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北北可以出去玩了?”北北开心得眯起了眼睛,小脸上满是雀跃之色,却让司马赤灵的心动了动。自打出世以来,北北能够出去玩耍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关在家里的,只有偶尔封清霜带着她回娘家时才能有机会出去玩,可这样的时间也不长,就因为她不能离原身太远,而原身又从来不陪封清霜回娘家,所以乍一听司马赤灵说要带她出门,北北乐得连小米牙都露出来了。
司马赤灵点了点头,郑重地承诺道:“以后我会经常带北北出去玩的。”
“粑粑真好!”北北吧唧一下亲到了司马赤灵的脸上,温暖柔糯的触感让心无旁骛的司马赤灵醺醺然不能自已,最后实在没能忍住,同样在女儿的脸上也亲了一口。北北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捂住了司马赤灵亲到的地方,似乎是在害羞。
安汀的校裤被卷到了膝盖,独自飘在前头。她一边飘一边愉悦地环顾四周,仿佛从未见过街头的热闹景象一般。
被困在小小的房间里那么多天,对于一般人来说的确是挺难忍受的,司马赤灵目不斜视,仿佛并没有看到什么异状。
“师母,你说,当好学生就一定要很乖吗?”安汀忽上忽下地飘了一阵,忍不住又飘到了司马赤灵的身旁。其实她对于这位老师的伴侣还是很怵的,前几天见着她的时候,只觉得她阴郁又乖僻,等到知晓她有见鬼魂的能力之时,安汀又下意识地把那当成了世外高人的特立独行。
“怎么说?”司马赤灵看了一眼这面露迷茫之色的少女,不急不缓地问着,听上去格外让人安心。
安汀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轻嘲一笑:“其实我有点不想回家。”
“回家以后,我爸妈又要和我说一定要考第一了。”安汀的情绪有些低落,脸上也多了层阴翳,“其实我挺喜欢学习的,也知道成绩的重要性,可是我不想被架在那里。他们就知道让我考试考试,好像只要考到第一,其他就什么都不重要了。但凡我没考到第一,我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她仰起小脸,魂体是没有眼泪的。过了会儿,安汀的语气又变得轻松了一些:“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早就想把校服剪成跟其他同学一样了,嘻嘻,这样露出小腿,还挺好看的。”
司马赤灵摸了摸北北的小脑袋,在体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气护罩,把炎热的暑气都隔绝在外。
“你有和他们说过吗?”司马赤灵淡淡地别开眼,她没有见过父母,但也承受着长老们的期望,对于这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想法有所了解。
安汀想了想,又低下了头:“没有,我不敢。”
“那你回去以后可以试试,反正死都死过了。”司马赤灵可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愿意送这生魂回去,也多半是看在了女儿的面子上。
安汀眼神惊愕,继而忍不住笑出了声:“师母说得对,反正我死都死过了。”
到了安汀的家中,安汀飘上去一看,家里竟是空无一人。她有些慌张地飘下来告知了司马赤灵这件事,北北先蹙起了小眉头,求助似的看向了司马赤灵:“粑粑,怎么办啊?汀姐姐的粑粑和妈妈都,都不见了吗?”
“估计是在医院。”司马赤灵这回不忙着走了,她打了个电话给封清霜,作为班主任,她肯定知道学生被送到哪里去了,相反地,如果直接打给安家父母,他们说不定会把她当成骗子。
“喂,是北北有什么事吗?”封清霜的嗓音有些疲惫,语气中满含担忧。司马赤灵可是难得会打她电话的,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她欠下巨额债务之时。
司马赤灵捂住了北北正要出声的小嘴,平静地问道:“你知道安汀在哪个医院吗?”
“你怎么会认识安汀?”封清霜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变得防御性十足,一点口风都不露,“你问这件事干嘛?”
司马赤灵有点不耐烦了,从来都是人请着她捉鬼的,难得她主动帮别人一次,居然还被质疑了,而且质疑她的还是身边的人。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这身体做的好事,她又只能按捺住性子:“她是不是昏迷好几天了?我能救她。”
封清霜那边的声音静了静,她似乎是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嗓音也压低了一些:“你说的是真的?”
“粑粑,你不要和妈妈吵架好不好?”北北倚在司马赤灵的肩上,听着两个大人的对话,眼睛里水汪汪的,盛满了胆怯与担忧。
“北北乖,我们没有吵架。”两个大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而后又同时轻哼了一声。
“可是,可是,你们就是在吵架。”北北的语气很急迫,她哀求地看向了司马赤灵。
司马赤灵也没想到这三岁的孩子会这样敏感,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表情温柔:“放心吧北北,我只是和你妈妈在商量事情,真的没有吵架。”
封清霜那头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情,她换了个问题:“你们在哪,我过去找你们。”
司马赤灵刚要回答,话筒中却又传来了一道男声:“封老师,你要出去?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吴老师,就不麻烦你了。”封清霜拒绝了对方。
“不麻烦,不麻烦,我正好也要出去一趟。”男老师的声音中满是热情,似乎还要纠缠下去。
司马赤灵直接报了地址挂了电话,她也不明白自己的脏腑里怎么跟着了火似的,就是不想再继续听到那头的对话。
脸颊上又传来了软软的触感,北北一手扶着司马赤灵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娇软地说道:“粑粑,不气哦,北北会乖乖的。”
另一旁的安汀却心虚地看向了天空。魂体的耳力极好,她也听到了封老师和吴老师之间的对话。吴老师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三十来岁,单身,长得还很帅,不少同学都很喜欢他,也知道他对封老师很有好感。
说实话,封老师的家庭情况他们都是不清楚的,因为封老师从来不说起自己的家事。而同学们又只知道她向来是独来独往的,自然就下意识地把她也当成了单身的。两个老师,一个帅气一个美丽,脾气都还很好,如果他们能够在一起的话,大部分同学都是乐见其成的。
哪知道封老师不仅不是单身,反而连孩子都有了啊!要不是自己亲眼见到,安汀也不敢相信这件事。
司马赤灵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纠缠太久,她把北北放在地上,和她玩起了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司马赤灵出了剪刀,北北出了布。
“耶!粑粑赢了!”明明是自己输了,北北却笑得比自己赢了还要开心。
“这么高兴?”司马赤灵用指头戳了戳北北的掌心,又在她的腰际挠了挠,逗得她笑个不停。
“因为,因为,粑粑坠厉害!”北北躲着司马赤灵的偷袭,小身体扭啊扭的,站都站不住了,身体直往地上倒。好在如今司马赤灵的力道大了许多,这才能单手扶住她的身体。
听着北北的小奶音,司马赤灵总算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她笑意嫣然地说道:“坠厉害?”
本想调笑一下北北这不标准的普通话,没想到北北却是绷着小脸,严肃地点头:“粑粑就是坠厉害!”都可以把她扛起来呢!
这熨帖的小言语啊,真当是暖人心脾。司马赤灵又和北北玩到了一起,没注意到一旁安汀艳羡的眼神。
没过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到了他们的身旁,封清霜匆匆忙忙地下了车,见到蹲在地上的司马赤灵和笑得小脸通红的北北,脚步慢慢迟疑了下来。
“妈妈!”看到了封清霜的身影,北北连游戏都不玩了,高兴地抱住了妈妈的腿。
封清霜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北北的后背,意外地发现竟然没有汗珠。
“北北,站在这里热不热啊?”
烈日当空,虽然司马赤灵已经挑了个有阴影的地方,可暑气还是一阵一阵地飘来,封清霜很心疼女儿。
北北飞快地摇了摇头:“不热,北北一点也不热,粑粑,粑粑可凉快了!”她歪着小脑袋,嫩白的小胳膊小腿手舞足蹈的,看上去非常喜人。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司马赤灵坐到了后排,同时对着副驾驶座指了指,示意安汀坐到那里去。封清霜看着她,再看看怀里的北北,也选择坐到了后面。北北这下可高兴了,她从妈妈的怀里爬出来,也不嫌挤,非要坐到司马赤灵和封清霜的中间,一手拉着一个人的手指头,不时用力地晃晃,像是拿到了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司马赤灵侧了侧身子,空出的左手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粑粑,我们以后也,也可以这样,和妈妈一起出来玩吗?”说长句的时候,北北还有点吃力,不得不把句子截成了几段。
司马赤灵下意识地看了封清霜一眼,只见她连正眼都没给自己,只专注地盯着北北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就模仿了封清霜之前在浴室里说过的话:“可以啊。既然北北想要和粑粑妈妈一起出来玩,那当然可以了。”
“妈妈,粑粑说的是真的吗?”北北望向了封清霜,这回眼神就笃定许多了,因为封清霜才是那个一直带她出去的人。
分辨出了北北对两人不同的态度,封清霜的心里舒服了很多。老实说她并不相信司马赤灵刚才说的话,更不相信她能救醒安汀。
安汀是她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平时话不多,是个文静的孩子。封清霜已经带了这个班整整两年多了,和学生们的感情很深厚。前几天得知安汀忽然昏迷不醒时还去探望过她,可这种连医生都查不出病因的怪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心里暗暗担忧。
“真的。”即便不相信司马赤灵,但是封清霜是不忍心让北北难过的,所以算是认可了司马赤灵说的话。
接着,她又低声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她也不去追问司马赤灵为什么会认识安汀了。
“我不说谎话。”司马赤灵看了一眼倒视镜,把正悄悄看后头的司机吓了一跳,险些踩上刹车。
封清霜原本还带着期待之心,听了这话,表情已然冷凝:“这已经是最大的谎言了。”
原本还嬉笑着的北北这时候又忍不住拉住了两个大人,认真地说道:“你们说过不吵架的。”
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使劲绷着,偏要装作大人模样,可爱至极。司马赤灵无言以对,只好撇过头去,封清霜也看向了另一头。
“哼!”人小力量小的北北见两个大人不配合她,生气地把自己拉着的两只手凑到了自己的小肚皮上面。司马赤灵和封清霜一时不察,双手竟然搭在了一起,司马赤灵的右手覆到了封清霜的左手背上。
司马赤灵打了个激灵,这温热柔软的感觉与北北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温软中带着一丝滑腻,像是上好的玉石,让人忍不住想要把玩,她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封清霜同样身子一颤,她与司马赤灵间并不算亲密,怀上北北之后更是从未同床,这时候只觉得无比难受。
可偏偏两个人都不能挣扎,因为北北正用力地压在她们的手上,手下又正是北北娇嫩的小身体,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她。
这窘境直到出租车停下以后才被破开,封清霜付了钱,带着两人进了医院。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口罩,戴到了北北的脸上。若不是实在无奈,她也不想把北北带进医院。
司马赤灵看着她的举动,若有所思,她到底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家长,准备得还不够充分。
学到了。
一见到医院里的白大褂,北北就忍不住把小脑袋埋到了封清霜的怀里,又把司马赤灵的大手拉到了自己的背上,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略带恐惧地说道:“北北不要住院!白衣服叔叔阿姨不要抓北北!妈妈!哇……”
她居然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入院的事情,封清霜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情,如果不是她太固执,北北也不会吃那么多苦。那些天,北北做过了各种检查,吃过了许许多多的药,她看着心疼,恨不得能够替她承受,可现实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北受苦。
想到这里,封清霜又瞪了司马赤灵一眼。司马赤灵只能承受了这原身留下了的孽债。
眼见着北北就要哭出来了,司马赤灵只能温声安慰起了她:“北北不怕,我们不住院。”她的声音中蕴含了一丝灵气,安抚人心的效用格外突出,连略微暴躁的封清霜也被她的话安抚得平静了下来。
“呜……妈妈,粑粑说的是真的吗?”北北悄悄地抬起头,只露出了小半个脑袋,半信半疑地问道。
“当然了,北北不信的话,让粑粑跟你拉勾勾。”封清霜顺着司马赤灵的话说了下去,又毫不客气地把事情都推到了司马赤灵的身上。
好不容易等北北平静下来,封清霜这才轻车熟路地把司马赤灵她们带到了安汀所在的病房。这是一个单人病房,看起来安汀家里的条件很不错。
封清霜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安汀的母亲。她的神色很憔悴,眼眶下的青黑色分外鲜明,头发也只是粗粗地扎了起来。
安汀立时就捂住了嘴。
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她那个精致干练的妈妈。
她妈妈的头发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脸庞上从来都是容光焕发,眼神中更是从来都是充满了斗志。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呢?眼神灰暗,脸上的皱纹也是清晰可见,哪还有往日的形象?
“是封老师啊,你又来看安汀了?”安妈妈有气无力地把封清霜她们带了进去,“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应该的。安汀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安妈妈难过地摇了摇头,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她捂着嘴,绝望地低诉道:“医生说这种情况从来没见过,可是汀汀,汀汀的生理机能在衰退,可能,可能……”
封清霜忍不住拉了拉司马赤灵的胳膊,她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
司马赤灵看着正绕着安妈妈转圈圈的安汀,朝封清霜附耳说道:“你带她出去,十分钟之后再回来。”
生魂离体之后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回去的,她还需要施一点手段,如果顺利的话,这十分钟也就完全足够了。可惜手头没有趁手的法器,不然这时间还能再缩短一点。
封清霜深深地看了司马赤灵一眼,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臂:“好,这一次我相信你。”
也不知道封清霜和安妈妈说了些什么,两人很快就走到了门外,封清霜把病房的门给掩上了。她没把北北带走,显然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司马赤灵。
见过了妈妈的样子,安汀这时候也着急了:“师母,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回到身体里去?”
“躺进去。”司马赤灵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这时候没有合适的工具,也只能用她的血充当媒介了。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司马赤灵口中喃喃低语,同时手指疾点,在安汀的百会穴、劳宫穴和少府穴上留下了两道安魂咒。原本有工具的话也还可以加上涌泉穴,不过司马赤灵是拒绝赤手这样操作的。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推开了,安妈妈和封清霜一起走了进来。司马赤灵朝封清霜点了点头,封清霜就朝安妈妈告辞了。
一家三口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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