得像婴儿一样的皮肤,瓷白光滑,实在不像一个日晒雨淋的马术骑手。
呼吸交缠时,陆明燊闻到他身上的香气,清淡的青草气息,让人想起雨后晴朗的草原。岑星的唇瓣是粉嫩的茜红色,柔软水润,陆明燊倏地心跳加速,因脑中莫名闪过的念头讶异不已:他想尝尝岑星的唇。
外面流言四起,岑星应该也有所耳闻,当下一般人眼里,陆明燊就是个废人。为什么岑星还要对他那么好?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听到岑星的声音,陆明燊发觉自己不自觉问出口。
“当然因为我们是朋友。”岑星不假思索道。
*
隔天早上,陆明烨陪母亲打高尔夫,故意用为难的语气:“妈,我说过这事和岑先生无关。”
前天他本什么都不想说,陆夫人问起时只随口说了句“从马场回来”,没想到母亲自己脑补与岑星有关,二话不说杀出门。
他不认为岑星会说出他俩那天的对话,就算说出来,以对方恶劣的名声,陆明燊绝对不会相信。反正他没对母亲提过岑星,以后哪怕陆明燊责备,他根本没什么好担心,可以说是赚了。
正当他为幸运女神站在自己这边得意不已,身后突然有人对他喝到:“陆明烨,你别以为孟谦在马场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陆明烨一回头,一记左勾拳把他打得眼冒金星,杨筑下手阴狠毒辣,他耳中只剩周围人的尖叫。保安怕得罪两边,迟迟不敢上前。直至陆明烨被打成个猪头,才勉为其难拉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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