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去北一飞集训的前两天，江觅带着小米躲开记者去了剧组探班汪晓婷。

    此举不为显摆她多有‘人情味’，单纯是惋惜、叹息和对早年那些指导的感谢。

    汪晓婷现在没什么知名度，剧组没给她安排独立房车，她和江觅在树荫下站了会儿，两人没说多少话，大部分时间是她把自己当前车之鉴提醒江觅以事业为重。

    如果真爱这个行业的话。

    江觅倚着树干，插在兜里的手指来回摩挲，“一开始不爱，现在挺喜欢的。”

    “那就听我的话，即使哪天你爱一个男人爱到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也一定不要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打拼出来的事业，这是女人最可靠，也是最后的保障。”汪晓婷语重心长地说。

    江觅笑了笑，声音不大，“不会有那一天。”

    汪晓婷没反驳，她以前也这样觉得，可真遇到那个人了，谁控制得住？

    感情的事，向来由心不由人。

    “听说你要去北一飞？”汪晓婷忽然问道。

    江觅，“后天报道，剧组那边安排的集训。”

    “嗯，也好，毕竟是职业剧，身体条件和专业技术都不能穿帮。”汪晓婷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个东西过去？”

    “没问题啊。”江觅笑问，“您在那里有认识的人？”

    “没。”汪晓婷摇头，给在帮小米发下午茶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自己的包拿过来，“心脏骤停那晚是北一飞的人及时出警才替我抢回了一条命，这份恩情我本该当面感谢，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走不开，只好麻烦你先帮忙带个‘谢谢’过去。”

    “这样。”江觅笑着，目光闪烁，“可以啊。”

    汪晓婷的助理很快过来，她从包里拿了个信封出来递给江觅，“原是想送东西的，怕违反纪律，就手写了感谢信，辛苦你帮我带过去。”

    江觅两手接住，问她，“具体交给哪个人？”

    汪晓婷，“程青然，她是那天的值班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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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江觅‘抛弃’从前晚就唠叨个没完的小米，独身一人被司机送到北一飞报到。

    她一走到门口就碰见用手挡着太阳，骂骂咧咧的乔绿竹。

    “心情不好？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江觅格外客气地问。

    导致女人心情不好的原因里，生理问题排第二，江觅觉得以自己对乔绿竹的了解，这猜测八九不离十。

    谁知道乔绿竹反应几秒，一对白眼差点翻上天，“你家亲戚才来了！”

    江觅无所谓地笑了下，心想这姑娘的脾气可真大。

    不过，她的亲戚好像真该来了。

    希望这次集训没有水里的项目吧。

    江觅心想。

    这话要被北一飞的人听到，绝对会送她一句‘痴心妄想’。

    他们接到的大部分救助任务都在海上，不熟悉水，那是在拿自己和被救对象的生命开玩笑。

    江觅和乔绿竹谁都没理谁地拖着行李箱往里走，门卫看到两人激动地问：“你们是真人吗？”

    江觅抿唇微笑，“是的，请问我们应该怎么走？去哪儿报道？”

    门卫急忙拿起电话拨号，“你们等等，我打电话通报一声。”

    江觅，“好。”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已经坐在行李箱上的乔绿竹‘嗤’了一声，显然是对她这幅‘做作’模样很嫌弃。

    江觅牢记甘雯的交代，努力说服自己不生气，始终和气地对门卫合照、签名、给老婆录生日祝福等要求有求必应。

    在他准备提第五个要求时，两辆电瓶车停在五米开外，说是来接江觅和乔绿竹的。

    两人拖着行李上车，一路七扭八拐地被带到了停机坪。

    那边其他几个主演已经在等。

    其中之一是乔绿竹的前CP韩艺轩，两人炒得挺火，合作的剧结局大半年还总被人打包提起。

    乍一见到他，乔绿竹和见到亲人似的跑过去说：“好巧，没想到第二次合作来得这么快。”

    “是啊。”韩艺轩伸手在乔绿竹头顶比划了下，笑道：“几个月不见，你好像长高了。”

    乔绿竹被说得不好意思，揉揉发烫的耳尖说：“我都快27岁了，哪儿还长个子啊。”

    韩艺轩皱眉，“难道是我的感觉出了错？”

    乔绿竹，“肯定啊，而且我今天都没穿高跟鞋。”

    韩艺轩，“那我再看看。”

    两人没有半点营养的话听得人江觅非常恶寒。

    韩艺轩长得柔和美气，说话声音也温温吞吞的，是现在很多小姑娘会喜欢的类型，至于性取向为女的江觅，她搓搓胳膊，走去另外一边和其他人闲聊。

    娱乐圈这地方没有永远的敌人，一部戏的临时朋友遍地都是。

    江觅和这4个人虽然没有过合作，但业务素质勉强及格，聊了没几句就互相交换了微信。

    她的微信分组很明确，光圈里的就有5个不同等级，这几人暂时被她放在了前缀为5的那级——没什么交集。

    江觅这边正改着备注，身侧忽然压下来一片阴影。

    她放下贴了防窥膜的手机，抬头看向来人。

    “方便留个微信吗？我是韩艺轩，在《空中救援》里演的救生员。”韩艺轩主动过来搭讪。

    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乔绿竹两手环胸，表情凉凉。

    江觅想说‘不方便’，奈何知书达理的人设不能崩，于是在乔绿竹冒火的眼神下把二维码给了韩艺轩。

    哎，世界这么大，她的‘准老公’怎么偏偏是乔绿竹的官方CP？

    江觅很为自己后面的训练和拍摄担忧。

    “列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韩博涛突然吼道。

    在场几人被吼得俱是一顿激灵。

    不过，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几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走到韩博涛跟前开始列队。

    态度看着还不错，就是真没经验。

    约莫两三分钟的时间，几人才松松散散地站成了一排。

    韩博涛瞧着这架势，头皮一阵发麻。

    就这些金贵的主，别说是发扬精神，能坚持到最后他就谢天谢地了。

    “咳！”韩博涛开场性咳嗽一声，中气十足地说，“我是北一飞救助指挥处处长韩博涛，你们这次集训的技术顾问。后续一个月，我们会按照真实的训练场景对你们进行技术指导和体能培训，我的要求有以下四点，第一，这里没有男女、明星之分，女人上得了天开直升机，明星也得弯得下腰擦飞机；第二，这里不是部队，但遵从部队纪律和精神，一切以命令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为重；第三，多听、多看、多练，少说话；第四，以上任何一点做不到，自己走人！明白？”

    “明白。”有气无力地几声回答没有一点态度，听得韩博涛一个头两个大。

    他决定火一把给这帮人来点下马威，还没开口，天空突然传来隐约的‘哒哒’声。

    韩博涛抬头，远处天空一架白色直升机正在缓缓靠近。

    他刚憋出来的火灭了，背起手，颇为自豪地说：“现在回来的是S-76C++型直升机，主旋翼直径13.41米，最大容客量14人，由国内第一代搜救女机长程青然驾驶，她刚带机组成员完成了轮船碰撞，导致船身翻扣的紧急救助任务，成功将7名船员移交给地方海巡艇。”

    不知道是不是韩博涛的语气太严肃，原本态度松散的几人不自觉端正起来，齐刷刷地注视着已经清晰在视线里的直升机。

    没人注意到的一侧，江觅眼底的情绪波涛汹涌。

    天空越来越近的声音像锤，急促又沉重地敲在她心口。

    她知道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动，每一口呼吸也都是乱的，很焦躁，但又无处释放，想逃离，更想……见见上面的人。

    江觅强迫自己平静地看着前方。

    看着飞机平稳落地。

    有人从上面下来，穿着橙色的救援服，边往过走边和旁边的人说话，“最后那趟实在太惊险了，晚个三四秒，人铁定被浪卷进去。”

    “你直接说耗子的绞车操作精准不完了。”

    “那我宁愿相信是程队飞机开得溜。”

    “……”

    “崔超，赵安南。”韩博涛把斗嘴的两人叫过来问，“程青然呢？”

    听到这个名字，江觅发颤的身体大幅抖了下，之后完全僵住，呼吸也跟着静止。

    崔超把提着的头盔抱在腰侧，偏头指了下身后，“在写飞行记录，马上下来。”

    正说着，驾驶位的门被推开，穿着深蓝制服和救生背心的程青然从飞机上跳了下来。

    她脸上架着帅气的墨镜，一手提着头盔和飞行记录本，另一手随意插兜，迈着飒爽的步子朝这边走来。

    和程青然并排的还有两个人，主班救生员王鹏和绞车手周浩。

    正午的阳光很烈，在三人身上落了一层浅浅的金。

    程青然走在正中间，即使迎着太阳，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薄唇紧抿，严肃的眉眼之间藏着不属于女人的英气。

    江觅贪恋的目光在程青然身上凝固。

    她每走近一步，她的目光就弱一分。

    到最后，只余零星一点闪躲和看不透的平静。

    程青然走到韩博涛旁边，摘了墨镜，沉静目光从几人身上快速扫过。

    从头至尾，不曾在江觅身上停留半分。

    像是，陌生人。

    “程青然，北一飞救助队队长兼直升机机长，你们这次集训的主教官。”程青然言简意赅地介绍。

    她的声音偏低，没什么感情，一如英气长相里的坚韧和疏离感，只是随意抬眼就会让人不自觉绷紧神经。

    江觅平静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成拳，久未修过的指甲趁机戳入掌心，带着麻木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