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大学以后, 川原爱担任了剑道部的特别指导。他并非剑道部成员,而是加入了游泳部。
游泳部的社团活动室在三楼, 川原爱往更上面一层走去。
楼梯的脚步声唤醒了走廊的感应灯。
快要到门口时,他似乎听见水花飞溅的声音。
按理来说,现在并非社团活动时间。普通部员没有社团活动室的钥匙,游泳池应该空无一人。
川原爱翘课后不准备直接回家。他来到训练室,想趁着没人的时候游上两圈。
然而
川原爱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停下摸索钥匙的动作。
吱呀。
训练室大门露出一条缝隙。
室内的黑暗和门外的光明撞在一起。厚实的窗帘将光线隔绝在外,偌大的空间内, 只有走廊的灯光漏出一部分,将社团活动室的景象照得影影绰绰。
川原爱往里迈了一步,站在门口观察室内的景象。
游泳部的社团活动室很大,这要归功于室内有一个用来训练的游泳池。
与体育馆的游泳池不同,游泳部的训练泳池不对非部门成员开放。
因为训练泳池水深常年在两米左右。为了避免普通学生误入, 从而造成安全问题,游泳部制定了非常严格的训练室开放制度。
打开的门使川原爱心中的狐疑越来越深。
游泳池没有可疑的表现, 仿佛不久前川原爱听见的水花声只是错觉。
川原爱没有开灯,直接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地砖有些打滑,明显是水花溅落的原因。
他顺着水迹往里走。
啪嗒。
门关上了, 最后一丝光亮从室内消失。
这时川原爱已经走到了泳池边缘, 他弯着身子去探看池里的情形。
黑乎乎的长条影子贴在泳池最深处的白色瓷砖上。影子前端延展出无数分支, 数不清的、卷卷的、纤细的海草在水里招摇。
川原爱伸出手, 想去够水里的黑影。
但这池水毕竟有两米深。在不入水的情况下,川原爱无法碰触到那团黑乎乎的不知名生物, 他只能用手指描绘那片黑影的轮廓。
咕咚咚
一串小气泡从水底冒上来。
川原爱听见动静, 接着他的手指触碰到湿漉漉的布料。
川原爱缩回手, 皱着眉看向泳池。
他摸出手机,找到手电筒功能。
下一秒川原爱以为自己遇见了凶杀案现场。
不,按照之前惊鸿一瞥的情况来说,这根本不可能是他杀。
熟悉的沙色身影整个泡在水里。
泳池里的家伙背对川原爱。
川原爱挑了挑眉,干脆撸起袖子,拎起池子里湿漉漉的风衣领子,把那片沙色翻了个面。
“嗨”
白肤黑发的青年突然掀开眼皮。
手机发出的光亮被那双鸢色眸子全盘吸入。
川原爱以为自己看见了志怪小说里引诱人类的水鬼。
容貌昳丽的水鬼朝自己招手。
鬼使神差的,池边的人类伸出手去。
哗啦
水花四溅
川原爱步上水鬼的后尘。
“这位第二次见面的小先生。”因为川原爱的落水再次沉入池底的倒霉蛋无奈的开口“你是想和我一起回归彼岸的怀抱吗”
“咳咳咳”
不小心呛了几口水的川原现游泳部成员爱在自家地盘出了个大丑。
他胡乱抓了几下,抓到一颗海藻脑袋。
“混蛋”
川原爱抱着那颗脑袋在水里摇晃,下意识的摆动腿部,发挥出游泳部成员应有的技术。
“要秃了要秃了”水鬼先生挣扎着钻出水面,呼吸到空气的第一时间就摆脱了川原爱的钳制。
川原爱暂且放过这个让自己落水的罪魁祸首,粗暴的拖着他游向岸边。
“混蛋幽灵你这么会在这里”
储物室内,川原爱从柜子里拿出两条干净的毛巾,把其中一条丢给同样湿漉漉的鸢眼先生。
“难道樱花幽灵当够了,想换个身份玩玩你是水鬼吗”
随意的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川原爱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位昨天才见过面的传说中的幽灵先生。
作为被质问的一方,幽灵先生毫不慌张。他顶着干毛巾,怨念的看了一眼把自己拖到此处的川原爱。
“小先生,你的好奇心真重啊。”鸢色眸子里呈现出清晰的困惑,“一只幽灵想要找乐子需要理由吗”
幽灵先生一脸纯良,仿佛在说世人皆知的真理
“呵呵。”川原爱挤出两声嘲笑,“还真是撒谎不眨眼呀。”
那抹鸢色消失又出现。
“我有眨哦。”
幽灵先生捧着脸,装模做样的眨眼睛。
“闭嘴”
川原爱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休闲装,砸在幽灵先生身上。
“你是不是幽灵,难道我看不出来”川原爱哼了一声,“体温虽然有些低,但也不是非人类该有的温度。”
亲自把“幽灵”先生从游泳池拖出来的川原爱彻底确认了眼前的家伙是一个人类的事实。
“啊,被发现了。”鸢眼青年小声抽气,他换成另一种调子,好像在说一个重大的秘密。
“小先生不知道吗我是樱花树下死而复生的幽灵。”
川原爱静静的听他胡说八道。
“没有人可以看见我的身影。”不知名的先生捧着心泫然欲泣。
“孤零零的我每天向樱花树祈愿,希望能重回人世间。终于有一天,我可以显现真身,寻找属于我的真命天女”
“然后你发现你和你的真命天女前世今生定下了百年之约”川原爱接腔。
他不等对方回答,抬起手肘撞了一下满脸苦涩的鸢眼青年。
“哎呀”
“我很傻吗”
呼痛声和反问声同时响起。
“还是我很像从不上网的老古董”
鸢眼青年被拆穿了也没有丝毫心虚。
“倒不如说,我是因为太贪恋黄泉,才会重现人间。”这位不知名的先生摊开手,“所以我在积极寻找回到黄泉比良坂的办法哟。”
不知名的先生走到窗边,一棵枯败的樱树正对着游泳部社团活动室。
“我吸取昨天晚上的教训,特意找了一棵足够粗壮的树,作为回归黄泉的途径。”
那棵樱树的确在樱树林里独树一帜,树干十分高大。
“哪里想到吊在上面之后,我刚好发现如此清澈的存在。”
鸢色眼睛闪现狂热的光。
“听说还是专门用来训练的游泳池既然如此,泳池的水深一定足够我回归黄泉的怀抱”
不知名的先生说起自己的入水心得,说得跌宕起伏、头头是道。
“只差一点点呀只差一点点”
川原爱再次被幽怨的眼神笼罩了。
“说什么因为太过贪恋黄泉,所以才会重现于世。”川原爱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根本就是黄泉女神嫌弃你太烦,把你赶回人间了吧”
打蛇打七寸,川原爱不客气的毒舌“小心一辈子被黄泉比良坂拒收啊。”
“哇”不知名先生被一箭穿心,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片刻后,颤巍巍的食指对着川原爱。
“这位小先生,你这句话对我来说不亚于最恶毒的诅咒。”
“我只知道如果不是我先发现你这家伙,别的部员看见那种场景,绝对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川原爱蹲下身,将那张苍白俊秀的脸搓成奇形怪状的模样。
“不要擅自在别人家游泳池做这种事啊难道成为校园怪谈还不够,你还想变成社团诅咒”
不知名先生辩解几句。由于川原爱没有放手,吐字含含糊糊,不甚明白。
冰凉的掌心握住玉一样的手腕。
川原爱不再纠缠,而是顺势放开那张俊俏的脸蛋。
“我有拉好窗帘,你们部门的窗帘根本没有全部拉严实。”不知名先生抱怨道“我还留了门。以你们部门的管理条例,看见虚掩的门就知道有问题了。”
“我还得谢谢你”川原爱没好气的问。
“不客气。”不知名先生坐起来。
川原爱横了他一眼,从旁边的医药箱里找到酒精、棉花和绷带。
“昨天的伤没事吗”
川原爱指了指不知名先生的脖颈。
既然是人类,昨天那种程度的勒伤,应该还没有完全痊愈吧。
可是不知名先生说话的声音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绑着的绷带阻止川原爱确认他的情况。
川原爱突然想起,昨天见到他时,这位先生脖子上就绑着绷带。当时川原爱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那双好看的鸢色眼睛上。当然了,这家伙的脸也足够引人注目。注意力被这两方面分散的川原爱只是顺便瞟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绷带。
结合论坛上似是而非的传闻,川原爱认为这位先生因为经常把自己吊到树上,脖颈处不是很好看,特意用绷带遮掩伤痕。
刚刚这家伙握住自己的手腕,川原爱瞥见内里的绷带,才发现事实不止如此。
无论是什么理由,不知名先生的入水举动成功将自己泡成落汤鸡。
看不下去这家伙一副水鬼样子。川原爱干脆好人做到底,把不知名先生可能需要的东西全部丢给他。
不知名先生对川原爱扔过去的毛巾、衣物、酒精和棉花反应平平,却在看见全新的绷带时双眼冒光。
“好心的小先生”不知名先生将其他东西堆在一边。
“打湿的绷带紧贴皮肤的感觉很糟糕。”
他抱着绷带,仿佛抱着自己的爱人。
“我有这个就够了。”
不知名先生扬起手。
叮铃铃
下课铃响起。
储物室的窗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川原爱跑到窗边,看见那抹坠落的沙色身影,以及始终注视自己的鸢色眼睛。
落地之后,不知名先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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