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无端在嵊云殿随便找了个房间,看起来空荡荡的,像是许久没人住,她便躺了下来。
一只长舌鸟跟着进来,吐了一颗泡泡飘在花无端眼前。
她看了半晌,伸手戳了一下,泡泡破了,离修的声音飘了出来。
“宫主大护法大人即将出关,我们定会将你救出来”
花无端翻了个身,心想那魔界的人看起来不太能打,还不如在太初墟安全呢。
于是她托长舌鸟捎回一句话安好,勿念。
今夜新月如弓未上弦,分明地挂在夜空里。
花无端盯着这轮月亮,困意渐渐袭来。
但她强撑着睡意,满脑子想着君别慕这渣男为什么还不回来。
经历今天这一出,她俨然已经把君别慕当做了一个移动的护身符。没他在,她总觉得空气里隐隐浮动着危险的味道。
她想得太入神,完全没注意到门外有两个晃动的身影,在暗处犹如鬼魅。
“她真的疯了”
其中一人以神念说道。
“不重要。”
另外一人眯了眯眼睛,嘴角带着笑,亦以神念回复“反正她现在怀孕了,与废人有何区别完全任我们宰割。”
说起来,这是七曜宫魔女们的致命弱点。
她们所炼的紫檀心法乃魔界最毒辣的功法,只女人可炼,其厉害在整个魔界都无出其右,但它也有一个弱点。
便是,炼此心法的魔女一旦受孕,便会反噬,轻则失去大半功力,重则还会失心疯。
因此,七曜宫魔女们大多选择终身不育,就连那老羊妖也只是找了花无端这样一个养女。
现在看来,这花无端便是受了反噬了。
如此一想,他们师尊倒是真的心狠。
须弥真人看着床上的女人,啧啧叹道“师尊牺牲如此之大,倒也不必。”
归一真人冷哼着说“师尊倒也不算牺牲太大,无非就是坏了名声而已。”
他斜斜地睨了一眼须弥,又阴阳怪气地说“毕竟这花无端确实貌美无双,而且我太初虚每年都有某些不成器的弟子因为垂涎其美色而丧命,也不知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归一,你莫指桑骂槐。”须弥吹了吹胡子,冷笑出声,“我们虽然胖,但是灵活。而你门下那些弟子无非是太弱,都还轮不到花无端用美惑而已。”
须弥个子不高,却足足有两百斤,头上这话的时候,底气稍有不足。
而归一和他恰恰相反,身长五尺,瘦的像竹竿。
两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面容苍老,看着就是两个糟老头子,实则却是太初虚除了君别慕以外,身份最高的两个人。
太初墟共十州六岛,其上各有分支门派共五十四个。这五十四个门派又以修炼体系划分为两个派系,分别师承须弥真人、归一真人门下。
简单来说,就是两位系主任。
归一主任仗着自己瘦,身材管理一级棒,向来看不起不自律的须弥主任一系,正要不服气地怼回去时,屋内床上的女人突然动了一下。
两人立刻全神贯注紧张地瞥过去她只是翻了个身。
这一打岔,两位主任也没有闲聊的心情了,话题又回到了先前。
归一捋着自己的长胡子,用一种几近于饥渴的眼神看着屋内的花无端,连神念都在颤抖“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几百年了待来日花无端生下孩子,我们又有希望了”
而须弥冷静多了,拍着自己的啤酒肚,闲散道“可不是,等她生下孩子,我们的灵源将再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归一听他说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情震荡,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须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须弥只是笑着,如弥勒佛一般,慢悠悠地说“只要她将这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我们便把她和师尊两人”
他没说下去,而是笑着比了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一切又回到四百年前,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出任何差错,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和须弥对视的时候,归一的瞳孔皱缩,恐惧与渴望在眼里翻涌,随后在须弥的无声引导下,眼神逐渐坚定。
他清瘦的脸庞因隐忍的激动而发红,呼吸急促起来,“那师尊此刻在何处”
须弥捏了个传声诀,某个被他派出去打探的弟子传来了消息。
“赤霞极。”
须弥皱眉,满脸疑惑,“上弦月时,魔气丰盈,他这个时候为何去了赤霞极”
归一看向屋内沉睡的女人,“难道与这魔头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决定前往赤霞极看看情况。
层层黑云之中,月色惨白,照不亮遮天的浓雾。
归一和须弥还未进入赤霞极境内,便闻到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他们立刻加快速度,寻着那血腥味而去,一路拂开浓雾。
距离目的地越近,他们心里那层莫名的恐惧感便越浓重。
四周空无一物,血腥味已经浓到刺鼻,此起彼伏的动物惨叫声逐渐清晰狼哀嚎,马嘶鸣,飞鹤长唳,一声声回荡在这浓雾蔽月的黑夜。
待归一和须弥终于停在掣雷坡之上的云端,才看清这一切。
在那寸草不生的山坡上,这些妖兽魔修们无处可藏,正被太初虚的人追杀,四处逃窜。
然而一道结界罩于上空,它们根本逃无可逃,每每抵到了结界处,便只能被肆意屠杀。
一时间,哀鸣与血水四溅,残肢乱飞,尖锐的嘶鸣惨叫似乎要撕碎这浓稠的夜空。
而君别慕独自立在坡顶,发间玉冠映着清辉,如月般清冷。
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屠杀,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仿佛眼前只是一副会动的画作。
归一和须弥看见这一幕,浑身无端升起一股凉意。
像一只冰冷的手,在他们心口摸了一道。
这场景太过于诡异,即便是两位见惯了世面的系主任,也不愿多留。
他们对了个眼神,想趁着君别慕还没发现他们赶紧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刚动了这个念头,就听君别慕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
“两位真人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归一和须弥虽不做声,却各自捏了一把虚汗。
这时,一只狐妖在濒死之际,含着血泪朝君别慕撞来。
它用尽了全力,却只堪堪撕咬住君别慕的手指。
然而君别慕垂头,看着那只狐妖,一挥袖,微风拂过,狐妖化作一团烟,袅袅散去。
而君别慕只袖口沾了几滴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的伤口,皮开肉绽,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从孩提到成人,到坐上这至尊之位,几百年来他从没感觉过痛。
他望向坡上那些行尸走肉,倒觉得自己跟它们也没什么分别。
望了片刻,君别慕脸上浮起几分倦色,转过身来,拂了拂袖子,“来都来了,这扫清余孽的事情,便交与你二人了。”
说完,也不等须弥和归一回应就走了。
两人留在这里这山坡,一头雾水,不得不叫了一个人来问情况。
原来当初君别慕带走花无端后,赤霞极群龙无首,太初虚趁机横扫这魔域。
但狡兔三窟,何况这些修炼了千百年的妖魔们。
当日不少妖魔逃脱,找到了藏身之处。而今天,上弦月,魔气大涨,他们不得不出来吸收魔气。
思及此,归一和须弥都叹了口气。
这几百年来,君别慕从未动过灭了赤霞极的念头。
然而一动,却是这般赶尽杀绝。
虽然下面斩杀的是妖魔,归一和须弥也觉得太过血腥残忍。
他们观望了一会儿,见这些余孽确实毫无反击的余力了,便施了个法术,让这些妖魔瞬间散了魂魄,安详地死去。
太初墟。
天际将亮未亮,早霞从厚重的云层中透出一丝亮光,偶尔几只鸟飞过,打不破这里的安静。
而花无端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后,终于忍不住坐起来,靠着墙头揉胸口。
奇怪了。
这一晚的前半夜,她明明睡得很好,到了后半夜,却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阵心悸。
当她醒来,后背已经冒了阵阵虚汗。
而后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伴随着浑身酸软无力。
由于天色还早,她蜷缩着,尝试再度入眠。
结果不仅越来越清醒,人还变得烦躁不堪。
挣扎许久之后,她终于放弃,只好睁眼等天亮。
身体与情绪莫名出现的异样,花无端只能归因于自己是个孕妇,并且觉得当妈的实在太伟大了,要无端承受这么多。
而让她承受这些的始作俑者自从昨天夜里丢下她离去后,竟音信全无,对她不闻不问。
甚至都不关心她在这里一整天没吃过东西,连个取暖的被窝都没有。
说他是渣男都是抬举,渣男至少最会嘘寒问暖。
随着窗外的光线越来越强,花无端不仅没能平复心情,反而越想越气。
她抱着枕头揉了半晌,浑然不知天已经亮了,直到门被粗暴地打开。
花无端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床角缩去,再回头看,竟然是君别慕回来了。
那门还吱吱呀呀地晃着,仿佛再有外力轻轻推一下便会散架。
晨光微熹,一袭白衣的君别慕神色自若地踏进来,微风将他的衣角扬起,仿佛此人是从清冷的月宫而来的谪仙。
花无端又条件反射地紧张后,她看着君别慕朝她走来,发间的玉冠缀着冰冷的光,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此刻的他,全身上下唯一有温度的地方便是他眉间那点朱砂红,以及袖口上像血一般的红色。
“你为何在这里”
他在床前停下,横眉看着花无端。
然而花无端的注意力全在他袖口的红色上。
她好奇那是不是血,然而等君别慕凑近,她却注意到他身上有一股香味。
是浓郁的花香,应该是女人的胭脂水粉香。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想到了许多画面,于是,大脑的转速没有追上嘴巴的速度,脱口而出“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去哪儿了这么久不回来”
等说完了,花无端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了。
她咬着牙,垂眼懊恼。
怎么就管不住这嘴呢。
房间里静默无声。
花无端不敢看他,半晌,却听君别慕轻笑了声。
“我去看望你的家人了。”
家人大半夜去看她的家人还把自己搞得这么虚弱
花无端疑惑地抬头,却见他垂着头,一两缕发丝垂在额间,笑着与她对视。
即便觉得这话很奇怪,可他的双眼深邃漆黑,垂眸望过来的时候,像一汪泉水,让人不自觉沉迷,就连那简单的一句话,配合着他的眼神,仿佛也变成了一句深情的情话。
花无端经不住他这样的注视,移开眼神,看着自己的手指。
“哦”
下一秒,君别慕坐到了她身旁。
那股花香浓萦绕着她,而君别慕抬手,轻抚着她的长发。
花无端一下子挺直了背,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不是吧,又来
大哥你看起来这么虚弱该不会是纵欲过度吧
随后,君别慕的手掌穿过她的长发,覆在她后颈上。
他低头,看见她的睫毛在颤抖。
“你很紧张”
花无端“”
她没说话。
母胎单身遇到这种情况能不紧张吗
君别慕冰冷的手指渐渐收紧,“你想不想去陪你的家人”
花无端想也没想就说“不想。”
原本已经要扣紧她脖子的手指一顿。
“不想”
废话。
鬼知道那魔界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回去会不会被更多的仇家追杀,哪儿有在君别慕这里安全。
“我需要你陪着才行。”花无端说得自己都觉得臊得慌,缩着脖子藏起了脸,“我和宝宝都离不开你。”
“宝宝”
君别慕眼里惊诧更浓,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鬼话。
紧张情绪下,花无端被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问烦了,“我今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孕妇和孩子都需要陪伴,你当耳边风了”
话音落下,抬头看见君别慕的表情,花无端徐徐闭眼,咬着牙扭开了脸。
怎么、就、管不住、这嘴呢
今天为什么就这么暴躁,仿佛跟来大姨妈了似的。
好在君别慕似乎并没有生气,相反,他盯着花无端的脸看了半晌,随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花无端“”
是她这种凡人跟不上他们这些神仙的笑点吗
君别慕看见花无端懵逼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直接躺上了床。
好一会儿,他笑够了,徐徐撩眼,眸光倏地摄住花无端心虚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花无端总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
明明是深情缱绻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又像个温柔的陷阱。
思来想去,花无端决定求个心安。
她慢慢俯下身,眨着眼睛,很真诚地看着君别慕“那我要是给你生了个宝宝,你会保护我一生平安吗”
“当然。”君别慕闭上眼睛假寐,似笑非笑地说,“你若是给我生了孩子,我护你生生世世,平安无忧。”
虽然男人的话不可信,但此时此刻,花无端相信他是真心的。
毕竟他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呢,这种家庭都比较封建,都很看重香火。
花无端长呼了一口气,终于彻彻底底放下心来。
紧接着,君别慕睁开眼,侧头看向她。
“若是没有”
花无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若是没有会怎样”
君别慕什么都没说,别过头,闭眼继续睡觉。
但花无端因为他没说完的半句话,开始浑身紧张。
这一松懈,她感觉小腹一阵乱流下蹿。
不对劲。
凭借着前十几年的经验,她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猛地坐直后,她背对君别慕,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裙子。
随后,她看着自己指尖淡淡的血迹,陷入了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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