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十分钟，司秦的心跳仍然没有平复。
她明明因为跟尚云川吵了一架赌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睡了一觉的功夫，再睁眼居然坐在了阶梯教室。
讲台上老师激昂地讲着课，底下年轻朝气的面孔大部分蔫蔫的。
随着眼前晃眼的白光渐渐褪去，她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太熟悉了。
是星洲的阶梯教室。
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又因为尚云川暗戳戳地提起结婚心里有些不快，觉得他有意无意地在暗示自己，朝他发了一通火就离家出走了。
这……是什么鬼？
她怎么就回到本科时期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又捏了捏大腿，最后掐了一把脸。
痛。
心生绝望。
居然不是梦？
耳侧突然传来一阵压得很低的闷笑，司秦狐疑地皱眉看过去。
这下更是惊悚。
陆央趴在桌上笑得眉眼弯弯：“你干什么呢？下手还挺重啊，不疼吗？”
原本忘得差不多的场景涌入司秦的脑海。
陆央这幅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他又来蹭课了。
司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盯得陆央觉得有些古怪，直起身子眨眨眼：“怎么了？”
要照平时，司秦能给她几个好脸色就不错了，哪会盯他看这么久。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最近变得很警惕很敏感，就是因为他听说又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金融学院的老借着社团的名义在司秦面前晃悠。
他可不能松懈。
司秦看他的眼神很复杂，那是一种掺杂了陌生、冷漠、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的眼神。
陆央感到这眼神有点故事，有些不对劲，可又觉得是自己的感觉有误，毕竟没什么理由。
他想再开口说两句话，司秦却已经移走了目光，然后垂头闭上了眼睛，肩膀有轻微的起伏，似乎在平复什么。
对于司秦，陆央向来是不敢追问和吵闹的，所以他就又闭上了嘴。
***
司秦是在回到宿舍翻手机消息时才一步步了解她目前大概处于什么时期，需要做些什么事。
她现在是大一下学期，校宣策协会办的慈善晚会过去了两个月，快要到考试周，也快要到寒假了。
而陆央，也已经追了她两个多月。
按照以前的时间线，陆央这个寒假也会想尽办法继续骚扰她。
而她一直到大概明年三月之前都无动于衷，后来她报复心起答应了他的追求。
……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司秦现在比较想知道，尚云川在哪。
她从上午莫名其妙来这也快一天了，系里的院里的社团里的同学正经打过照面的都不下十个了，结果这尚云川连个影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想去找他，冷静下来想了想，终于强迫自己接受了一个现实——
正常在这个时间线上，她和尚云川根本都没单独说过话。
他的微信她倒是现在就有的，是晚会那次加上的，可是她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他们除了通知彩排时间还有注意事项，完全没有其他交流。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看不到他的朋友圈！
这合理吗？
尚云川明明会发，几年后的尚云川明明偶尔就发几条朋友圈的！
他这个时期不发朋友圈的吗？她好像以前从没注意过。
还是说……
这个兔崽子把她屏蔽了？！
想到这种可能司秦就有点咬牙切齿。
如果尚云川真的把她屏蔽了，等她回去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回去……
司秦叹口气。
她还能回去吗……
那头的她是个什么情况？
尚云川那个傻子，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前一天晚上她朝他发火的时候，他委屈得不行，连质问的语气都很不稳。
他说：“每次说到结婚你都这么排斥，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我永远在一起，是么？”
她的火气仍然很大，说话就不客气：“跟你说了多少遍，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想法，你嘴上说的好好的尊重我的意见，现在又来逼我，有意思吗？”
“单是结婚的事吗？”尚云川眼里流露出痛苦，“你以前明明答应我了，会考虑的，可你真的有考虑吗？”
“你为什么非要结婚？你到底想怎么样？逼我结婚生孩子传宗接代吗？”司秦挑了挑嘴角，“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要你传宗接代了？我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你。”
司秦嘲讽地笑一下：“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那结不结婚到底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非要结婚？”
“我要你的态度。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司秦想，又来了。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尚云川最后都会扯到她到底在不在乎他这件事上。
她不明白，难道只有结婚才能证明她在乎他吗？
她跟他理论了无数次，最终却像个死循环，绕啊绕的又回到了这里。
所以这次，她不打算理论了。
司秦语气平静且严肃：“尚云川，你有完没完了？隔几天就要闹一下，我不会累的吗？”
司秦每多说一句，尚云川就又一次跌入最近无数次席卷他的深渊。
他们正式在一起已经一年零一个月，很少吵架，秦秦很少凶他的。
可是就这最近一个月来，每当他稍微提到类似“婚礼想要中式还是西式”、“这套婚纱好不好看”、“酒席请多少人”这种问题时，她都很不高兴。
他承认，他是在暗示一些什么，可是，他也没有要逼她啊。
为什么她那么不高兴？他提的是一件多过分的事吗？
尚云川捏着手心，觉得有点晕眩。
对现在的他来说，结婚就像一根淬了毒的刺，似乎除了那一本证书，再无药可解。
一开始，他的确是觉得婚姻并非必要，只要两人相爱，自然怎样都好。
可是后来，当发现司秦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很难过很难过。
原来司秦没有跟他一样的渴望。
原来司秦并没想要跟他组建家庭，并没有想要告诉所有人他们是一对。
他偷偷摸摸改了备注有什么用，他根本不能名正言顺地叫她老婆。
这样的他就像笑话一样……
他从来没办法跟司秦吵架，说一句就心如刀割，于是他又想要像以前很多次那样逃跑，躲到别的房间。
可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司秦就开口了：
“你别委屈自己了。我走。”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开了他们的家。
***
陆央真的烦人。
司秦以前真没觉得他能有这么烦人。
她怀疑他可能告诉了全世界他在追她，每一个认识他俩的人看她的时候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苍天啊，她可什么都没做啊。
明明以前经历过一次同样的情景，现在再来一次，她的心态没有更好，反而更加受不了了。
尤其是想到尚云川指不定在哪听着流言默默难过，她更暴躁了。
她昨天终于见到了尚云川，在篮球场上。
一个学姐跟她说有东西要给她，约在篮球场，结果到了才发现，她是被骗来看陆央打比赛的。
服气。
然后她想起来以前也是有过的，只不过实在太久远，她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以前得知被骗后她的反应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大概率是转身就走，可是这次她没有。
因为她看见了尚云川。
这不是个正式的比赛，比较像私下的友谊赛，尚云川和陆央一队。
看着尚云川打球，司秦再一次发觉，以前对他的关注真的还是太少了。
不然这么个哪哪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人她怎么就硬生生错过了这么久呢？
长得好看，打球也好看，什么表情什么动作都好看，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想着想着，她突然被身旁同样站在球场边的人戳了戳，那人兴奋地冲她前方指了指。
司秦顺着她的动作一抬头，就看到陆央在朝她……飞吻。
惹。
无语到了呢。
司秦硬生生忍住白眼，不自觉朝离陆央不远的尚云川看去。
他也看向她的方向，只不过不同于陆央张扬肆意地做一些奇怪的事，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察觉到她的目光，尚云川愣了一下，在四周一阵阵为了陆央响起的起哄声中，垂下了眼。
司秦有点失落。也有点心疼。
大学时的尚云川轮廓还略显青涩，不同于司秦熟知的他，这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司秦在观众席坐下，看完了整场比赛，这行为惹得陆央频频朝这边看来，疑惑盖过了欣喜。
不正常啊。
实在不正常。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尚云川走到场边拿起毛巾，借着擦脸的动作不经意朝已经关注了无数次的位置看过去。
她全程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原本以为她在看陆央，偷偷观察了一阵后又怀疑不是。
因为他总能和她的视线对上。
但他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她在看自己，只是……恰好而已。
司秦郁闷地看着尚云川的方向，而另一边结束比赛的陆央三两步跑上看台，伸手在她眼前晃悠了好几下，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朝他瞟去。
“你在看什么啊？我比赛的时候就发现了，你都没有专心给我加油。”陆央扬扬眉，挑起嘴角笑着，向后靠在看台的栏杆上。
司秦懒得理孔雀开屏的陆央，转身就要走下看台，谁知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她立马就要甩开，陆央不放手，说得义正言辞：“我们队赢了，一会儿有庆功宴，一起去吧？”
司秦张嘴就要拒绝，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们队的都会去？”
陆央露出些疑惑的目光，老老实实地答道：“是啊。”
说完他又转转眼珠，倾身凑过去，眨一下眼：“当然了，如果你想跟我单独烛光晚餐的话，我求之不得。”
司秦退一步，不搭话，侧头看了看另一边人群聚集的地方。
其他人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把她和陆央隔离出了一个结界，方圆五米内寸草不生。
这样的事以前的她经历得绝不算少，可是她那时候烦归烦，却从没真的试图改变过什么，很多事情陆央做了也就做了，她不在意也就过去了。
比如陆央总来蹭课，她不高兴，跟他表达了不满，没有实质效果，她也就不挣扎了。再比如陆央的朋友总起他俩的哄，她觉得反感，没有好脸色，陆央厚脸皮地一次次重复这种伎俩，她反驳都懒得反驳。
以前是这样，可是现在她不可以。
因为她知道，还有个尚云川在看着。
每一件这种曾经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伤害到他。
司秦收回目光，看着陆央：“什么时候走？”
陆央一愣：“啊？”
几秒后他才意识到她指的是庆功宴，立马喜笑颜开：“现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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