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
阿谣几乎是听见第一个字, 就能知道对方是谁。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身子,试图跟对方保持距离。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在这里冒犯她的意思,说完方才那句话, 便十分知礼地退开去,与她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阿谣站起身,对于此时见到眼前的人, 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只是说一如往常, 恭谨地福身行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见到她行礼, 男人背在身后的手一动, 不过还未从身后伸到身前,双眼又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周围,遂又将手背了回去。
只是温声说
“不必多礼。”
阿谣隔着帷帽看了裴承翊一眼, 先发制人一般,问道
“天色已晚,太子殿下入夜来此, 想必是”
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
看着此时面前男人的面色, 他负手而立,一声的月白长袍, 衬得整个人愈发清贵骄矜, 不可沾染。他的眼里浅浅写着赞同,似乎在肯定她说的话。
裴承翊刚想开口接上话,直说他是来找她的。
因为前晌到卫国公府去连她的人影儿也没见着,就被卫国公恭敬却冷着脸叫出卫国公府。
他见不着她, 心里实在痒痒, 这才找到了这儿来。
阿谣看到裴承翊这副神情, 心中无甚波澜, 反而觉得心中有些烦躁。
便故意不顺着他所想来说话,而是想着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干脆说
“想来是来照顾我们玉坊的生意。”
她说完这句话,再去看裴承翊的神情,似乎见到对方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
不过他反应快的很,很快就恢复正常。
反而接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只低声说
“正是。”
他知道阿谣生了一双极巧的手,坐起什么事情来都是信手拈来。
就连雕琢玉石,也是自己琢磨,自学成才。
裴承翊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就有些骄傲。
替他的小姑娘骄傲。
这回倒是换成阿谣愣了愣。
裴承翊唇边难得挂了丝笑意,轻声一哂。
像是冷峻的冰山倏然融化了一角。
他看向站在一旁拱着手,始终保持着行礼姿势的赵掌柜。大约因为阿谣,他站在她身边,所以连带着对其他人都显得温和了些。
男人似乎有意将刚刚的话题延长下去,只同赵掌柜说
“这位是这里的掌柜孤早就听闻你们这玉坊有位隐世大师。”
裴承翊说到“隐世大师”,隐含笑意的目光就搁在阿谣身上。
这么明显的意思,一向是个人精的赵掌柜自然当下便弄明白,还没等太子爷说完,就连连点头。
太子爷继续说
“那就烦请掌柜的,给孤将你们这位大师的作品取出来,孤,全都要了。”
即便是已经意识到太子爷和他们东家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可听到太子爷说这句意思近乎直白的话时,赵掌柜还是不禁惊了惊。
他知道他们东家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花容月貌,名动京城。
可没想到,连太子爷也倾倒至此。
赵掌柜顿了一下,才连声说
“是,小的这就去。”
不过还没等他动身,就被站在一旁一直静静听着的阿谣叫住。
“赵掌柜别急。”
阿谣虽是和赵掌柜说话,眼镜却是一直看着这位清俊矜贵的太子爷。
她头上戴着的帷帽并不厚,仅仅是一层薄纱,两个人相隔这样的距离,他也能隐隐看见她面上的神情。
他很少从她的脸上看到如此时这种生动的、狡黠的笑意。
配上那双狐狸眼,妥妥像只聪明娇俏的小狐狸。
男人心中一动,一时之间,对着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阿谣轻笑了声。
说道
“臣女厚颜,知道太子殿下说的什么隐世大师就是臣女罢了。”
没想到她会直接拆穿,男人从喉中逸出一声
“哦”
“殿下这般,臣女就当是了。既是如此,臣女便直说,这满玉坊的玉器,却是唯有一样是臣女亲手所作,殿下既然想要臣女做的,那便送给殿下。”
她笑得说话,娇媚的眼波隔着帷帽隐隐约约,愈发显得勾人。
一旁的男人将原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稍稍移开,看着后面高高的架子,定定心神。他注意到了她话里的“臣女亲手所作”“送给殿下”
唇边的笑意漾起来。
他今晚一晚上笑的,竟比往日数日的都多。
似乎有些高兴的忘形。
“如此甚好。不过,孤怎好白要你的东西,不如明日,孤做东,谣儿到东宫来,孤叫膳房做你最爱吃的芙蓉糕。”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臣女这就去取那样东西。”
阿谣也不拒绝。她说完这话,便转身走向后面的一排架子,那里放着新桃玉坊请的几位师傅赶制的“桓王同款玉扳指”。足足有数十枚,全搁在一起。
她站在这个架子这里,知道裴承翊根本看不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便随手从中拿了一枚握在手里,又转身走回了男人面前。
阿谣伸出手,还显得颇为郑重
“殿下可要拿好了。”
“自然。”
男人也伸出手去接,阿谣将手里的玉扳指搁到他手里。
裴承翊看着迅速收回手的阿谣,又转而看向她搁在他手里的东西
一枚玉扳指。
玉扳指
他总觉得这两日听到“玉扳指”的次数过于频繁。
而且眼前这扳指的样子越看越有些眼熟。
男人在脑海里回忆着。
昨日上林苑草场上,阿谣送了桓王一枚扳指。
手下人来报,说阿谣开的这家新桃玉坊在卖一样“桓王同款玉扳指”。
还有这玉坊门口贴着的画报
一件件愈发明了。
他看着手里的扳指,眉头略略皱起来,终是忍不住问她
“这扳指,好生眼熟”
“那是自然。太子殿下是见过的。”
阿谣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这是我们玉坊这两日主推的桓王同款玉扳指,现下已经预定不到了,臣女这枚现成的直接送给殿下,殿下可还满意”
第二日傍晚。
整个洛阳城最最繁华的街市,广云楼所在的南街上,一身素色华服的男子站在广云楼楼下,身后两三个随从跟着,俱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儿,似乎在等人。
这人瞧着面色阴郁,俨然是个不好惹的。
不过,来来往往的人都识得他。这等架势的,除了桓王府那位王爷,却还有哪位
有些更了解桓王的人也在心中暗暗腹诽,一向爱好女色的桓王,此次竟然连广云楼的门都不进,就这么往门外一站。
跟门神似的。
只是这“门神”现下瞧着心情委实不大好,一些路过的人认识的也只敢恭敬地行礼离开,并不敢多言。
就连平日里花枝招展,巴不得得了机会巴上桓王的烟花女子,此时也纷纷只敢远远看着,没有一个敢上前来。
直到林家小公子,林相的幺子林锐与个纨绔一起,醉醺醺地迈着七扭八歪的步伐从广云楼出来的时候,桓王的脸色和姿势才稍微变了变。
变得更加阴郁。
林锐正和身边的朋友说着
“好兄弟,下次咱们再、再一醉方休下回本少爷带你们去个更”
话还没说完,便生生被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拦住了去路。
紧着着,这两个桓王府的侍卫便一左一右,也不管这林锐一身的横肉,径直将人腾空架了起来,往桓王的方向走。
林锐这种性子,哪里肯这么乖乖就范。
不过下一瞬看到桓王的脸,还是惊了一惊。他挣扎的动作更大,冲着旁边两个侍卫作威作福
“放开本少爷找死是不是我堂外甥在这儿呢还敢在我这儿放肆”
他说的“堂外甥”正是指的此时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切的桓王裴承衍。
这林锐虽然年岁小,足足比桓王还要小上两岁。可他是林相老来得子,辈分大的很。
乃是贤妃的堂弟。
是以,也就正是裴承衍的堂舅舅。
林锐虽然是个成日胡吃海喝逛花楼的纨绔,事摊到自己身上倒还算聪明,一直提醒桓王记得他们两个的关系。
可是桓王似乎并不吃他这套。
裴承衍昨日已经在这里等过林锐一回了,可是不知道对方从哪里跑了,叫他扑了个空,此时正是烦躁之时,哪肯接对方的茬。
就只冷着声,说道
“放开他。本王看看,林少爷还能跑到哪儿去。”
一听他这话,林锐忙说
“诶诶,阿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叫什么林少爷这般生分,按着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小堂舅的。”
“嗯”
桓王闻言,不禁冷笑一声,眼睛直直瞪过去,皮笑肉不笑道,
“小堂舅。那本王正好有件事要跟小堂舅好好谈一谈。”
他冲着方才那两个侍卫使了个眼神,说道
“带走。本王的小堂舅喜欢广云楼,今日本王就将这广云楼包下来,让堂舅好好玩。”
“哎堂外甥实在客气,不用不用我现在想回府了改日、改日吧”
裴承衍冷着脸,林锐一向怕他,此时又见对方这副架势登时慌了,慌不择言,
“我真不是有意将你指使我故意摆姜二一道的事告诉太子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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