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奕深思考了许久,方永新究竟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安雅。
二十分钟后,方永新就回了二楼,当然,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出了这档子事,依他小心谨慎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再在邱家与自己过从甚密的了。
管奕深没见着人,只收到一条短信,说一切已经安排到位,明天自然会解决。
这一晚,方永新留宿邱家,顺便吃了个晚饭。
餐桌上,管奕深捧着碗三五不时看过去。
对面人神色如常,偶尔还和邱翰林汇报一下工作近况,完全不见半点慌张。
他有理由相信,这家伙之所不走,就是为了确保明天能一次性把危机铲除。
食不知味地夹了块排骨送入口中,忍不住担忧。
难道方永新真要买.凶.杀.人?
无怪管奕深瞎想,实在是因为,这世上没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存在。
唯有彻底堵上安雅的嘴巴,才能保证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会曝光。
他当然也不愿意被姚金芝得逞,但……事涉一条人命的话,很难无动于衷。
可方永新对他最大的要求就是顺从,如果为了安雅跟对方抗议,说不准两人刚热络起来的关系又要转冷了。
他更不愿意。
又或许,方永新只是打算把人关起来,用武力威胁一番?
管奕深左思右想,纠结得不行,一夜都没睡好。
然而事实证明,他庸人自扰了。
因为方永新这一回的操作,委实令人大跌眼镜。
第二天清晨,管奕深下楼吃早饭,还没走到餐厅,便看见洛光行色匆匆地穿行而过。
他好奇地喊住:“出什么事了?”
洛光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有个佣人偷了老爷的古玩,被人揭发了,老爷知道后,气得吃不下饭,让我赶快处理好这件事。”
说着面露难堪之色,毕竟邱家是一流豪门,他身为管家,多年来负责打理上下事宜,从没出过这等丑事。
管奕深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福至心灵,佯作随口问:“这个佣人叫什么名字?”
“安雅,平常就是个偷奸耍滑的,没想到胆大包天,连主人家的东西都敢偷了。”
他听出洛光话语中浓浓的不满,张了张嘴,好险没笑出声来。
等人走远了,才在厅中慢踱两步,暗暗反思,自己怎么就没想出这招呢?
在方永新眼里,对付安雅这种层次的对手,根本无须大费周章。
只不过,这个法子也有风险。
若不能把人彻底打倒,只要稍借东风,安雅便有机会死灰复燃,反咬一口。
方永新凭什么觉得他能百分百成事?
管奕深愈发好奇起来,决定一探究竟,于是也朝着洛光离开的方向走去。
佣人的住处在偏西一隅。
整条走廊上都是并排的小房间,大多房门紧闭,只有一扇敞着。
门外聚集了三三两两偷偷来看热闹的佣人,隔得老远,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声便清晰地传入耳朵里。
“我是冤枉的,我没偷东西!这个贱人栽赃陷害!”
另一道女声则显得柔弱不少,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昨天晚上我一推门进来,就看见她鬼鬼祟祟往枕头底下藏东西,觉得有古怪,才趁早上她出去打扫偷看一眼,谁知道就发现……她偷了老爷的古玩。”
管奕深觉得这声音很有几分耳熟,走到门前,一眼就看到房间里站着的三个人。
安雅,洛光,还有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小芸。
这个对方永新怀有特殊心思的女佣,尽管除了那次两人没再交流过,但管奕深一早将她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此刻,目睹小芸眼泪汪汪地指证安雅,他喉咙一紧,瞬间纵过无数思绪,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洛叔,我说的句句属实,你相信我。”
洛光朝她连连点头:“你不用多说,小芸,谁不知道你老实勤快,无冤无仇的,陷害她做什么?”
转向安雅时,又变得疾言厉色:“这套古玩,老爷当年拍下花了八百万,既然有胆子伸手,那就跟我去警局吧,三年五载的牢,有的你坐。”
“我不去!我是冤枉的!我不坐牢!死也不坐!”
安雅一屁股跌坐在地,声嘶力竭地大吼,任她脑子再聪明,事发突然,此刻也只能胡搅蛮缠地拖延时间罢了。
洛光打算喊保安进来抓人,刚举起传呼机,就被温和的力道按住。
“洛叔,东西已经追回来,把人赶走就是了,何必捅到警局,白给外人看笑话?”
管奕深一愣,不知何时,方永新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里。
洛光没想到这种小事也会惊动方少爷,主子发言了,他自然无有不从:“您说的是。”
接着冷声对安雅道:“你有什么东西赶快收拾好,一个小时之内离开邱家,出去了,记得低调做人,别瞎嚼舌根。”
方永新与管奕深这么碰巧同时出现,安雅看在眼中,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和小芸同住这么久,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埋头苦干的傻帽,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被这种货色狠狠阴了一把!
双目圆瞪,气得脸色发白。
等洛光催着一堆看热闹的佣人走了,狭窄的房间只剩四个人。
小芸立马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望向方永新:“方少爷,我做得好吗?”
方永新温温柔柔一笑,语调真诚又亲近:“很好,多亏你帮了个大忙,谢谢你,小芸。”
管奕深倏地抬眼,视线于两人之间打转,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尖。
小芸揉了揉泛红的鼻头,羞赧一笑,少女心事展露无疑。
“那、那我就先走了方少爷,以后还有需要的话,任何时候找我都行。”
方永新颔首,等她也离开了,才轻提唇角,居高临下俯视安雅,斯文有礼地开口道:“怎么样,安小姐,众目睽睽,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安雅咬牙切齿地与他对视:“是你收买她,让她陷害我……”
她猜到方永新会秋后算账,已经计划这两天躲着他和郁简,捱到姚金芝回来便万事大吉。
可没猜到,这男人手段如此雷厉风行,轻而易举给她扣上了偷盗罪名,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佣人,根本翻身无望。
方永新微微一笑:“你大可以去公告天下,看看警方究竟是信你的嘴,还是实打实的证据。”
“最好把事情闹大,再看看姚金芝会不会冒着惹祸上身的风险,替你摆平一切?”
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轻描淡写的口气,直听得安雅牙关哆嗦,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昨天打到卡上的钱,你应该收到了吧?那不是个小数目,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拿了钱,去一个谁都查不到的城市,过自己的小日子,总好过当姚金芝的马前卒,不是吗?”
“我保证,只要你消失得够干净,小芸也会乖乖闭嘴,否则……”
余下的话方永新并未说透,安雅却能清清楚楚接收到言外之意。
即便被算计的不甘与愤怒冲撞得胸腔发疼,理智尚在,她唯有做出聪明的选择。
那双眼睛宛若黑洞一般,轻飘飘一个对视,便将她所有反抗的勇气吸光。
最终颓然低头,屈服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离开京城,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得到满意答案,方永新直起身,淡淡勾唇。
一场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危机被顺利扼杀在摇篮里,管奕深却半点不觉得高兴。
沉默地跟在方永新身后,见他往大门外走去,似乎是事情解决,不打算多待的意思,终于没忍住,一把将其拉住。
挣扎了半晌,低声问:“那个小芸……为什么要帮你?”
方永新下意识想甩开管奕深,但瞧他神色失落,不觉就迟缓了动作。
左右环顾,确认无人后,才轻轻拍了拍,将胳膊上的手拿了下来。
随后目光定定,露出一种理所当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多问的表情:“不是你说的吗?她喜欢我。”
瞳孔骤然紧缩,“喜欢”这两个字从方永新口中吐出,显得随随便便,毫无分量。
即便一早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管奕深仍旧止不住心颤。
舌尖泛上些微苦涩,有些茫然:“可你说过以后不理她的……”
方永新揉了揉眉心,用上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次情况紧急,她又正好是安雅的舍友,行事方便,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人选。”
“我也没有给她任何虚假的希望,随口一提,她就答应了。”
“既然她的喜欢能带来利益,为什么不用?”
方永新好像不能理解管奕深此刻略显奇怪的表现,顿了顿,凭直觉安抚:“我承认这么做有点不光彩,但都是为了大计,你能体谅的,对吧?”
那么温柔而包容的声音,说出来的话也永远最有道理。
管奕深僵硬点头,不再开口,也不敢再看他。
眼睫低垂,左胸膛抑制不住地透出冷意。
他忍不住去想,或许自己的喜欢,也和小芸一样,被方永新放在天平上称量。
只不过是因为能带来更大的利益,才被对方接受,给予希望罢了。
如果有一天,出现一个人比他更为有用,方永新会收回对他的这份好吗?
比如,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哥哥,邱家真正的大少爷,郁简。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