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注视着沈星剑。
初秋的爽朗天气还有几丝凉意,沈星剑出门前被奶奶念叨半天,被塞了件鹅黄色的运动外套,里面也是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下穿一条黑牛仔裤,如果不注意他的耳钉,完全就是个乖学生的模样。
沈星剑扫了他们一眼,低下头,一缕栗色发丝调皮地翘起弧度昭示存在感:“本店不接待未成年omega。”
“我看上去像omega?”尹嘉松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而且我成年了好吗小弟弟。”
尹嘉松一米八八,个高体壮,说他是体育生都有人信。
只见‘乖学生’‘啪’地撂下本子,半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吐得异常清晰:“是吗?我看你才是弟弟吧。”
“嘿呦喂——”尹嘉松气笑了,“你小子挺狂啊,是不是没人治你?”
“你想来试试?”
沈星剑心里不痛快,路钱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他都能猜到是为了谁。
路钱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对话核心无一不是关于他那个宝贝儿子的。
不过好歹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沈星剑压着火气:“没兴趣。”
“怂了是吧……”尹嘉松火上浇油,正要说话,却见秦恒抬眼看了他一眼。
眼中含着冰冷的警告。
尹嘉松条件反射地噤了声。
“他是我同学。”秦恒淡淡道,“别找事。”
尹嘉松很憋屈:“那开包厢,行了吧。”
秦恒不说,尹嘉松压根没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在奶茶店碰到的那位同学。
原因是差别太大,穿衣风格太不像了。之前就像个帅气的侍应,现在看来却有点嫩,脾气还挺差,整个一火爆炮仗。
“听不懂话?”沈星剑敲了敲桌子,“未成年omega不能进。”
“我到底哪里像……”
尹嘉松话还没说完,听到秦恒说,“急事,开一个小时行么。”
然后尹嘉松眼睁睁看着这位在他面前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嫩黄外套迟疑一秒,飞快地答:“最多一小时。”
秦恒接过卡,对呆若木鸡的尹嘉松不咸不淡说了句:“走了。”
两人穿过走廊,尹嘉松余光瞥见嫩黄外套趴在柜台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奇了怪了。”尹嘉松说,“有omega长我这样吗?哪个alpha敢要。”
“他说的是我。”
秦恒神色淡然,找到对应的房间,刷卡进门,按开灯,房间瞬间被白光笼罩。
尹嘉松站在门口,半天没敢进。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秦恒?是小时候被人错认成omega,结果差点把那个人打进医院的秦恒?”
秦恒没搭理他,拉开椅子坐下,头也不回:“再不进来关门了。”
尹嘉松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表情,坐在电脑前恍惚地输代码,不知道错按哪里,电脑“哔——”的一声蓝屏了。
秦恒:“……”
“你必须和我说一下来龙去脉,”尹嘉松表情严肃,“不然我根本无心找人,真的。”
秦恒揉太阳穴,颇感无奈,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你那同学以为你是omega,弱小可怜又无助,所以帮了你,之后对你也挺好?”尹嘉松已经不太认识这个世界了,“不是,秦恒,你什么时候拿上小可怜剧本了?还骗人家那么久,万一真喜欢你,要是知道你真实性别,不得恨死你啊。”
以为的omega其实是个beta,这件事情就挺可怕了。
要是以后再发现秦恒连beta都不是。
还做个屁的同学啊。
以那位鹅黄外套的火爆脾气,尹嘉松还真不知道谁能赢。
“想多了。”秦恒垂眸,略微思索后打出几串代码,数据“滴滴”响着,紧接着刷新出更多的代码。
他漫不经心地查看,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走吧,不在这里。”
两人出去还卡的时候,柜台前换了个花臂大叔,看到秦恒,上下打量他,眼神透着怀疑,接过卡才说:“哦,是你啊。”
说着,把一个袋子递给秦恒:“这是我员工让给你的,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呢,总算出来了。”
秦恒接过袋子看了眼。
几根棒棒糖捆成规矩的一扎,色彩张扬得几欲破纸而出,夹杂着写有凌乱字迹的小纸条。
——刚态度不好,请你们吃糖。
半小时前,柜台。
沈星剑无玩了一会消消乐,实感无聊,期间路钱的信息断断续续地进,挡住界面真的很烦。
沈星剑啧了声,不想花时间听路钱的鬼话,直接转成了文字消息。
路钱:你赶紧给我接电话,你弟弟被你打到医院了你都不来看他?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沈星剑挺想回他一句,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爸。
但想想还是算了,和路钱说话纯属对牛弹琴。
不过,路岑被他打进医院?
当时十几双眼睛看着呢,他是内伤了路岑还是怎么,脸上的伤能进医院,看的是皮肤科?
~:怎么回事
沈星剑连句号都懒得打。
那头很快回复。
老板开门进入,沈星剑和他打了声招呼:“我想去趟医院,很快回来。”
“去吧,不扣你工资。”老板说,见沈星剑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事?”
——
沈星剑走没多久,老板看到了他口中“个子比我稍微高一点点,戴着个棒球帽,下穿一条土黄色裤子”的男生。
老板怀疑地盯着秦恒的裤子,等他递来卡才确认就是他。
东西给了,老板说:“刚他说你穿土黄色裤子,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
尹嘉松笑得前仰后合:“土黄色哈哈哈哈,这是哪里来的直男宝贝啊!”
直到两人出门走了几百米,尹嘉松还在笑。
“说真的,我现在有点期待转到你们班的日子了。”尹嘉松笑道,“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和他做个同桌,这人太逗了。”
“别想了,”秦恒淡淡扫他一眼,“坐你后面的人会抗议的。”
“个高怎么了,你这是对我们个高群体的刻板印象。你那同学还挺好,给我们送糖。”尹嘉松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好甜啊,你肯定不喜欢这种类型,我喜欢,都给我吧。”
“少吃点糖,会蛀牙。”秦恒说。
尹嘉松:“……”不想给直说。
医院。
下了公交车,沈星剑靠着站台站了一会。
沈星剑低垂着头玩了会手机,烦躁感扩散,周围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公交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隐约传来播报的声音……全都是尖锐刺耳的。
他心烦意乱,单手插裤兜,却摸到了个圆滚滚的塑料质感的东西。
一根棒棒糖。
沈星剑挺喜欢吃这款糖的,便宜还甜,口袋时常备着几颗。
刚才他差点跟秦恒的朋友打起来,冷静下来想想有点抱歉,就拜托老板转交了糖,为了防止尴尬,他还特意找了个袋子装起来。
于是口袋只剩一根糖。
沈星剑剥开糖纸,咬碎囫囵地嚼了几口,迅速蔓延的甜味极其有效地缓解了心中隐约即将爆发的趋势。
直到最后一口甜意从舌尖抿去,沈星剑转身走进医院。
路岑住的是十楼的vip单人病房,环境幽静和谐,也没有病人寒暄的声音,冷静的跟多人房间仿佛是两个世界。
沈星剑推开门,路钱背对着他抽烟,而路岑的情况则比沈星剑想象中还要严重不少。
他正在睡觉,打着石膏的腿高高吊起。
听到声音,路钱转过来,一脸不悦:“进来怎么不先敲门?”
沈星剑半靠在病房门口,没打算进去,他微微垂眼,盯着瓷砖上的花纹。
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姿态显得非常冷漠。
过了会,他轻轻扯了下唇角:“敲什么门,我就是来确认一下路岑死了没,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你怎么说你弟弟的,沈星剑,这么多年我没教你好好说话?”路钱深深皱眉,“你把你弟弟打得这么严重,就一点愧疚心都没有?”
“你想听什么。”沈星剑懒洋洋地说,声音像是被磨砂盖住一层,显得模糊而漫不经心,“对不起,还是我跪在你们面前痛哭流涕?”
“我只想让你好好说话!”路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才一年过去,你怎么就变成了混不吝的样子?太让我失望了。”
“那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沈星剑又想吃糖了,但他克制住,没动。
路钱缓缓开口:“一开始路岑说你打他,我还不相信,但他同学都看到你打他了,我不要你怎么样,你和他道个歉,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我为什么……”沈星剑话未说完,突然间空气一滞,难以抵抗的威压如同一座小山朝他的肩膀狠狠撞下来。
路钱在用信息素逼他道歉。
沈星剑踉跄一下,他几乎快喘不过气了,很快他的T恤被汗渗透了,呼吸愈发困难。
他艰难地扶住旁边的柜子。
“爸爸知道你分化成了Alpha,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路钱说,“但现在你打败不了我,所以,和你弟弟道歉。”
沈星剑抬头,汗水顺着额角流至脖颈,视线逐渐模糊,他用力揩了一把,看到病床上的路岑睁开眼睛,与他对视。
他在装睡。
就是为了看他如此狼狈,被迫道歉。
少年终于弓起背,像是要臣服的模样,路钱见状,正欲减少威压,却见少年唇角一挑,露出个极其张扬,嘲讽且挑衅意味的笑。
“你想得美。”
话音未落,他随手拿起柜子上沾满露水的百合花瓶,往下狠狠一砸!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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