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缘一比他哥哥先一步来到了人见城。
……在他把所有妖怪砍死之后。
他刚刚进入其中,就闻到浓郁的气味。那股妖怪身上有的熟悉的腥臭。
带着这气味的,正是城中行走的人。
——太过诡秘。
他现在甚至不想让自己的哥哥踏入这座城。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以这样的理由去阻拦,一定无法说服兄长大人。他需要更充足的,这里有妖怪的证据。
不,他应该索性找到妖怪的藏身之处,将其彻底根除才是最佳方法。
他跟着飘逸妖怪气味的人,来到城堡附近,发现那人进入了城内。
缘一皱眉,不光那人,城中出没的大部分人都有妖气,并非自身所散发,而是从哪里沾染上的。
不过还是他最初跟踪的那人最为浓郁,那应该是直接的接触者。
找人打听了一下,发现那人还挺有名,是直接照顾城主的仆从。
……人见城的城主有问题。
继国缘一想到马上就要进城的兄长大人,最终决定冒昧一次,潜入了城中。
他身手极好,不仅是剑士的正面决斗,论爬上爬下跟藏匿,也是一等一的。跟歌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也没少在森林里狩猎,对气息跟身形的隐藏自是有一套。
其实他的行为,已经像极了刺客,尤其他还带着刀,若是被谁看到捉到,当场砍死都不需要其他理由。但是对缘一来说,这等风险当然比不上自己兄长的安危重要。到了现在,他已经认为这场联姻是妖怪的阴谋诡计。
没错,他就说,继国家的那些人还应该没老到忘记了他,忘记了兄长大人才是继国家的家主这一事实。很可能家族中人只是期望兄长大人早婚壮大家族,没想到有妖怪趁虚而入。是的,继国家没错,都是这个人见城里隐藏的妖怪的错。这个妖怪,是如何知道了继国家,又为何针对兄长大人?他一定要弄清楚。
缘一潜入之后,找到了所谓的病重的城主。
结果他发现,这个城主已经被妖怪附身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被妖怪附身的人类,看起来内脏大部分还是人类的样子,可是有的器官已经变得奇奇怪怪,大约是被妖怪同化。
他不知道该怎样帮助这样的人,难道要把变化的器官割下来?可是那样人也死了,而且也没有替换的器官。
就在这时候,听到仆从传来消息,告诉城主,声称继国岩胜前来拜见,城主就说了声让少主过去,没有多做言语,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
看起来虽然器官变成了妖怪,城主也没有太多的奇怪行动。该担心的反倒是哥哥那边,城主都成了这幅样子,天知道人见城的少主跟公主都是什么样。这里莫不是成了妖怪的巢穴?
于是他又悄悄跑去看少主,结果发现,人见阴刀跟城主差不多,也是很多器官变化了,而且看起来快要断气,呼吸也是很长时间的间隔才呼吸个一下。
可是大家谁都没看出,神采奕奕还对谈自如的少主,是个半死不活的人。
……太诡异了。
缘一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不该把这种变异的人当做人类。
他听到兄长大人,要去见那所谓的公主,内心紧绷。
——如果公主也是这样,公主也是被妖怪改造过的样子,兄长大人要娶这样的公主回去?
缘一内心升起怒火。
他愤怒于妖怪对人类的玩弄。
为什么兄长大人初次相亲,要遇到这样的事?
如果他没有跟来,兄长大人是不是就无知无觉的,被这些妖怪哄骗,然后也变成妖怪?
继国缘一难以容忍这种想象。
哪怕他知道这是极为失礼的,被兄长大人所痛恨的,他还是悄悄的从天花板跟踪兄长大人,去见那位所谓的公主。
果然,他看到了那位公主。
——!!!
是妖怪!!!
不是被改造过的人类,这是一只彻底的妖怪!!!无论内脏结构还是气味,都说明她是妖怪!
缘一第一次遇到人类外形的妖怪,他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不定,这是有智慧的,有理性的,未必是恶意的妖怪,如果他主动发起攻击,反倒让对方成为了敌人。
——但是这样的妖怪肖想成兄长大人的妻子,果然还是不可原谅!
不,再等等,看她说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打草惊蛇就前功尽弃了。
缘一握住刀柄,牙齿紧咬,整个脸都绷的苍白了。
他的兄长大人自然对此毫无察觉,继国岩胜看向这位自称公主的女子,内心却认真打了个差评。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老城主愿意认女回家,这相貌,跟人见阴刀极为相似,就是更为漂亮,阴柔了许多。但若要他评价,还是个极为一般这样的等级罢了。
光说直接与他见面的行为,就非常出格,一般闺中女子,尤其公主这样,怎么也得拉个帘子藏身其后,或者最低限度用折扇遮掩一下。让外男见到自己的脸,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但想一想人见城的现状,或许他们也是顾不得许多,只想着用公主的美色把岩胜留下了抗刀,继国岩胜是这么推测。
就这毫无矜持的行为,在极为注重礼仪的岩胜脑海之中,已经又扣了好多分,目前是负分差评状态。
既然做了继国家的家主,岩胜就没有逃避过自己未来会结婚这一事实。他也想过自己未来会找什么样的妻子,他的理想,应该是知书达理,注重礼节,遵守本分,老实不出格的类型——没错,他最讨厌毫无礼节,想什么是什么,蹦跳着干尽坏事,还坑害周围人,这样的家伙!
继国岩胜并不喜欢眼前这个一个照面,已经失礼了的公主,但别人家的公主,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客随主便。
“岩胜大人,我是人见奈姬,很高兴能见到您。抱歉让您见笑了,”奈姬抬起手,用和服的手袖挡住自己半边脸,“实在是最近太过繁乱,父亲大人倒下,兄长身体孱弱,很多仆从都在慌乱之中因妖怪的传闻而辞职,就连我都不得不亲自行动,伺候父亲,匆匆赶来什么都没有准备,让您见笑了。”
非常合理的解释了理由,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已被打动,不再计较其中礼仪问题。
但继国岩胜不是一般人。他非但没有同情,反而生出更多疑问。
照顾父亲,为什么要穿长袖的和服?明明有中袖跟小袖不是吗?
这个女人很奇怪。
他这样想。
她刚才肯定不是去照顾父亲,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而且她肯定也不是公主,或者成为公主没多长时间,之前过的生活也不怎么奢华,否则她怎么连换个中袖都没想到,从礼节来说,只要是小袖以上,中袖跟长袖都算不失礼的着装了。
是的,正因为继国岩胜太过在意礼节,当即就发现了这个奈姬公主,完全不懂上层的礼节。
“非常抱歉,不得不对您失礼了,您是一位貌美的姬君,但我觉得,我们性格不合,不得不郑重感谢您的错爱。我希望您能告知您的父亲跟兄长,是您觉得我不合适,这样比较好。”
男性直接拒绝女性,会对女性的声名造成致命打击。大家都会说,哦,某某公主被某某拒绝了,一定有很大问题,说不定长的很丑,要么就是性格很不好。那么之后很多人会以讹传讹,最后造成这位女性真的无人问津。
这就是古代,没有照片的坏处了。毕竟画像可以让画师作弊,所以大家都是看画像,听传闻来判断一个女人相貌如何,性情如何等等。男子则不然,再坏的传言,见到本人就能澄清。女子却因不得不隐居宅中,无法出来亲自澄清传言。
奈姬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眨了眨眼,最终笑了:“是吗,我却觉得我们很合适。我发现,您是一位非常温柔的人。而且您的双眼里,沉浸着悲伤。”
公主站起来,走过来,跪坐在他的面前,伸出双手触及他的脸庞。
“这样的双眼,我曾见过啊……多少次,多少次的,从镜子里。悲痛着,愤怒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疯狂了。想忘记却无法忘记,憎恨着,想要得到却无法得到,想要杀死却难以杀死,真正的死了,却又不甘心那样的事实,报复似的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看容貌跟年龄,要比少年年长几岁的公主,低头在他耳边轻语;
“这个世界,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
【——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吧,那个人也是这样说着。】
“只有我懂得你。”
【“要一起来吗,岩胜?”那时候,我其实觉得,他懂我。】
奈姬抬起头,再度用温柔的笑容,询问在她双手之中的孩童。
“一起来吧,岩胜。我能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
之后……
岩胜几乎要回答了,几乎。
——然后他就看到天降弟弟,一刀把他眼前的女人给捅死了。
继国岩胜:“……?!!!”
几年没见的兄弟,一个照面把你相亲对象捅死,你该作何反应?
继国岩胜满脸疑问的看向缘一,难道缘一终于想开了,准备砍死这个兄长,自己上位当继国家主,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果然男人有了老婆才会有好胜心?
就见缘一拎着鲜血淋漓的刀说:“兄长大人,她是妖怪,她不可以。”
岩胜:……???
我的大兄弟啊,这明明活生生一个人,被你捅死了,现在还流着血呢!哪来的妖怪,你做梦呢?
岩胜能做的就是一把夺过他的刀,厉声呵斥:“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又为什么杀死她,你赶紧走,滚!”
“奈姬,岩胜,出了什么事?我听到声音……”
是人间阴刀的声音!岩胜推了一把缘一:“快走!”
人见阴刀已经进来了,看到此时场景,惊呼了一声,貌似要喊人。
结果只见缘一突然从兄长手中抢回刀,几步上前把人见阴刀也捅死了。
岩胜:——!!
继国岩胜不得不拔出自己的剑:“缘一!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兄弟疯了。我弟弟因为长期被弃养,我也不理他,竟然被一个乡下妞教疯了。什么妖怪不妖怪,那是人,活生生的人!上来二话不说把公主跟少主都砍了,让我怎么跟人见城的城主交代!
……等一下,那个城主似乎听说在重病?
岩胜思考半秒钟,认为都到这一步,怎样解释可能都无法和平了事。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去把这个城的城主杀了,将人见城占领,纳入继国家的统治。”
缘一微微一愣,扬起笑容:“兄长大人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原来你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继国家占领人见城?!不,等一下,缘一,那个女人到底都教了你什么?一家之主不是只干杀人夺城的事,你明白吗!
继国岩胜都快气昏了:“等拿下了城再找你算账,你的无知,简直让我可耻!”
缘一又露出可怜兮兮,被兄长抛弃的样子。
他兄长只想把他暴打。
然后两兄弟走出去。
‘奈姬’从地上爬起来,露出阴狠的笑容:“差一点啊,就差一点,可恶的双生子,竟然在最后——”
继国缘一又折了回来,又是一刀砍过去。
‘奈姬’:——!!还带这样的?!
‘奈姬’舍弃身体的一部分,化成几只不同样子的妖魔飞出去,缘一又砍了几刀,还是让不少妖魔逃走了。
是的,继国缘一的剑法……不擅长范围攻击。一旦敌人化整为零,就有几率逃出升天。
缘一皱眉,他看了看自己的剑,觉得还需要改进一下这个缺陷。于是他又再度回头,跑去帮助自己的兄长大人斩杀那个城主。
哪怕是人类,被变异成妖魔之时恐怕也没救了。虽然可怜,只希望他们能就此成佛。
……为什么兄长大人要生气,啊,果然还是我太笨了,想不到救他们的方法,只能杀死他们吗?
兄长大人果然心地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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