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风猛然生出了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孔清溪倒是坦荡得很,殷红薄唇一掀,声音直往风里飘:“近日师父关切师弟得很,我……”
后头的话还没说出来,便听远处有侍子尖利地叫起来:“不好了,来人——”
“蓬莱阁走水了——!”
众人抬头往蓬莱阁的方向看,因各色楼宇遮着视线,并看不清蓬莱阁的具体状况。
可天边却已烧成了红彤彤一片。
沈兆风心道不好,六宗情报全他妈在里头呢,全烧光了这还了得?
动作比脑子快,脚尖点地便往蓬莱阁的方向飞身跃去,三位弟子紧随其后。
拐过几个碍眼的高楼,沈兆风一瞧空中的火球,心里把古今中外的神仙骂了个遍。
先前已经说过,蓬莱阁是个半浮在空中的建筑。正虚宗的建筑基本都是白玉石楼,除了生香殿用的是檀香红木,剩下的便是这一榫一铆都用的铁棱玄木的蓬莱阁。
也甭纠结为什么放书的地儿非得用易燃的木头房子,大约是冷融觉得通体的乌木房子放书比较有逼格。
可是木头易燃啊草!!
胡子一半白一半黑的三长老抖着手立在蓬莱阁底下老泪纵横,众弟子皆围在边上劝解。
劝你妈呢劝?还不赶紧救火?
沈兆风刚要发火,一位侍子便扑通跪下来颤着嗓子求情:“少主息怒,少主息怒!这火似是三昧神火,用寻常的法子是无可灭的。少主不知,这神火竟是令三长老都无可奈何啊!”
这一通话直接听得云里雾里,朱清文挨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师父,三长老善使水诀,若是连三长老都无法……”
两人这边正说着,就见孔清溪纵身一跃,眼底绿光灼灼,双手各擎出一个蓝色火球来。
“清溪,你疯了!”朱清文一惊,厉声吼道:“放肆!这里是蓬莱阁!”
“圣火能克神火,师兄。”孔清溪一笑,美得跟山神妖鬼一般,举臂就要将火球往蓬莱阁砸。
蓝色身影一闪,朱清文已持剑冲到孔清溪身前,反手挽个剑花,剑气流动,竟生生将火球困结了。
“圣火所过之地灰烬磨灭,清溪,那里头可是存着我宗的秘册古籍!”
“那又如何!”孔清溪一抖赤纹袖口又祭出火球,眼底绿光更盛:“连三长老都没法子灭的火,除却以圣火相克,还能有甚么法子?难不成眼睁睁瞧着它烧到生香殿去么?!”
“二师兄。”莫清源反手聚起气团——这是沈兆风常用的招式。“你引圣火,我护着典籍。大师兄,你用剑气引圣火,避着要紧处。”
说着偏头看向沈兆风。
沈兆风晓得他要做什么,当即捏了诀护体,令道:“众精炼子弟,结阵!”
神火不知被何人所燃,却有着冲天的气魄,赤色火舌直舔楼顶,蓬莱阁整个儿被包在火里头,竟成了一个灼灼燃烧的硕大火球。
咣当一声,一段带着火的栏杆掉下来,连带着十来本古籍舔着火苗子坠在地上。
朱清文脸都白了,抿着唇指引剑气,孔清溪瞧了莫清源一眼,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有三位直系弟子打头阵,又有少宗主在旁护着,众弟子底气便足了些。
三长老捂着心肝颤声道:“少主、公子们下手可要轻些,莫要毁了古籍啊——”
待火势降下去,剩下的火苗便由精炼弟子善后,沈兆风师徒四人绷着脸回到地上来,脸色都不大好看。
为什么不大好看,因为站得高看得清,因此他们能看清整个蓬莱阁几乎被烧成了一副空架,阁内藏书几近灭毁。
暂且不说神火是如何引燃,单是这个烧法——什么样的人会将上下百层藏书一并焚毁呢。
沈兆风拳头硬了。
唯一的情报员重伤,唯一的资源库被毁。
这不是冲着正虚宗来的,这特么是冲着她来的吧。
宗主那头也遣了人来,宗主大侍子泪眼滂沱朝被烧得只剩黝黑框架的蓬莱阁拜下去:“我宗建宗五百余载,宗主仁厚,奈何他宗虎视眈眈——诸事不顺,诸事不顺啊——!”
沈兆风及朱清文等三位直系弟子再次被叫去正虚殿。
沈宗明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女儿与义子先后遇袭,宗内藏书阁又被焚,身为一宗之主,这几乎是被人骑在脖子上撒尿了。
他在屋里踱来踱去,沈兆风众人在地上仍旧跪着,还未起身。
因众人从火场归来,因此屋里也带了些神火的类似硫磺的味道。
“小风,”沈宗明终于出声,嗓子哑得很,听起来像玻璃在砂纸上划:“这些日子不太平,你身为一宗少主,理应为宗内尽心。”
“是。”
沈宗明略一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任务委托与你,自当是尽尽你少宗主的心。”
沈兆风仍称是。
沈宗明要沈兆风做的,可不是件容易事。
照沈宗明所说,原身那早逝的母亲,原是朝凤山的山主。
朝凤山是什么地方?
相传上古时期,凤临于世,曾在一山头略作栖息,因此落下一羽。
凤凰之羽尊华万分,因此引来百鸟来朝;又因凤凰落羽华气昭灼,竟生生将这小山头养成了万鸟来朝的风水宝地。
这山头因此得名“朝凤山”,沈兆风之母余青鸢,便是这钟灵毓秀之地的领主。
余青鸢产下沈兆风后便因病撒手人寰,朝凤山却成了正虚宗的圣地,尽管远在凡间,那里依旧供着当年凤的落羽,养着数千精炼子弟。
此番沈兆风前去,便是要请来凤羽,以召真凤再世,救正虚于水火之中。
凤羽是那么好请的么?
这谁说得清。
回生香殿略坐了一会儿,莫清源已收拾好包裹来生香殿擎礼:“师父,弟子已准备妥当,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沈兆风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谁特么让你去了?人宗主说的是少宗主去,谁让金大腿去了?
沈兆风仰着头让侍子系颈下繁复的带子,边道:“此行我自己一人去便可,现下宗里不太平,没了你们我不放……”
后头的话断在牙根里,因为莫清源靠过来接过带子,侍子心领神会,弓着腰退出门去。
还顺便把门关了。
沈兆风特佩服这儿的侍子,打仗不行干活不利索,但是营造这种尴尬到脚趾抓地的气氛特别在行。
比如现在。
莫清源垂头认真为师父打着结,因此垂下柔软的睫毛,手指因动作而有意无意地碰触到她的颈。
真他妈不知道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的手指有些凉,因此沈兆风条件反射地瑟缩一下。
莫清源抬起头来,眼睛里又蒙出水光,似乎也不想破坏这静谧的气氛,因此凑近她,声气低低地问:“师父,没了我们,您不什么?”
“我不……放心。”
沈兆风心跳得很快。
草,系这玩意儿这么长时间啊?人侍子每次两三分钟完事,怎么到他手里就这么磨叽?
*此刻,沈兆风收回之前说侍子干活不利索的话。
“可我不放心师父。”莫清源再次垂下眼,认真抚着带子上编织的纹路,手指一路引向沈兆风的侧颈。
沈兆风警觉地握住他的手腕:“作甚么?”
草,别是现在就起了杀心吧?
莫清源无辜道:“只是想瞧瞧上次这里……师父的伤。”
手指摁着的地方就是上次狗崽子发神经咬出血的地方,现在几乎已经淡得看不出痕迹。
沈兆风咳一声:“已经无事了。你以后练功记得谨慎些,莫要再次走火入魔,下次可没人救你。”
莫清源乖顺地点点头,沈兆风仔细盘算了盘算,正虚宗里现在有宗主同五大长老坐镇,虽说毁了蓬莱阁伤了辜兆月,可到底是六大门派之一,哪里是这么轻易被搞垮的。
又一想自己要去妖魔横行的凡界,怎么想都是自己比较危险啊草。
于是点头道:“此番你随我去历练历练也好。”又扫了一眼他的包裹,寻常年轻弟子并未辟谷,因此他只带了一些干粮与衣物。
“淬星剑呢?”
莫清源默了默,道:“淬星剑在屋子里。”
金大腿加淬星剑,直接就无敌了好么!
这孩子怎么总是不用淬星剑?
正寻思着,就听莫清源道:“淬星剑……于我不是甚么好物。”
沈兆风一愣:“此话怎讲?”
莫清源看着她,神色微微有些……旖旎:“弟子每每使淬星剑,总会有异样。”
“怎么个异样法?”
“总会很想要……”莫清源的声音低下去,像极了流浪犬在呜咽:“……想要师父的血。”
沈兆风一脸“这是什么狗/逼/事”,脑子里还没想好回话,门便砰地一声被推开,孔清溪与朱清文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孔清溪道:“此行路途遥远,我们与师父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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