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响第三遍的时候，教导主任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你们怎么还没去操场集合，哪个班的？”
原本围在成绩单旁的学生作鸟兽散，一时间跑得没影了。
教室很快变得空空荡荡，沈星剑抬眼就看到秦恒桌子上的糖包。
很大一包，无声地嘲笑沈星剑的自作多情。
沈星剑：“……”
他现在只能庆幸，秦恒不知道糖是他送的。
这么傻逼的事情，这辈子做一次就够了。
沈星剑越看越不顺眼，那一瞬间，他突然懂了什么。
秦恒是Beta，不喜欢甜食，也不娇弱，更别说会喜欢他。
这个世界分为三类人，而Beta只会和Beta在一起，原因很简单，Alpha和Omega需要对方的信息素，换个说法，他们没有标记，在外面很容易失控。
而Beta是不能标记，也不能被标记。
他们天性冷淡，看不惯其它两类人在发情期无比狂热的情态，所以他们只找同类，有安全感，也不用太过担心对方出轨。
现在想想……秦恒的确很像个Beta，从头到脚都像，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秦恒的长相，着实不像个Beta，但他的性格，又的确是。
沈星剑准备将糖包毁尸灭迹，他伸手触碰到袋子，他在超市里挑选了很久，最终挑出的这款风评口味很好，也是他常吃的牌子，但包装的确廉价，塑料挤压的嘎吱声清晰可闻。
然而这声音被更大的一声盖过了——是开门声。
他们班的门质量不好，每次推开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倾斜的角度与地面形成完美摩擦的弧度，像是最后的挣扎。
沈星剑眉心一跳，不知怎么居然有了种心虚感，他下意识回头，看到推门而入的男生，正是秦恒。
秦恒进来时显然也没想到还有人在，他对上沈星剑的视线，又缓缓朝下看去……正对沈星剑拿着糖包的手，微微挑起了眉。
沈星剑大脑一片空白。
送礼物结果后悔收回来这种事情在他的人生中从来不存在。
反正不知道是他送的。这么想，沈星剑多了几分底气，他说：“看什么看？”
语气有些恶劣，凶巴巴的，和平日里跟他柔声细语的语气完全不同。
秦恒想。
所以……生气了吗？
他平静地收回视线，走到自己的桌子旁。
沈星剑只觉手里攥着的包装变成了一块棘手的热炭，抓着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不是送我了。”秦恒淡淡道，“后悔了？”
沈星剑一愣：“谁说是我送你的。”
秦恒慢条斯理道：“不是你送的，你拿着它要做什么呢？”
“我就，”沈星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关于‘他为什么要拿着秦恒桌子上的东西半天不松手’的理由，最后干脆用一贯的强硬风格道，“我好奇，看看不行吗？”
“嗯。”秦恒应了声，他的手指放到校服拉链上，开始往下拉，漫不经心道，“你喜欢就送你了。”
沈星剑愣了下，他的注意力全都用来思考接下来该找什么借口，对秦恒的动作全然没有察觉：“这是别人送你的，你送我干什么？”
说着又觉得气恼起来：“你对别人送你的礼物处理都这么随意吗？”
这个冷漠无情的Beta。
“你不要的话，我拿走了。”沈星剑说，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买根火腿肠喂狗，起码狗还会冲他摇尾巴呢——
正想着，凌空刷的一声阴影袭来，沈星剑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件秋季外套。
秦恒脱了外面那件，只穿一件夏季衬衫，清隽中携着几分冷意，像是矛盾的混合体。
“这是歉礼。”
—
升国旗的仪式流程着实无聊透顶。
早上日头正盛，晒得学生陆陆续续不耐烦起来，校长的发言经过阳光的曝晒蒸腾，显得有些模糊。
“本学年我校的发展目标依然是争取……”
队伍里，几个男生嘻嘻哈哈，你推一下我搡一下，玩得可嗨。
梁杭个子不高，站在中间，不时回头望一望。
“看什么呢？”旁边男生问他。
“沈哥怎么还没来啊。”梁杭说。
“沈哥哪次来升过国旗。”另外一个男生搭话，“太酷了，我也想这么酷。”
“如果想被叫家长，你可以试试。”有人回答，惹来一片哄笑。
沈星剑是学生之中特殊的存在。
他经常犯事，上课睡觉，升国旗也从没来过，但老班却拿他没辙，从来没有人在办公室看到过沈星剑的父母，甚至连家长会的时候，沈星剑的座位都是空的。
好奇的要死，但没人敢问。
班上的人和沈星剑都有一种距离感，就好像，我是混社会的，你是学生，我和你天然存在一种代沟，玩可以，但别的一概不聊。
在他们看来，沈星剑就是校霸一般的存在，什么灯红酒绿，花天酒地，大概就是那种生活吧。
“下面宣布一则处分通知，对高二十班沈星剑同学和秦恒同学于上周五无视校纪校规，翻墙进入学校一事……”
校长还在宣布，十班学生简直炸开了锅：“卧槽？什么情况！沈哥和秦恒一起翻墙？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星剑翻墙这种事他们一点都不意外，但秦恒——今早新鲜出炉的年级第一，也就刚转来一周，怎么就和校霸扯上关系，还一起翻墙？
这事听上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难道他们班还有其它叫秦恒的人吗？
其他班并不知道秦恒是何许人也，但沈星剑的名字大名鼎鼎，简直是如雷贯耳，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于是小道消息就传开了。
“我刚听十班人说了，他们说秦恒是沈星剑后桌，关系不错，秦恒还替他说过话。”
“我怎么听说秦恒和沈星剑关系不好呢？他们说沈星剑靠过的桌子秦恒都要擦好几遍！”
“诶诶最新消息，上次小测成绩出来了，你们知道年级第一谁吗？十班的秦恒！听说是个Beta！”
过了会，校长读完通报结果，轮到学生读检讨的流程了，底下人还是很吵。
一蓝一白两抹身影不紧不慢地依次踏上主席台，黑发白衣身形颀长，眉眼间透着与外人隔绝的冷感，蓝衣则单手插兜，那身衣服只拉上一小截，露出里面泼墨图案的T恤，被他硬生生穿出一股桀骜不驯的范，侧头时隐藏在栗发中耳钉在阳光下闪耀着恣肆的光芒。
如此耀眼。
没有任何人指挥现场秩序，学生却突然无比默契地全部安静了。
主席台上只有一个话筒，蓝衣玩了两下，递给白衣，随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像是改变主意，单手握着话筒，另一只手散漫地撑在话筒杆上。
紧接着他所说的一番话简直称得上三中学生里程碑般的存在，当时甚至有人激动录了下来，被后来的学生奉为校霸经典语录之一。
“大家好，我是高二十班的沈星剑，你们应该都认识我，带新同学翻墙是我不对，我承认。”
沈星剑完全没有朝秦恒的检讨上瞥过一眼。
完全脱稿。
“至于怎么翻的，你们别问我，也别问秦恒，买个梯子就行了。”
众人哄笑。
校长狐疑地听，低声问旁边的老师：“这是他写的检讨？”
老师：“……我也不清楚。”
话筒的音质优良，甚至方圆十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独属于十七八岁少年的，无比清透而散漫好听的声音，稳稳地传播开来，是天不怕地也不怕的骄矜，是目空一切却依旧惊人地吸引旁人目光的闪耀。
“然后呢，举报我的人也别担心，我不在乎。ps技术不好没关系，特意换个字体以为我看不出来？还有两年呢，你不退学算我输。”沈星剑顿了顿，他侧过头，看了秦恒一眼。
那一刻只有他和秦恒在台上，所有人都在下面。
就仿佛，世界独属于他们一般。
“检讨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一千字念完多耽误你们学习，就到这儿吧。”沈星剑收回视线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将话筒抛回原位，那可怜的话筒仍坚持不懈地收了最后一句的音——
他说：“祝大家学习愉快，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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