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一出来,在场的空气陡然安静了些许,吓得张雨萌赶紧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就凭你空口白牙这么一说有秘密就真的有秘密了?”见简迟深没回应,喻朝笑嘻嘻地去接洽了。
人家黑客都是现实世界羞涩不语,再不济也是有点沉默寡言,但喻朝偏偏就要做那一朵奇葩。网络世界日天日地,现实世界也重拳出击,永远走在八卦第一线,外向得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AI机器。
这种技能在此刻很好地派上了用场,张雨萌被追问地哑口无言,半天想不出下一句该怎么回应。
“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但你们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想了一会儿,张雨萌期期艾艾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保证安全,可以带着你。”简迟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在参与一个什么性质的游戏。”
张雨萌脸色白了白。
“成交。”犹豫了一会儿,她咬咬牙,快速地把她醒来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也是从护士长那里听来的,总之就是,邱远泽跟一个杀人犯有牵扯,这个杀人犯现在就在这家医院。”
“所以你怀疑凶手是杀人犯?”喻朝皱了皱眉。
“……不。”张雨萌低着头,语气有些闷闷的,“我怀疑杀人犯也会来杀我们。”
张雨萌话音刚落,一道惊雷突然响起,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下一个拐角处传来老式窗户被风吹开的吱哟声,随即就是越来越大的风和从无到有的雨。
夜风的呜咽在此时显得格外凄厉,像是在肯定他们的想法,催促这一行人赶紧去逃命。
简迟深回过神来,朝着面前有些生涩的女孩微微颔首:“有很大的可能。谢谢你的线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喻朝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未知的杀人犯也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凶手是谁还半点没有头绪,按理说这才刚刚进游戏,可喻朝就是已经有了度秒如年的难耐感。
但看看依旧冷静的简迟深,他叹口气,又把燥意摁了回去。
不急,他不行还有简哥,简哥不行那就大家一起先逃命再说。
简迟深毫无波澜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轻轻往上勾了勾。
“喻二,张六和我都有自己的身份线索,你没有吗?”
喻朝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你在叫我?”
“那不然呢?笨笨哦。”张雨萌小声嘟囔着,给喻朝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身份铭牌,又指了指喻朝衬衫的领口。
那里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金属铭牌。
“护士,张六。”
“司机,喻二。”
满脑子都是我这么帅怎么可能是司机的喻朝凑上去看了一眼简迟深的铭牌——他早已经把它取下来了,顺手放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妇产科,简一。”
看喻朝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什么线索,简迟深也不再问,想了想自己刚刚看过的楼层分布。
“去三楼,档案室。”
无人有异议,一行人渐渐走远,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过了一会儿,开着缝隙的门边只剩一片空洞的黑暗,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熄灯了。
更确切地说,是熄了一部分的灯。
时间大概已是凌晨,走廊里只有微弱的灯光还亮着,避免查房的护士磕碰受伤。
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黑的,周围万籁俱寂,除了三人交错的呼吸声,连脚步声都显得隐隐约约。
窗外的雨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阻隔在了墙外,简迟深一行人抹黑走到大厅,一路上没有任何事发生。
但他们的状态却更紧绷了。
偌大的空间毫无人气,刚来游戏所见到的热闹景象仿佛只是一场幻觉。因为视线有限,所以他们现在看哪儿都会有黑峻峻大块缺口,如影随形的黑暗就像择人而噬的野兽,伺机而动,只等把他们吞噬殆尽。
……
简迟深微微站定。
左手边是楼梯。
绿色的紧急通道灯牌在黑暗的楼道里发出幽幽的荧光,隐约可见有些掉漆的白色墙皮。地上有些深色的污渍,不知种类的碎屑和它掺杂在一起,让人看一眼就失去了进入的欲望。
右手边是电梯。
它刚好停在一楼。
电梯的外观干净整洁,凑近点甚至都可以看到他们自己在上面的反光。鲜红的“1”展现出邀请的味道,无声地表示出对来人的欢迎。
但是——
“恐怖片三大定律,进电梯必撞鬼。”喻朝小声地对着简迟深嘀咕,“我们还是走楼梯比较保险。”
大不了就是慢一点累一点,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
简迟深不置可否。
“那走吧。”
喻朝赶紧拽着怕得要死的张雨萌屁颠屁颠地跟上,一行人慢慢地踏进了充斥着未知和黑暗的楼道。
其实简迟深没告诉他,恐怖片定律不是进电梯必撞鬼,而是当面临电梯和楼梯抉择的时候选哪个都会出事。
半夜十二点还在空无一人的医院里逛本身就是一个搞事的行为。
就这还想不出事的话……那估计骂导演恰烂钱的人就要翻个好几倍了。
……
简迟深大概不会知道,他们走得很及时。
就在他们进楼道后的三分钟左右,一个个从不同方向赶来的“人”聚集到了电梯门前。
他们穿着统一的病号服,个个张大了嘴巴,睁开的眼睛里是一片雪白。一排幽灵一样的影子倒映在电梯光洁的门上,像是一场悬浮在空中的默片,透着满满的诡异。
没有人去动电梯。
就在最后一个“人”站定以后,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倒在电梯中央,歪歪斜斜的皮肉挂在侧出来的骨架上。四周到处都是血痕和红色的手掌印,可以明显地看出留下它们之人的挣扎和绝望。
那些“人”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没有感知一般地走进了电梯。他们踩进那具尸体,挤在凝固的血液里。他们每个人都没有表情,脸色惨白得像早已死去多时。
他们直勾勾地盯向了某个方向。
电梯又“叮——”的一声关了。
数字缓缓上升,红色的箭头忽明忽暗。
最后定格在了“3”上。
门开了。
—
楼道里有窗户。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际偶尔划过几道闪电,照亮了一行人徐徐前进的身影。
简迟深从窗户里往外看去,满目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三个人谨慎地往上走着,简迟深站在最前,喻朝站在最后,把张雨萌放在了中间。
极微弱的光打在他们身上,在斑驳的墙壁上映出了扭曲的影子。
张雨萌听了一路喻朝急促的喘息。那喘息的频率时高时低,声音时强时弱,给人一种随时能咽气的感觉。要不是她不敢,她真想问问喻朝是不是得了哮喘一类的病,然后现在因为太过紧张发病了。
但她毕竟现在处于弱势一方,充其量就是个提供了不知真假情报的抱大腿的小喽啰,可不敢出言得罪。
喻朝她是不太怕,她有点怕简迟深。
虽然简迟深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但是他看上去真的很冷漠。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只给了人膜拜的机会,没给人勾搭的本事。
看上去就是个大佬,就算现在不是也走在了成为大佬的路上。
张雨萌胡乱地想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有这么多想法还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好让自己显得不是太害怕。
喘息声越来越近了,喻朝好像没注意,径直朝张雨萌凑了过来。
张雨萌觉得有点过分了。
“你别凑这么近……”
抱怨声戛然而止,回过头的张雨萌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手掌变得冰冰凉。
……没有喘息声。
她的后面,根本就没有人!
那刚刚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是谁?
她突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不走了?”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
是简迟深。
手脚僵住的张雨萌几乎要喜极而泣,想也不想地就要转过身去。
恰在这时,天空闪过一道雷光。
她的动作停住了。
身后的那个东西——没有影子。
“怎么不走了?”“他”笑吟吟地来到了张雨萌背后,“怎么——不走了?”
……
—
简迟深走着走着就察觉到不对劲。
脚步声太轻了。
三个人的脚步声,就算是都穿着布鞋,都刻意放慢放轻了步调,也不该是这么浅的声音。
更何况,喻朝一向刹不住……不对劲。
这个感觉,就像是他身后根本没有人在跟着他走。
简迟深停下了脚步。
脚步声消失了。
狭窄的楼梯间里,雨声和他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心脏规律跳动的声音。
除此之外,再无他声。
跟在后面的两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任何预兆,他们就凭空消失了。
容色昳丽的青年右手抚上藏在袖口的手术刀,眉眼渐渐冷冽,带上一份肃杀的气息。
跌跌撞撞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由远及近,夹杂着女孩子惊声的尖叫和喻朝慌乱的求救声。
简迟深眉心微蹙,正要回头。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永远不要在游戏里回头。
永远不要在游戏里回头,谁知道叫你的是人是鬼呢?
好像有个人曾用吊儿郎当的口气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但时间太久了,简迟深已经忘了他的脸。
但是这不妨碍简迟深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不能回头。
他把意欲转身的念头收了回来,连同已经打算开始的动作。
一声轻叹在他耳边响起,是喻朝的声音。
“为什么不回头呢?”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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