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寒真是吃了不少苦药。
陆菀觉得自己真的缓了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日的清晨。
她一睁开眼就听见了庭院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才半坐起身,早已等候的婢女听见动静,就用如意银钩挂起了床帘。
“您可算是醒来了。”
阿云偷眼关注着陆菀的神色,试探着说,“夫人早就交待了让人温好了药,婢子让人端上来可好?”
陆菀因为初醒而飘忽的目光落到了阿云脸上,对方连忙收回了眼神作恭敬状。
却只是恭敬而不亲近,看来,连这贴身婢女都不亲近原主。
她突然有些疑惑,陆家这一家子的关系看起来还挺奇怪的。
她阿耶跟耶耶关系近乎破裂,商户出身的阿娘也敢跟有宗室县主封号的老夫人顶嘴,她的长兄亲近她,小妹却有些惧怕她。
至于阿耶和阿娘么,记忆中也不觉得特别亲近她,昨天却是一直维护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一股熟悉的药香飘来,陆菀收回了思绪,就看见阿云因为她久不出声,自作主张地将药端来了。
算了,考虑那么多做什么,这里到底不是她的人生。
早点完成系统的任务,攻略了谢瑜回家去才是要紧事。
至于这系统打得什么主意,那也都跟她无关。
温热的药汤又酸又苦,尾调又有些诡异的甜,陆菀很勉强才都咽了下去。
正接过茶水漱口,就被阿云告知了新消息。
“你说谢廷尉要上门拜访?”
陆菀有些吃惊。
谢瑜如今官任大理寺卿,司掌刑狱鞠讼之事,时人从旧时官名,称呼他一声谢廷尉也无不可。
陆菀只觉得还不熟悉时就叫他谢玉郎,难免有些轻佻,私下就直呼了他的官名。
得了阿云肯定的回复,陆菀眨了眨眼,眨掉最后一丝迷蒙,就利落起身,掀被下床,抚着发丝往妆台边去,催促着,“快些打水来给我梳洗。”
送上门来的,这机会可得抓住了。
听说这谢瑜也不是个爱出门逛的,平日里想偶遇他有点难。
也是,搁谁一出门就能被一堆丝帕荷包、水果鲜花砸,估摸着也不愿意天天出门溜达。
连茶楼上说书的都能说上两段,昔年洛京城赫赫有名的汝安郡主,对谢家玉郎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日常围堵谢廷尉,一月间七战七败,气得郡主转头另嫁了沈小将军。
到底也不见谢瑜有个什么反应,就跟没事人一样。
陆菀以前也是听说过不少笑话的,仔细说起来,这谢瑜好像也不是那么好追的。
对着打磨光洁的铜镜,她细细地用眉笔勾勒出远山横黛,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
她一直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横竖她这开局很不错,上来就跟谢瑜扯上了关系。
一时妆毕,陆菀仔细打量了下自己。
因为生病还有些苍白的脸颊上点染了些浅色的胭脂,透出些粉嫩娇柔来。
连发间都用了银钗和珠花,身上的襦裙更是素淡。
一改旧日里原主喜欢的艳丽装扮。
忽然变了风格,总是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说不定还能给人留下些特殊印象。
陆菀的算盘打得响,只可惜,上门拜访的谢瑜看见她时并没有多大反应。
今日陆远跟上官告了假,只推说是家中儿女病了,倒是先在书房见了谢瑜。
一时茶毕,再三感谢一通之后也没为难他,只当他是寻常拜访的亲友。
临了还笑着客气道了句,“小女得蒙询安相救,特意备了一桌茶点聊表谢意,还望谢廷尉莫要嫌弃。”
于是,陆菀前脚得知谢瑜进了府,不多时就见到了谢瑜。
她原本还以为陆远对着上门的谢瑜能唠上一会,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谢瑜。
所以等谢瑜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几位婢女垂手拱立,他要见的人反而没了踪迹。
“喵~喵~”
几声绵软的叫声传来,谢瑜定住了脚步,四下打量了一番,循声绕过了树丛,正好跟抱着一只小奶猫、蹲在地上的陆菀对上了眼。
!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陆菀下意识把怀里的小猫抱得紧了些。
黑润的眸子望着谢瑜,露出些尴尬神色。
刚才她正等得百无聊赖,就听见树丛里传来了几声喵喵声,听起来奶气又微弱。
她四下看了看,因为昨夜下过了雨,雨地还有些泥泞,就勒令几位婢女站在原地。
自己听着声沿着石板路走了几步,果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浑身雪白,蓝绿鸳鸯瞳的小奶喵。
浑身还是干净雪白的,就是小眼神滴溜溜转着,不停地喵喵叫,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
一直想养喵却没能如愿的陆菀到处看了看,确定了附近没有窝和母猫,果断决定抱回去自己养。
才安抚好小猫,擦干净了小爪爪,把它抱在怀里。
还没有站起身,就看见了一双玄色绣银色卷云纹的鞋履出现在自己面前。
有点不甘心地往上望去,就看见了谢瑜清隽干净的脸。
他唇角微微翘起,却看不出太多笑意,眼眸中一片安静宁和,像汪着阴历十六夜的清冷月华。
“陆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陆菀仰头看着他,忽而觉得自己好像气势上矮了一截,连忙站起了身。
也没有放下猫,只是示意性地行了个礼。
素色裙摆在低空里逦迤出了柔和曲线,如同一朵皎皎白梨花。
她看见谢瑜的目光落在小猫身上,灵机一动,有了个想法。
说不得,这谢瑜也是个爱猫的,要不然也不能来这么快。
于是就小心托着小白猫,往谢瑜身边凑近了些,柔声说道,“谢郎君你看,这是我方才闻声寻到的小狸奴,还是异色瞳呢。”
像谢瑜这种一看就心思沉沉的,大约会喜欢单纯柔弱画风的女子?
陆菀边琢磨着,边拿捏着语气,让自己笑容更纯净些。
谢瑜袖中的指尖捻了捻,才伸出手在小猫身上抚了抚,语气温和。
“看上去不足月余,若是其母来寻,寻不到可就不妙了,陆娘子不如先放回去。”
这就外行了不是,陆菀不认同地偏头看他。
“谢郎君有所不知,这小狸奴被丢弃在这,又沾染了人的气息,怕是寻不回去,我打算自己带回去养呢。”
谢瑜看着面前的小娘子,她两眼放光,纤细柔白的手指在小猫柔软的白毛里打着转,就知晓她应当是不会放手了。
他也就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意附和。
“那日后这只小狸奴可要劳烦陆娘子好生照料了。”
【叮!陆菀好感度上升至15,宿主再接再厉!】
陆菀这才想起自己还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就邀着谢瑜往湖边去。
“我听阿娘说,这次病情转好,还是多亏了谢郎君送来的山参。今日听闻谢郎君会来,就安排了人整治了些时令鲜果点心,还请谢郎君移步水亭。”
这话才是假的,山参大补,她刚刚受了大寒,没得再补得流鼻血。
那根山参不定在哪个库房发霉。
想到这里,陆菀用余光看了看谢瑜,掩饰住自己的嫌弃。
这人是不通俗务吗,怎地送的东西说起来实在,根本不实用呢。
陆菀抱着小白猫走在前面,也就没看见谢瑜的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了帕子,拭了拭方才触及小猫的指尖,然后扔给了身后跟着的谢觉。
谢觉连忙藏起了帕子,心下有些咂舌。
自家郎君最怕猫了,这会看在陆小娘子的面子上,居然还摸了摸。
他看了看前方身姿窈窕的少年女郎,心下记了一笔,说不准自家郎君铁树开花,要动上一回凡心了。
自己可得记住了,莫要怠慢了这位小娘子。
才走到水边,还没有走到水上的穿廊,陆菀就听见了熟悉的、让她头疼的声音。
“这不是谢玉郎吗?”矫揉造作的尖细女声传来,拔高的嗓音里透着明晃晃的兴奋。
陆菀一回头,果然就看见了道熟悉的身影,她这位本该还在禁足中的五姑姑竟是出来了。
只见陆珍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小碎步挪得飞快,蹭到了他们面前,对着谢瑜行了个礼,腰身摇摆,直要晃进水里。
“玉郎今日怎地来了陆府?”
陆珍好像这才发现陆菀的存在,厌恶地看着她怀里的小白猫。
“你怎地抱了个白毛畜生待客,没得丢了陆府的脸。”
小白猫仿佛听懂了陆珍的话,下意识往陆菀怀里一缩。
陆菀安抚地揉揉它的粉耳朵,语气疑惑。
“五姑姑,您不是在禁足吗?怎么出来了?耶耶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的。”
一句话就揭了陆珍的底。
陆珍被刺得肩膀一缩,随即又壮起胆来,阿娘说了要请大师来府上收她,自己才不怕呢。
细想陆菀话中的内容,她又炸毛了,这不是在玉郎面前贬损她吗!
可偏偏她说的又是实话,陆珍心里窝着火又没法反驳,只装没听见,上来就要往谢瑜身边凑,“玉郎~”
陆菀冷眼瞧着谢瑜斜了下身,刚好就避开了扑过来的陆珍。
嗯,还好,没脏,她有点洁癖。
谢瑜面色不改,离陆珍远了几步,“我今日来是有事与阿菀商议,陆娘子可自便。”
说完他还极温柔地冲陆菀笑笑,他的眼神也变了,满漾着春日温软的湖水,“阿菀,我们是要去水亭?”
?!
陆菀愣了一下,方才还喊她陆娘子,这会就喊她阿菀,自来熟的同时,这不是在给她树敌吗!
她有些僵硬地扭头看了看陆珍的表情,对方不大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了,正瞪着她呢。
偏生谢瑜还望她身边站了站,竹青色的衣摆都擦到了她的裙衫,几乎擦着她的手肘,冲着陆珍微微一笑。
“我们先行,不然,阿菀准备的点心都要凉了。”
这时听闻陆珍自己跑出来的老夫人派来的嬷嬷也赶到了。
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了朵菊花,偏偏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珍娘子还请随老奴回去,老夫人可还惦记着您抄的佛经。”
陆菀直到走到水亭都没反应过来,他方才是故意的吗?
有些狐疑的目光就落到了谢瑜身上。
可才落了座,谢瑜就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模样,对着她俯身一揖,仪态端方。
“方才不得已,才拿着陆娘子作借口,如有得罪,还请陆娘子海涵。”
难不成还该夸夸他脑子转得倒是挺快?
陆菀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神情,倒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就大度地开口,“是五姑姑给郎君添麻烦了,郎君不必多礼。”
她勾起唇,笑得天真烂漫,“倒是应当是我替五姑姑赔罪才是。”
谢瑜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了满桌的吃食上。
陆菀回想起幼时在福利院最得大人喜欢的那个小女孩的乖巧模样,就略微歪了歪头,浅笑着介绍着。
“府上新从南方来了个厨子,做得一手好点心,玉郎也尝尝?便当是阿菀替五姑姑赔罪了。”
也好让她摸摸底,看看谢瑜喜欢什么口味。
这称呼有点肉麻,陆菀微微抖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更换了称呼喊他玉郎。
这时,脑海中却忽然传来了声音,【叮!阿菀阿菀,是我呀!】
陆菀忽然低头,盯住了怀中乖巧舔爪的小白猫,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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