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后退那么十来二十分钟,苏盈袖刚刚怼完许应,回了办公室,端起水杯灌了一杯水,听在办公室的一个规培生说:
“袖袖姐,36床的家属刚才来找你,说还想多开几天坐浴的中药回去用。”
“这我还得给她请个中医科的会诊才能开......或者你们谁是中医、中西医专业有处方权了的?”
“丁菲好像是中西医的,不知道有没有处方权。”
苏盈袖一边开电脑准备写新收56床的首程,一边看看学生堆里,“小丁呢,怎么不在?”
有学生回答道:“跟乐乐姐去手术了。”
苏盈袖哦了声,刚摸上键盘,办公室电话就响了,她顺手接起,“你好,妇产科。”
“这边是急诊,你们有医生有空的么?”那边的人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听出来苏盈袖的声音了,立刻道,“师姐!救救孩子!有个说剧烈痛经的,感觉不太对劲,你快下来!”
“......怎么又是你,曾文野你也太黑了吧?”苏盈袖嘟囔了一句,啪的将电话挂了,推开椅子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
出来的时候看见许应还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似乎气得不轻?
管他呢,气死最好,这些个律师,你不气死他就等着被他气死。苏盈袖翻个白眼,电梯恰好到了,进去之后立刻关门,眼看着许应追到跟前又进不来的懊悔样,她原本憋闷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如果不是见到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孕妇的话。
等在内科诊室的女病人穿着宽松无腰的直筒裙,脸色苍白,嘴唇已经被咬出了深深的齿痕,满脸都是冷汗,不停的打着抖,两只手一边揪着自己的衣服,另一边抓着身旁一个男生的手臂。
她是靠着那个男生的,看起来俩人的关系很亲密,可能是哥哥,或者男朋友。
“肚子不舒服?”苏盈袖一边问,一边低头看曾文野递过来的急诊病历本,患者基本信息里写着年龄,15岁。
女生点点头,“......医生,我就是痛经,能不能给我开点药?”
苏盈袖点点头,“可以啊,不过要先检查,不检查的话没办法排除你是痛经还是其他问题引起的腹痛,万一是肠梗阻呢?”
她说着将男生打发出去了,回头又打量一眼女生,目光在她小腹处转了转,“有男朋友么?”
女生愣了一下,点点头,苏盈袖接着问:“有性/生活么?”
要是家长在的话,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立刻跳起来妈医生,我小孩还没成年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们医生就是太龌龊,云云。
女生听到苏盈袖的问题,脸色顿时变得更白了,有些忐忑的紧抿着唇,不吭声。
苏盈袖安慰道:“别担心,这就是询问惯例,别说你,就是我自己去看妇科,人家医生也要问这个的,走个程序。”
听见她这么说,女生终于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
“男朋友多大了?”
“......十九。”
“怎么个痛法,一阵一阵间歇性有规律的,还是持续性的?”
“有规律的。”
“今天吃了什么东西?”
“......吃不下,就一碗粥。”
苏盈袖心里有数,这时冷不丁又问了句:“怀孕了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胖了。”女生矢口否认,连连摆手,语气坚定,却目光飘忽不定。
苏盈袖眉头一动,点点头,“行,先做个体格检查。”
说着一边戴手套一边指挥女生往检查床上躺,“膝盖屈起来。”
女生都照做了,可是苏盈袖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眉头轻皱,产科医生对某些东西是很敏感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比如羊水。
“妹妹,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怀孕了?”她的声音微沉,带着一股压力,有些吓人,“羊水都破了,还不说实话?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女生被她吓得不敢说话,哆嗦着,听见她声音冷淡的道:“内/裤/脱了。”
苏盈袖以为她最多是羊水刚破,还不算很晚,但事实却是宫口已经开了6~7厘米,胎头还比较高,她检查后发现是个横枕位,她试着找了一下,也是运气好,抬头很快就被找到,并且顺利得转到了枕前位。
“啊!”因为剧痛,女生突然喊了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痛经,明明就是临产宫缩引起的疼痛!
苏盈袖觉得这事儿可真够吓人的,“......再晚一点你们俩都有危险,你还想拿止痛药?怎么想的,准备回去生在马桶里?”
女生被她说得眼泪立刻就要下来了,她也顾不得要不要安慰她,眼看着抬头都下来了,苏盈袖赶紧转身去找人帮忙送上产房,顺道叫她男朋友去办住院手续,还要赶紧让分娩室铺台准别接生。
推人出来的时候,遇见上前来打岔的许应,苏盈袖真是火都来了,立刻二话不说就指着他鼻子叫他滚。
许应整个人傻在原地片刻,回过神来之后朝空气踢了一脚,心里将苏盈袖这软硬不吃的脾气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按现在这情况,今天是等不到苏盈袖搭理自己的了,也别想解决道歉这件事,再凑上前去,他只能是多得几个“滚”罢了。
但问题是,又不是他犯的错,凭什么要他去受苏盈袖的冷嘲热讽,还平白无故的得罪她?
这是笔不值当的买卖,许律师想通这一点,干脆就离开了医院,回去的路上给许宁川打电话,“许主任,真的不是我不尽力,是人家不吃这一套,让我滚,您还是让罗律自己走一趟吧。”
想到之前苏盈袖讽刺他和罗豫兄弟情深,顿时感觉像吞了颗苍蝇,可别,他们还真就没什么情分可言,塑料同事罢了。
看来是只能这样了,许主任应声好,不住的叹气。
苏盈袖和急诊的实习生将临产的女生送到八楼,交给迎上来的护士,还不放心,一边跟着过去一边叮嘱:“快点准备好啊,宫口都开全了......”
“放心吧苏医生,已经准备好了的!”护士一边应,一边推着平车跑得飞快。
苏盈袖跟进去看了眼,“拜托红姐了,小妈妈什么都不懂,你多教教。”
叫红姐的助产士四十出头,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少女孕妈,顿时心里叹气,先是应了苏盈袖一声好,然后又回头看看产床上的小姑娘,“年纪小小就遭这茬罪,娘家妈来了没有?”
女生疼得脸皱成一团,听见红姐这句话,忽然就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没、没有......啊——”
这边忙着生孩子,苏盈袖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了女生的男朋友。
年轻的男生脸孔和嘴唇都煞白,一副恍然失措的模样,还强装着镇定,“医生......我女朋友、她怎么样了?”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苏盈袖心里有火,一方面是许应带来的,另一方面更多的是对这对小年轻不懂事的不满。
男生有些畏缩和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苏盈袖又问:“那为什么跟医生说是痛经?”
“我、我们也不懂......”男生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盈袖心里叹气,这俩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九岁,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反正事实已经造就了。
“家里人知道么,通知了么?”
男生点点头,“......通知我们院长妈妈了,但是她离得远,要过两天才能到。”
说着眼圈一红,“医生你救救她,我们不会赖医药费的,我有工作......”
院长妈妈?苏盈袖一愣,有些迟疑,“你们......”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福利院没钱,只能供我们读到初中,成绩也不好,就出来打工了。”男生低着头,有些瑟缩,拘束感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浓重。
苏盈袖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但再开口语气已经和缓许多,“她有没有医保?”
“还没来得及买。”男生摇摇头。
苏盈袖嗯了声,“你先去小超市买包红糖,再买一个水杯,上来找护士帮你泡一杯红糖水,一会儿她出来可以喝。”
男生哎了声,转身就要走,刚转身有停下,回身朝苏盈袖鞠了个躬。
苏盈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进去办公室。大家都回来了,又已经快要下班时间,大家坐在一起边忙些手头工作,边闲话家常。
见苏盈袖回来,杨乐乐先问:“袖袖,我听说刚才有个大帅哥找你?听何娜说老帅了,律政精英范儿,男朋友啊?”
“一个讨厌鬼。”苏盈袖嗤了声,然后叫何娜,“带你师弟师妹去给宝宝们测黄疸,回来的时候把我们的化验单都找出来。”
“刚又新收一个?”同治疗组的组长刘殷殷问道。
苏盈袖点点头,“十五岁,过来说是痛经,否认怀孕,不让急诊医生检查,我下去一看就觉得不对,裤子一脱,宫口都开六七厘米了,胎头都快要出来了,给我吓得够呛。”
“这么小就生育......受罪。”大家闻言纷纷感慨。
苏盈袖苦笑,“小男朋友也才十九岁,没跑已经算不错的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呗,苏盈袖说了一句,开始劈里啪啦的敲病历,还要检查何娜写的合不合规范,一直忙到了天擦黑。
小孕妈送进分娩室后一个小时,苏盈袖去看她,恰好生出来,“女孩,五斤八两。”
“大人没事吧?”她问红姐,产房可是助产士们的地盘,产科医生一般都不会出现,更不会指点江山影响她们的工作,最多来看看来问问。
红姐点点头,“还可以,好好养着,应该能恢复得好。”
一切顺利,之前在急诊的兵荒马乱就只是虚惊一场,尽管如此,等女生醒了,苏盈袖还是将小情侣教训了一通。
苏盈袖快晚上九点才回到家,随便吃点东西果腹后开始查写论文要用的文献,凌晨一点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精神奕奕的去到单位,看见办公室门口长椅上坐着的青年时,笑意倏地收了回去,“呦,许大律师,您这么早,是来我们科打卡上班,还是你要生孩子啊?”
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刚站起来,还没开口打招呼,就被她这一句话给噎得满脸通红,看看看看,这人说话多么带刺,一点都不医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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