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正是晚高峰。
高架桥流淌着红白相间的车河,街边店铺一间一间亮起,面包房新烤出酥软的老婆饼;饭馆的门童扯着嗓门指挥倒车入位,街上满是烟火气,人们行色匆匆。
工作一天的人们,头发凌乱,外套松垮,但不似早高峰苍白寡淡,尽管疲惫,可神色中有期待。
期待可能是一场浪漫的约会,一次好朋友聚会,或者仅仅是一桌温热的家常菜。
亦俏拖着LV箱,看着身边快速走过的路人,心想:他们都有一个目的地,而我呢?
三个月前,亦俏还是坐拥京城30家蛋糕店,人称鸡蛋糕大王的长女。
尽管生母早逝,小三挺着大肚子转正,但富豪老爸疼她,为她造了一座水晶球城堡,什么人间疾苦,今夕何夕,统统与她无关。
她每天任务只是让自己高兴,无论做什么,无论花多少钱。
谁料到剧情一夜反转,童话变成狗血剧。
父亲突发心脏病离世,遗嘱上竟没有她名字。小妈说,还想要遗产?!三年花掉了半个亦家,你父亲早对你失望了。
之后,她的信用卡冻结,她无家可归。
短短一个月,她经历了父亲去世,小妈抢家产,净身出户,流落街头。
亦俏给闺蜜打电话,听着手机里永远打不通的忙音,心想:塑料都不是,是赛璐珞,阳光一晒就化了。
为了生存,她开始直播卖包。以前她常常晒包晒各种奢侈品,养起一小把粉丝,所以,一开始生意非常火爆。
她用卖包的钱在市中心最贵的梧桐里租了一间公寓,没心没肺的维持着优渥的生活。
后来包包越来越少,花钱自来水的亦俏,不得以开始卖假包。真假混卖没人发现,后来真的没了假的就露线了。于是,发生了“携包潜逃“的一幕。
现在要怎么办啊?
亦俏拖着LV箱在街上举步维艰,她烦恼的不是将来而是今晚,要在哪儿过夜啊?难道她堂堂亦家大小姐,要露宿街头了吗?
她正发愁时,手机忽然响了,张律师打来电话。
亦俏走进张璟办公室时,闻见一股令人想犯罪的气味,脑中立刻现出五个字:红烧牛肉面!
与此同时,肚子与大脑同步叫出了声。
实在是……太丢人了……
“要来一碗吗?”张律师自以为善解人意的看向她。
被他这么一问,尴尬的不知要往哪儿藏的亦俏,忽然被刺激到,扬起下巴,冷笑一声:“哈!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吃这种垃圾食品?!”
“噢~看我这记性,亦大小姐只吃米其林三星主厨做的菜。”无框眼镜片后面闪过嘲讽的光。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他端起面碗,掀开纸盖……
亦俏眼前升腾起一片香喷喷的雾气,沁人心脾……还有那一声一声吸面声,声声入耳……
腮帮子不争气的分泌口水,她皱紧眉心,一脸严肃的咽下口水,去尼玛的米其林!
张律师见亦俏瞪着他出神,停下吸面,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到现在刚吃第一顿。”
正说着,秘书急匆匆进来,说:“张律师,楼下两位离婚的代理人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张璟放下碗筷,让亦俏稍等片刻,整了整领带,便起身跟着秘书匆匆下楼去了。
一个电话把她传唤过来,陪着张景吃了半碗面,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说,就被晾在了办公室。
要在以前,她堂堂亦家大小姐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律师一通电话叫来,传出去张璟不要混了。
印象中,张璟是很绅士的男人。
他每次找她,事先电话预约,约在有情调的咖啡馆,见面时毕恭毕敬像一位老派的英国绅士。那些晦涩拗口的法律名词,他不厌其烦的解释,直到她不耐烦为止。
可今天,衬衫起皱,领带歪斜,她入座半天,不说明来意,不端上一杯热茶,还对着她吸面条,最后,还把她晾在办公室。
态度从北极转到南极。
股东大会那天亦俏就看出来,张璟墙头草的倒向了潘小妈。
不过,此时此刻,亦俏无心管那些,她一直盯着写字台上的那半碗面。
以及……咕咕作响的五脏庙。
碗里还剩多少?她扯着脖子看了一眼,大半碗!
离婚调解都很麻烦,打起来了估计一时半刻回不来,她一边寻思,身体不知不觉站起来,回头确认一下没人,绕进写字台里面,抄起碗,呼噜呼噜吸起来。
张璟从虚掩的门缝看见这一幕,推门的手收了回来,他默不作声的歪下头,半张脸陷入阴影。
他回身,低声跟秘书耳语。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亦俏差点被面噎死,她飞快抹了把嘴角,回头一看,原来是张律师的秘书。
秘书根本没看一眼她,急匆匆的进来,在收纳架上翻找,然后抱着几本文件又急匆匆出去了。
亦俏正要把空面杯归位,一抬头,看见电脑屏幕上的邮件。
标题是:【遗嘱的下落】
她盯着发件人上的“潘”字,觉得十分可疑,鬼使神差点开了。
亦俏的眼珠不断左右摇摆,屏幕冷光把她的脸映得煞白。
……………
“杯面可合胃口?”张景的声音像在她头顶吹了一阵凉风。
亦俏猛然起身,
“额……”
“可比三星主厨的意大利挂面好吃?”他语含讥讽,笑看她发窘,不动声色的合上电脑。
他关电脑的动作,让亦俏起疑,“这是什么?”
张璟轻挑起眉峰。
“我爸还立过一份遗嘱,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亦俏质问。
“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遗嘱早就下落不明。”张景轻描淡写的说。
“可潘小姐为什么非要找……”
张景打断道,“听着大小姐,下落不明的遗嘱在法律上等于无效,作废!“说着手指一松,他手上的A4纸滑入碎纸机,瞬间成了一把龙须面。
“与其操心没影的事,不如看看你应得的财产吧。”
张璟双手交叠托住下巴,目光冷静的望向她。
“你说什么?我的?我父亲给我留了钱?!”她兴奋的问,把遗嘱的事甩到脑后。
“不是你父亲,”张璟打断她,“是你母亲那边,确切的说,是你外婆。”
“外婆?”
“对,一个房子,在……”律师翻开手边的文件夹,从中抽出一份,看了一眼,“哦,手岛!”转手递给她。
亦俏没有接,“我要破房子干什么?!”
“不是破房子,”张璟耐心的翻开遗嘱,“是一座三层小楼,一层店铺,二三层住人,还不错。”说着又递了过来,“你可以转手卖掉,或者自住,总比无家可归强吧?”
面对两道看穿她的冷静目光,亦俏强撑的眼皮颤抖了一下,目光落了地。
再怎样逞强,吃饭和住宿问题还是迫在眉梢。而且,金市她不能待了,保不齐什么时候碰上债主,分分钟扭送配出所。
最要命是,她手上蹦子儿没有,金市物价高的离谱,再待下去她就要去卖身了。
左思右想,亦俏做了一个决定,她向张璟摊开手掌,说:“借我1千块。”
500块买船票,2百50吃饭,2百50防身。
亦俏拖着唯一的真品LV行李箱,踏上了去往手岛的破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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