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近混沌的时候。
阿谣的脑海里诸多片段像是走马灯一般闪过。
她想起了很多事, 也想起了很多人。
爹、娘、大哥、二哥、二嫂、阿随、宝菱、素蕊
对她好的,亦或者对她坏的。
想起秦宜然,想起桓王、皇后最后, 想起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矜贵自持的少年郎。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
在洛阳,广云楼。
他是她这一生, 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即便是意识混沌至此, 她也依旧清楚的记得初见的那一日。
他似乎偏好浅色, 初见那日穿的是一件月白长袍。
长身玉立,英姿勃发。
她那日可以求救的人很多。
可是她偏偏鬼使神差地,找到了他。
大约也是有一些私心。
在她的全部记忆中, 那时, 是第一次有人带她回家。
她好像觉得眼前开始变得一片黑暗, 什么也瞧不见。
身上被冰冷的河水浸透的凉也缓缓消弥,取而代之的是虚无。
就在阿谣即将整个人陷入黑暗之前,有人勾着她的腰,将她一把从水中提了起来。
几乎是在从水中被捞出来的那一刻,她因为方才呛了水,开始抑制不住地咳嗽
五感渐回,全身上下诸般不适感又重新涌上上来。
她又闻见周遭那种熟悉的、淡淡的血腥气。
几乎是一闻见, 就能知道是谁在身边。
打斗仍在继续,她被男人单手勾着腰挟制在身侧, 头冲着他身后, 并不能瞧见前面的打斗。
不过, 不多时, 就听见一声哀嚎, 与之相伴的,还有利刃划破肌肤的声音。
令人毛骨悚然。
阿谣能感受到挟制着自己的男人周身的凛然之气,和溢发而出的怒意。
再后来,阿谣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躺在一间完全陌生的屋子里。
好在看到她醒了过来,候在床边的宝菱和月心就急忙上前,这才让阿谣不至于慌乱。
她一开口就是忍不住问
“这里是什么地方”
“扬州府衙。这是太子殿下的居室。”
听到宝菱的回答,阿谣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里的关键词“太子殿下”。一想到他,阿谣才终于想起来她昏倒前的事情。
她原本是为了帮一个年轻妇人找孩子,可是刚找到孩子便被挤到岸边,之后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按进河里,险些溺亡。
然后便是被他救下,捡回一条命来。
犹记得,昏倒之前,她听见他手起刀落,了结了那试图将她溺亡的人。
阿谣这才反应过来,也许,她看到的那些本就是有心人故意让她看的。
原来,这就是桓王的手段么
她算是,领教了。
“太子殿下的居室那,我在这里,他人呢”
“太医过来了,正在隔壁的小筑,给太子爷瞧伤。”
“瞧伤他伤的可重”
阿谣现下一颗心仍忍不住别扭着,即便问出关心的话,却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宝菱递过一杯茶水,心中虽庆幸阿谣经此一难并无大碍,却还是不禁叹了口气,回话
“奴婢方才路过听了两句,似乎是不大好。”
这个“不大好”像是戳中了阿谣似的。
她在原地怔住,反应过来后,便想也没再想,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说道
“我去看看。”
阿谣刚刚醒来,瞧着身子还虚,这突然一站起身来有些不稳,像是要摔倒似的晃了晃,吓得月心差点儿拦住她不让去看太子爷。
阿谣走到隔壁小筑门边,正欲敲门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颇为清晰的谈话声。
她好像总有这样的际遇,总是会不小心听到别人的谈话。
房间里的声音是太医在叮嘱陈忠
“殿下手臂经上回马球会原本便旧伤未愈,又受些皮外伤已是极限,现下却又动了力气抻着,伤及内里,恐怕恐怕这手臂暂时要失去知觉一阵子。”
陈忠马上就问出了阿谣心中想问的问题
“失去知觉一阵子那这一阵子是多久还请太医明示。”
“这老夫也说不好,许是几日,许是几月,又或许是一直好不了的,也是有的。”
“什么咱们爷心比天高,哪里受得了这个,太医还是再给想想法子,这样可不行。”
“老夫定然尽力。”
阿谣进门的时候,裴承翊也是昏迷状态。
双眼紧阖,没有半点儿转醒的迹象。
没想到她这个被救的人,倒是比这个救人的人先醒过来了。
她的手忍不住落到那刀削斧刻般的脸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
一整个下午,她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似乎是在等他醒来。
好久好久。
久到阿谣都以为时间静止了。
直到一双腿被她坐得发麻,她缓缓站起身,想要稍作活动的时候,刚一起身,便觉手上一紧。
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的手被另一只大且修长的手攥住。
怎么也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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