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水清纱记得陈藻。

    毕竟是在大婚当天当众砸场子的狼人,让水清纱想忘记都很难。

    听陈家的人说,原本结婚的事家里是瞒着陈藻的,还专门找人带着她到没信号的大草原玩了几天。谁知道陈藻最终还是倔强地连上了网,在铺天盖地的新闻通稿中发现了真相。

    只能说在这个时代,指望一个人断网好几天还不觉得浑身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宴会相遇、一见钟情、仰慕至今……老实说,爱看小说的水清纱很同情她。

    更别提她还是正宗的陈家大小姐了。

    只可惜,法不容情,谁让她没到法定结婚年龄、陈家却已经到了不得不联姻的最后期限呢?

    水清纱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想着,陈藻却已经将对水清纱的指控宣告完毕了:“水清纱,你以为你摆出一副盛世白莲的样子,就能骗过所有人吗?”她虎着一张脸,应该是想表现纯粹的义愤,可惜狂喜的眼角还是出卖了主人的心情,“你就是欺负白朗哥哥心地善良,不争不抢!”

    水清纱拼命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

    而那个心地善良不争不抢的人,则继续面瘫,以及牵着水清纱的手。

    没有意料之中的反应,陈藻心里一沉,说出的话也更加没有分寸:“水清纱,你这个绿茶婊!”

    “陈藻!”陈老太爷将手杖用力往下砸,喝道,“闭嘴!”

    水清纱现在已经是陈家的人,是在代表陈家在白家争利益的。不帮衬也就算了,陈家人还自爆陈家人有问题,还就是在白朗面前,陈家人掐死陈藻的心都有了。

    陈藻被娇宠惯了,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还在争辩:“爷爷!你知不知道,水清纱出轨了!她有问题,你让我闭嘴干什么!”

    陈老太爷气得说不出话,一手杖就要打过去,陈藻傻眼了,情急之下,抢先一步道:“我有证据!”

    “你有个屁的证据,给我滚回去!”

    陈老太爷也是这些年上了年龄,开始养气,讲究城府含蓄,好像他从来都不是好勇斗狠的主,说话淡淡地,表情漠漠地。

    眼看着所有人人设都要崩塌,心地善良不争不抢的人终于开口了:“给我看看吧。”

    陈藻眼泪汪汪,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水清纱摸摸鼻子。她也很想看看自己出轨的证据是什么。

    白朗都开口了,陈家再不情愿也没办法,于是那证据就这么呈了上来。

    是几张照片,直接用打印机彩印的,因此人像稍微有些失真,但不影响观看。

    照片的内容倒是让水清纱惊讶了:照片中,一男一女正在西餐厅相对而笑,一起吃着西餐。而由于拍摄视角的原因,这两人看上去,确实是颇为暧昧。某一张照片的错位,给人的感觉,竟像是两人已经吻在了一起!

    这不是她和学长吃饭时的画面吗!

    白朗盯着照片里的水清纱,久久没有说话。

    水清纱也没说话,竟是有些失神。陈藻嘲讽地说:“水清纱,结婚了还和野男人不清不楚,厉害啊。”

    “……”

    “陈藻,”白朗终于开口了,淡淡地,“这照片,哪儿来的?”

    陈藻立刻便解答了白朗的疑惑:“是水清纱的同事,苏雯雯发给我的。”

    “明白了。”白朗说。

    “白朗哥哥,”陈藻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水清纱有多坏,她同事和她天天上班,也都看穿了她的本性!”

    苏雯雯肯定想不到,自己暴露的方式竟是如此简单。

    水清纱今天办离职的时候,苏雯雯的表现就很不对劲,她心里也大概有些准备。只是真下作到这么兵戎相见的地步,水清纱还是没想到的。

    “水清纱,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藻咄咄逼人,陈家人恐惧得恨不得死去。陈老太爷的手杖又扬起了,水清纱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开口解释,白朗却打断了她:“她是不是这样的本性,我知道。”

    “她并没有瞒过我。”

    “……”

    白朗拿出自己的手机,摁了两下,然后把扩音开到了最大。当着大家的面,他播放了一段录音:

    “……纱纱,你这嫁入豪门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落魄姐妹啊……”

    “……以前还以为你是女强人呢。这一结婚就不一样了……”

    以及还有那句“他对你好吗”。

    再往后,便是游戏案的策划、宣发、制作相关,全是专业术语,听得外行人昏昏欲睡,却也明白了,这就是在谈工作。

    为了更好地服务甲方,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水清纱每天都会在外出的时候全程录音,然后主动上交白朗。

    白朗关了录音。空气静得可怕。

    陈藻双腿一软,差点就滑落在地上:“可是,可是,”陈藻哆嗦着嘴唇,忽而尖叫道,“可是你们也听到了,水清纱和她那上司有旧情,这是明明白白的!她就算□□没有出轨,心灵也是出轨了的!”

    “我说了,她没有瞒过我。”白朗平静地说,声音沉得像是凝固的水银,“所谓的旧情是什么程度,我也都知道。”

    “我太太很好,我明白。”

    此话一出,除了陈藻外的所有陈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旧情不旧情的,但只要白朗不在乎,那一切就都不重要。至于自家小姑娘是否会因为这句话更受打击,那早就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内了。

    水清纱怔忪地望向白朗,却只看到了一个硬朗的侧脸,轮廓不含情绪。

    此间事了,白朗再不言语,牵着水清纱的手便离开了陈家。

    李叔早早地开了车等在了门口。上了车,水清纱望着逐渐远去的陈家,忽而回过头,望着白朗,认真道:“谢谢。”

    “没什么好谢谢的,”白朗看了一会儿水清纱,偏开了头,看向了另一边的窗外,淡漠道,“扮演一个好丈夫对我也有好处。”

    车是特别改装过的,有厚厚的防弹玻璃隔开,可以确保当后排的人说话时,只要不愿意,前面的驾驶员一点也听不到。

    白朗说的不错,当时结婚的时候,他们就是各取所需。水清纱是缺钱,她父亲破产,又借了高利贷,欠下了近千万,放债方还就是陈家的下属。要不是水清纱翻了三天的族谱,又壮着胆子主动找到陈家,这债务估计能让全家人都抹脖子。

    至于白朗,那自然就是要打破gay的传闻了。虽然白朗早就手握大权,但白家家庭情况复杂,白朗若是一直不结婚,恐怕很难在颇为传统的白家真正拿到继承权。

    “但我还是要道歉。”水清纱说。

    白朗看向窗子中的倒影:“什么?”

    “为我没有谨言慎行,我要说句对不起,”水清纱很诚恳地说,“你今天提醒的是对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扮演妻子上已经足够敬业了,因此当白朗白天说她的时候,她还一肚子火,觉得这人未免太过小气,自己都给他发了录音,摆明了清清白白,他还说这些有点没的。

    直到今天陈藻这事出了,她才惊觉,自己确实给两人带来了麻烦。

    如果不是她有录音,那今天的事情,她真的会很难说清楚。那样的话,白朗会很难做,她也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白朗是对的。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水清纱认真地承诺,“也请白先生以后多多监督我。我一定会更小心的。”

    “……”

    白朗说了句什么,水清纱没听清:“白先生,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白朗闭上了眼睛,用一句话终结了这场事后总结大会,“那再好不过了。”

    白家很传统,没结婚之前,白朗一直是住在白家在渝城的祖宅里的。现在结了婚,要搬出去,白朗便选了个离公司近的地方,也就是市中心。

    市中心寸土寸金,当然没有别墅可以买,但就算是买公寓,白朗的画风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把市中心最豪华的那栋楼的整个顶层都买了下来,然后打通了,改造成超大公寓。那公寓少说也有八百平米了。

    然后遣散了家里跟过来的所有佣人,表示自己很想享受和谐的二人生活。

    这就是水清纱心里始终有个刺的原因!本来结婚是自己选的,她怨不得任何人,更别提和白朗这个结婚前还是陌生人的人置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白朗是在故意折腾她!

    这种感觉显然很不合理,毕竟白朗之前也不认识她,谈不上有什么前置仇恨,但这种感觉偏又不断萦绕心头,总是没法断绝。

    就比如说房子的事。婚前拟协议的时候,白朗专门加了一条,要求她在婚后负责家里的所有家务,且最好是每天把房子打扫一遍,理由是他有洁癖。

    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甲方爸爸想要什么都行,可如果第二天他就买了八百平米的大房子呢?

    他每天活动的范围撑死了一百平米,卧室、餐厅、书房三点一线,但却每天都要求水清纱纯手工打扫整个八百平米,标准严格得令人发指。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很多细节,全都是损人但也不一定利己,这让水清纱每天都会三省吾身——

    我是不是得罪了白朗?我是不是得罪了白朗?我是不是得罪了白朗?

    不过今天的事情,倒是把水清纱打醒了:她不配有情绪。

    不管白朗是不是真的讨厌她,他都是甲方,而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乙方。

    陈家只是免去了陈家那部分的高利贷,而剩下的那些欠款,都是白朗支付的。

    看在钱的份上,她也没资格闹情绪。将情绪带入工作,以至于差点误了白朗的大事,这就是她的不对。

    工作就是工作,要有职业精神。

    想通了之后,水清纱一身轻松,再不复之前那拼命克制、却几乎无法压抑的委屈,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她本来就很爱笑,只是结婚了之后情绪不高便收敛了。

    这一笑,便一直到了回到家里,一直到了白朗喊她的时候:“什么?”

    “怎么这个点了还在打扫?”白朗已经换上了真丝睡衣,看上去是打算睡觉了。

    “今天有点忙,家务没做完,还差一点就好了。”水清纱解释道。

    她还没卸妆,因为想着白朗喜欢看她浓妆。本身就已经妍丽至极的面容遇上这一笑,便简直是要倾国倾城了。

    白朗瞥开眼:“动静小点。”

    “不会有动静的,白先生放心。”水清纱拍胸脯保证。

    白朗回楼上房间了。

    其实这房子隔音效果很好,白朗关了房门,本来就是什么都听不见的。但即使是这样,水清纱还是悄悄地用抹布一点点地擦着地板,像是一只安静的猫。

    “真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朗凝视了楼下的水清纱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关上了那条门缝。

    动作有点不甘心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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