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以来,因为这种种杂七杂八的事堆在一起,两个人谁也不肯相让,已经很久没有像这一夜一样,相处一室尚且温存。
阿谣知道第二日是裴承翊休沐的日子,到了清早,也直抱着他不肯放人。
男人上身只披了件薄薄的中衣,衣衫半敞,骨肉匀称,温热的气息就在阿谣耳畔。
再没有比他们现下的姿势更暧昧的了。
阿谣在男人身畔呢喃:
“哥哥,再陪我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她这一声“哥哥”叫出口,他只觉得骨头都要酥了,哪有什么不肯应的。
这是他们私下里最亲密的称呼,这些日子阿谣闹脾气总不好,一直不肯再这样叫他,今日陡然又开口叫,裴承翊像是身上有一团火,陡然烧起来,急需她来灭火。
是以,再开口的时候,他连声音都是微哑难耐:
“谣儿乖,将衣裳解了。”
……
又是一晌贪欢。
二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叫水,便听门外有人轻轻叩了叩窗,紧接着就是宝菱试探着的声音:
“殿下,小主,现下可要起了?”
裴承翊向来勤勉,很少如今日这般,在阿谣这耽搁了整个早晨。阿谣则是算准了每回她侍寝,曹嬷嬷都会在这个时候送避子汤来,是以故意拖延时间。
她声音恹恹的:
“先拿些水来。”
“是。”
宝菱顿了一顿,还是说,
“小主可要快些,曹嬷嬷来了,正等在院子里呢。”
彼时裴承翊正披衣下榻,闻言,漫不经心道:
“曹嬷嬷本没什么事,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
宝菱这丫头一贯是有什么说什么,她说起这事话中不无抱怨:
“殿下有所不知,嬷嬷是来给小主送避子汤的,嬷嬷她老人家说了,这汤呢,过了时候喝就不灵了。”
太子爷从前原是每回幸过第二日大清早便起身离开,或者干脆不留宿在阿谣这儿,对这些事并不了解,此时听了,也好似没放在心上,只是说:
“哪有这样玄,让她多等一会儿。”
“是。”
……
待到裴承翊和阿谣都梳洗一新,曹嬷嬷才带着宫人,端着满满一大碗药汤进了门来。
她没想到太子爷这个时辰了还在静轩阁,与裴承翊眼神对上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略显僵。
阿谣此时正坐在妆台前,由着面前的男人一时兴起替她描眉。
知道曹嬷嬷来了,她神情黯然,低低开口:
“嬷嬷搁下吧,我过会儿就喝。”
闻言,曹嬷嬷果如宝菱所说:
“还是老奴在这儿伺候小主喝吧,这药啊,耽搁了就不灵了。”
药灵不灵关乎她会不会怀上裴承翊的子嗣。
阿谣抬起眼,不无委屈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然后才说道:
“只是耽搁一小会儿,不会不灵的。”
面前的男人就这样继续给阿谣画着眉,并未将她们两人的推拉放在心上。
曹嬷嬷见阿谣不肯喝,今日又是裴承翊在这儿,既是皇后娘娘交代下来的事情,她担心夜长梦多,若真的被阿谣寻着机会怀上殿下的子嗣,岂不是功亏一篑。
思及此,她便干脆从托盘中取出药碗来,径自端到阿谣面前:
“小主,趁着热喝了吧。”
阿谣干脆稍稍别过头,娇声低叹:
“好大的苦味啊。”
她知晓曹嬷嬷的性子,绝不是轻易肯罢休的,也就是现在在裴承翊面前稍微收敛了一些,若是只有阿谣,现在恐怕都要动手灌药了。
两人各怀心思,曹嬷嬷则是觉得阿谣趁着裴承翊在场,想要耍什么花招,为怕生了差错,她干脆将那药碗端到阿谣唇边,说道:
“老奴伺候小主喝,小主……”
曹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忽听“嘶——”的一道抽气儿声,然后便见阿谣捂着唇,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一旁的裴承翊这才扔下笔,急声问:
“可是烫着了?”
阿谣没说话,只是愈发委委屈屈地瞧着他。
男人被这一瞧,陡生了股无名火,一把将曹嬷嬷手中那一碗药汤打翻在地,厉声责备:
“她不愿喝你就不要逼她喝!”
见到从来敛着脾气的太子爷陡然发怒,曹嬷嬷和屋子里几个宫人吓得登时跪到地上,曹嬷嬷则是连连讨饶: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老奴只是按规矩办事,并非强迫林侍妾吃药啊!林侍妾自己不肯配合,怎么能……”
“放肆!”
男人扬手拍桌,眉头紧皱,
“你还要反过来怨到谣儿身上?”
他说完这句,便垂下眼去看阿谣,见她也被他吓着,正微不可察地周身颤抖着,意欲伸出手去抱抱她。
可是还没触到,她就甫地起身,跪到他脚边。
阿谣鼻尖红红,强忍着泪,哽咽着说道:
“殿下……唔,莫要责怪嬷嬷了,全是阿谣不好,每回伺候过殿下都要喝这汤的……”
她缓缓伸出手,抹了一把泪,哽咽得声音断断续续:
“殿下打翻了这一碗,还要再煮的……都怪阿谣,阿谣不该这般娇气,不该怕烫、怕苦,殿下不要生气,阿谣这就喝,这就喝。”
阿谣说着,还跪着上前两步,伸出柔荑小手抚了抚男人的心口。
紧接着,她又如她所说,转身到地上去捡那未洒完的半碗避子汤,端起来就要饮下。
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她就在心里默数,三、二、一……果然,在唇触到那药碗之前,手中的碗就被男人一把打开,只听他冷声说了一句:
“够了,都下去!”
下一瞬,阿谣便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坐到他的腿上。一边替她拭泪,一边正色道:
“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谣儿为孤生儿育女,好么?”
阿谣连眼睛都亮了亮:
“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傻,”
裴承翊见她这副傻兮兮的模样,不禁轻笑了声,
“让你为孤生儿育女就这样高兴?”
“当然高兴,”
阿谣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的笑看起来更真一点儿,
“妾生得好看,殿下生得更是俊朗,妾和殿下的孩子,一定是世上顶顶好看的。”
听她这样说,裴承翊忍俊不禁:
“还有你这样自夸的?愈发不知羞了。”
阿谣瘪瘪嘴,略显不满:
“殿下难道不觉得妾好看吗?”
男人替她拂开鬓发,声线低缓:
“好看,我们谣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
……
阿谣的笑意僵在嘴角。
如果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可惜她贱命一条,黄粱一梦终究快做完了,往后,就是生生不见。
-
阿谣和裴承翊的那些矛盾好像就这样缓和下来。
她又变回从前那个温温顺顺的林侍妾,过着淡云流水的日子。
日子一但这样平淡地过,就显得时光飞逝,好像不过须臾,窗外的草色就由青转黄,转眼之间,天地又是一片萧条。
深秋了,眼见着要进腊月。阿谣又披上去岁的旧披风,她要去后花园监督宫人将她养的花草修剪成什么样儿了。
这几个月来,她格外喜欢花草,已经快和后园修剪花草的小宫人混熟了。
一走到花园里,阿谣看了一眼被修剪地豁了一个枝丫的木芙蓉,心疼得甩下身后的宝菱和春喜,急急冲那修剪花草的宫人走过去,抱怨道:
“你可当心些!你瞧瞧这枝都被你修的少了一块,你这修剪花草的功夫还不如我呢!”
那宫人忙问:
“小主息怒,小主说的是哪里?”
“这儿!”
阿谣伸手指过去。
那宫人也伸手跟阿谣指到一处:
“这儿?”
“对。”
一个小小的纸条,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塞到阿谣手心里。
这样的事情这几个月来阿谣做过不少回。逃出东宫的事儿她谁也没告诉,单单只靠着这小宫人同外面的顾随通信。
顾随总说时机未熟,叫她再等一等。
是以,阿谣这一回拿了纸条躲回房间里看的时候,心里也是紧张得砰砰直跳。
她颤着手打开纸条,只盼着不要叫她再等。
再等下去,她真的要疯了。
手中的纸条终于被打开,上头龙飞凤舞,只有寥寥几字:
“时机已熟,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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