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央好像要回来了。
自从看到陆央发的会议倒数日的朋友圈，尚云川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中。
这两天他工作忙，除了在微信上跟司秦聊两句外已经很久没跟她见面了。司秦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但自从上次他莫名其妙作到她公司后，她对他发去的每条消息都会回，即便有时隔得比较久。
尚云川的危机感似乎因为司秦温和的态度而减少了很多，以至于猛地看到陆央的朋友圈像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差点要忘了，陆央迟早要回来的。他苟且偷生的日子正在以光速进行倒数。
所以周三晚上开车回家的时候，精神恍惚的尚云川被追尾了。
车子撞上防护栏，强烈的撞击声后车头凹陷了一块，护着头的尚云川收获了两只血淋淋的手臂。
郭储快马加鞭赶到医院的时候，尚云川还在手术室缝合伤口。等他被推出来，他也只语气平静地跟郭储说让他跑一趟警.局。
尚云川睁着眼靠在病床上，先是护士来给他处理一些脸上和脖子上的擦伤，过了一阵就是医生进来跟他交待伤势情况。
麻醉渐渐失效，尚云川开始觉得痛。
车祸时他全程清醒，直到被送进手术室都还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当躺在手术台上看着上方刺眼的灯光，他开始恍惚。他才想起自己出车祸了。
医生在不停地念叨什么，尚云川一句都没听，他忍着剧痛低头拿过手机，划着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
司秦今天下班比较早，在外头吃过饭回到家时才不到八点。
她洗完澡拿着一盒酸奶边喝边走到阳台，坐在地毯上给那盆洋甘菊浇水、加营养液。这盆花相比之前拿到手上时又多绽了几朵花苞，司秦觉得自己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养花小天才。
她想了想，捞过手机拍了一张洋甘菊的照片，刚打算给尚云川发过去，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司秦看着来电显示，嘴角不经意流露出笑意。她接起：“喂？”
尚云川无视医生严肃的表情，垂头认真打着电话。
他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心中终于好过一些。
“司秦，是我。”
司秦摸摸花瓣，无声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怎么了？”
我受伤了。
真的很疼。尚云川觉得手上刚刚缝合的伤口似乎要裂开，麻药褪去后的阵痛直往他脑袋里扎。
他犹豫着，却忍不住发出倒吸气的声音，还有压抑的轻喘。
司秦觉得古怪，叫了他一声。
“尚云川？”
“嗯。”
“你怎么了？”她能明显听出他声线中的隐忍和虚弱。
那头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略微有了一些力气的声音：“我没事。”
“你……”司秦猜不到他的情况，只得说道，“你是在忙吗？要不先挂了。”
“没有，”尚云川连忙开口，喘气声似乎低而频繁，“先别挂。”
司秦真觉得他大概并不方便，可又不清楚那他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还待说些什么，那头有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透过听筒稍远地传来：“先生你还是挂了吧，麻药刚失效，你这样伤口会裂开的……”
话还没说完，那个声音就像刹了车一样戛然而止。
可司秦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在医院？”
那端很是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尚云川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受伤了？”司秦追问，“出什么事了？打麻药这么严重？”
尚云川听着那头担忧的语气，身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疼了。他轻声答道：“小车祸，不严重，不用担心。”
“车祸？”司秦提高了一些音量，然后迅速站起身往房间里走：“你现在在哪个医院？”
尚云川愣了一下，有些试探地问道：“你是要过来？”
“废话。”司秦转念一想，又问道：“有人陪着你吗？”
尚云川马上说：“没有。”
“就你一个人？”
“嗯。”
“那你到底在哪啊？告诉我。”
于是尚云川报上了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半个多小时后司秦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尚云川半靠在一间双人病房的床头。
他没换衣服，所以从身上的血渍可以看出并不是什么小磕小碰。
司秦走过去，原本低着头的尚云川似有所感，抬起头来。
“你怎么回事？”司秦皱着眉头立在床边，语气严肃。
尚云川老老实实地答：“被人追尾了，撞上防护栏。”
“手受伤了？”
尚云川掀了一下袖子，把包得整齐干净的绷带露出来：“一点点，没伤到骨头，都处理好了。”
“两只手都有伤？”
“右手轻一点。”
司秦又看了两眼他血迹斑斑的衣服，问：“肇事的人呢？”
尚云川把袖子重新放下来：“在警局。”说完很快补充了一句：“我叫郭储过去了。没关系的。”
司秦沉默下来，尚云川等了等，见她不说话了，就拉了一下身边的椅子摆近一些，然后抬眼看她：“你坐会儿。”
司秦急忙把他的手虚虚推开：“我自己来就行，你别乱动。”
司秦看了一下病房里的另一个穿着病服半躺着喝茶的病人，问尚云川：“你怎么不换病服？”
尚云川笑了一下：“不换了，我等一会儿就回去了。”
“回去？”司秦迷惑，“回哪去？”他这样血呼啦的要去哪啊他？
“缝好针了，回去修养就可以了。”
司秦一脸不可置信：“你开什么玩笑？好好在这待着。”
尚云川眨眨眼，看着她，刚要再说些什么，隔壁病床的大姐幽幽开口：“小伙子，听你女朋友的，在医院里养着，别瞎跑。”
司秦和尚云川一齐转头看过去，大姐喝着茶，一派悠悠哉哉看戏的样子。
尚云川出于私心，诡异地没开口反驳，司秦有些尴尬，也没开口说什么，挪到椅子边坐下。
过了一会儿，尚云川抬眼看司秦：“你想让我待在医院？”
司秦跟他有商有量的：“这样方便观察情况，你回去不也是不能做什么吗？这里还有医生护士可以照顾你。”
尚云川觉得自己这两天胆子大了一些，他听到自己开口问：“那我住院，你可以照顾我吗？”
司秦闻言愣住了。
她？她怎么照顾他？她可什么都不会。
这时大姐又说话了：“小姑娘，你就陪陪你男朋友哇，他哪能真要你照顾他什么，陪着就行了。”
司秦看了看大姐，又看了看尚云川，他眼巴巴地望着她：“我想着医院里这么闷，你可以陪我说说话。”
司秦想说她看这大姐就挺能聊的，你估计闷也闷不到哪去。
但她突然意识到尚云川连缝针的时候都没人在身边，别到时候有什么病痛都没人说去，自己在那忍着。想想就觉得可怜。
“我可以经常来看你，”于是司秦没有马上拒绝，“但照顾你我是不可能的啊，我毛手毛脚的。”
尚云川笑了：“嗯。”
大姐捧着杯子和蔼地朝司秦笑，司秦也不好装没看见，顶着尴尬也回了她一个笑。
然后司秦就叫护士来给尚云川换病服，她转身太快，也就没看到尚云川有些排斥的表情。
他一直看着她的后脑勺，心里想的是，她早就把他看光摸光了，这下怎么就避嫌了？
郭储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医院，看到司秦的瞬间强忍着没流露出抓心挠肝的好奇，跟尚云川汇报了一下警局的处理情况。对方只有轻微擦伤，被无辜追尾的尚云川更加倒霉一些，肇事司机认错态度也算良好，并没有酒驾行为，只是新手上路胆子太大了，尚云川听了就交给郭储全权处理善后事宜。
说完这件事后郭储就又开始汇报工作，司秦想起身回避，尚云川拉住她，她战战兢兢地叫他别用力，就又坐回去了。
***
周四，陆央出差的第十三天。
罗舒朝站在落地窗前的陆央走过去，从背后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阿央，过几天我爸要参加环泗岛的一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吗？”罗舒的声音很娇柔，边说边用下巴磨蹭着他。
陆央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没回答。
他觉得罗舒这话怪有意思的，他为什么要跟她去参加这种宴会。
罗舒似乎知道陆央是怎么想的，她绕到他身前，手缠上他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凑近他的脸：“是环泗岛物理研究所所长的宴会，有很多知名的科研人会去，我想让我爸给你引荐一下。”
陆央这时才将看着窗外的目光挪到罗舒姣好的脸上。良久，他轻笑一声，捏着罗舒的下巴：“你是说，你那个给你搞到直博名额的爸？”
罗舒并没有尴尬，而是笑了，她又踮高一些，直接吻住了陆央的唇，辗转了几个来回后，才感觉到腰上攀上来一只手，撩起她的裙摆游移着覆上她胸前，那张原本紧闭着的唇也轻轻打开。
她更加主动地去讨好，对方也很受用，将她按在了落地窗前，两人的衣服也不知何时全都掉在了地上。
***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司秦收到了陆央的一条微信，他说临时又需要出个差，直接从海城出发，可能没法按照之前的计划回旗安了，具体的日期他也不清楚。
司秦回了个“好”。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你回来那天我们见个面吧，我有事跟你说。
那头直到两个小时后才回道：好呀，该不会是准备了什么惊喜给我吧？
司秦刚洗完澡出来准备继续加班就听到提示音，拿过手机打开对话框，看着“惊喜”两个字，有些难受。
她想，惊喜大概是算不上了，只希望这对你我来说都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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