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州城外, 西煌军营。
一个高大异常的男人负手站在中军帐中,仰头观看前方悬挂的舆图、在营帐之中,还依次坐着三个同样魁梧的男人, 是西煌军中的重要将领。
“你说, 这到底是不是李凤歧的计谋”站在中央的男人出言道。
他是西煌大将军闾丘锋, 数年间与李凤歧交锋数十次,却依旧摸不清他的路数。
今冬大雪连天, 西煌内受影响甚大, 为了减缓雪灾的压力, 西煌举全兵力, 陈兵北疆, 欲趁着李凤歧重伤之际,北昭的防线撕破一道缺口。只要夺下北昭三座城池, 他就足够的筹码同北昭谈条件。到时候不论是金银粮草,还是美酒女人, 唾手可得。
但让他万万想到的是,李凤歧的腿竟然好了
一次小规模的交战, 西煌因李凤歧的忽然出现士气大跌。为了稳定军心, 不得不修整半月。
眼见着马就到了北昭的年, 他原计划打算除夕夜趁其不备发动攻势,却不料城中探子来报,说渭州城中的百姓全部去了城外, 渭州城已然是一座空城。
这一突变, 叫闾丘锋怀疑,李凤歧是不是已经察觉了他的计划。
“若是李凤歧想以空城引入瓮,做的也太直白了。”一个将领出言道“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李凤歧用兵,来诡谲多变, 你以为他要声东击西,将西边死死守住,实则他绕过东西两面,去打中路。总之十分防不胜防。依他行事作风,绝不可能用这种让人一眼看穿的把戏。
“但这个时候把渭州城的人撤出去,也实在是奇怪。”另一个性子多疑的将领道“探子还探到最的消息”
“也差不多该传回消息了。”闾丘锋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的营帐门帘被掀开,一个北昭打扮的男人走进来,单膝跪地,行了个礼道“大将军,已经将城中情形打探清楚了,”
“说。”
“渭州城中百姓撤走,似乎跟永安王无关,是永安王的王妃在城外办了个法场,说是要天祈求大雪早日停歇。城中的人现在全去了法场祈福。看见法场还不北疆军的兵卒。”探子将探明的消息一一禀报,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
“是巧。”先前一直出声的将领道“但今日是北昭的除夕,他本来就笃信神佛,做法场祈福也是正常。”
他这一说,其他人的神色越发迟疑起来。
闾丘锋背着手道“这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北昭军不会再这么松懈的时候。”
这是他选择的除夕夜晚攻城最重要的原因。
三个将领面面相觑半晌,最后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那就赌一把”
闾丘锋显然也倾于开战,几个将领达成一致,分头去备战。
而此时,极北城墙。
李凤歧身披玄甲,腰间挎着长刀,正远远眺望西煌军驻扎的方。
在他身后,姜述登城墙,低声禀报“王爷,一切准备妥了,只等西煌军动手。”他顿了一顿,不太确定道“闾丘锋真的会吗”
西煌不可能不知道渭州城如今已是一座空城,姜述换位思考一下,觉得换做是他,绝不会贸然攻城。
“他等不得了。”李凤歧撇了撇唇,眼中露出几分讥讽“而且他觉得不会用如此直白的计谋。”
西煌被他坑多了,就算如今他派人直截了地去告诉他,已经在空城里设下埋伏等他入瓮,闾丘锋估计也会觉得他在搞空城计。
况且叶云亭在城外设的法场可信度也十分高,他顺着闾丘锋的思路想一想,对方八成的可能会攻城。
“下去做好准备吧。”李凤歧吩咐了一声。
姜述应声,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他又了一句“法场情形如何”
“法场挤满了百姓,在诵经祈福。”姜述也想到王妃真能把全城的百姓引到外城去。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他这样习惯了严寒的武将受不住,但那百姓不论男女老,却顶着风雪在虔诚诵经。
他还记得乍一看见那场面时所带来的震撼。漆黑的法场,只祭台的篝火在风雪中燃烧,下头的百姓一个挨着一个,或跪坐,或盘膝而坐,皆是双手合十,垂首祈福。而王妃与老王妃,则跪在祭台最前方,身姿傲然,神色庄严。
那祭台中央诵经的老和尚,瞧着他人来的震撼。也难怪百姓纷纷效仿,人越来越多。
姜述说完,就见李凤歧沉默地看着他,说“还呢”
还
他正想什么了,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过来什么,道“王妃计谋高明,军中搜罗了一批淘汰的棉衣分发给了来祈福的百姓。若是西煌探子看到,恐怕会更信以为真。”
军中的棉衣与普通棉衣自然区别,西煌同他打了这么久,彼此知之甚深。若是西煌探子瞧见那穿着军用棉衣的百姓,恐怕会以为军中兵卒也参与了祈福仪式。
李凤歧微微颔首,流露出许骄傲。他的王妃自然是不同寻常人的。
他本来还想多几句,但张了嘴,却又觉得必要。等灭了西煌,他自己去看。
摆了摆手,示意姜述去忙旁的事情。
亥时末,除夕将尽,的一年将至。
北昭军中隐约传来庆贺的欢呼声,打前锋的探子悄无声息折返回来,将之告知闾丘锋。
“他然松懈了。”闾丘锋神色微缓,拔出身侧弯刀,沉声道“走,跟去杀光他,打下渭州城”
西煌军中的呼声震天。
黑夜之中,十万人马以雷霆之势奔来,极北城墙的守卫大约是喝醉了酒,直到军临城下,城墙才燃起狼烟,响起尖锐的号角声示警。城墙之,兵卒叫嚷声和脚步声匆匆。
“撞门”然而此时,西煌的攻城木已经开始大力撞击城门。
攻城木撞在坚固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黑暗中却格外的明晰。
北昭军然被忽如其来的攻城打乱了阵脚,待城门被撞开,闾丘锋带兵越过城墙,才对领兵迎敌的李凤歧。
他勒了勒缰绳,身下高大的战马扬蹄踩在了倒下的城门,他弯刀直指李凤歧的方,声如洪钟“永安王,这渭州城今日就该易主了”
“那就要看你这个本事了。”李凤歧反唇相讥,长刀一扬“杀”
两军在极北城墙与渭州城之间的空地厮杀在一起。
漆黑的夜色之中,烽火连天,鼓点急促,士兵的喊杀与兵戈碰撞声不绝于耳。
闾丘锋舔了舔弯刀的鲜血,策马挥刀,杀入北昭军中,刀尖直指李凤歧。
身侧的朱闻意欲迎战,却被李凤歧拦下,他挥刀后,半人长的厚背重刀在地面拖拽出深刻痕迹
混战之中,两人策马狂奔,指对方的刀尖蕴含凛冽杀意。
沉重的刀身相撞,交错而过时,刀身擦出火星。
闾丘锋横刀身前,目光扫过李凤歧的双腿,不怀好意笑道“听闻永安王先前中了奇毒,双腿不良于行。如今看着,倒是同常人无异。”
“废话说,本王可工夫同你叙旧。”李凤歧嘴讥讽,但踩着马镫的双腿,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看来他猜的然错。
闾丘锋眼中划过了然,胸中胜算更大。他又笑了笑,再挥刀时,刀刀直攻李凤歧的双腿。
之前他听闻李凤歧身中奇毒成了废人,可先前一战李凤歧忽然领兵出战,却半点瞧不出曾中过毒,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如今交锋中一试,对方虽然面若无其事,但身体的动作却骗不了人。
他的腿还未好全,如今多半是在强撑以稳定军心
闾丘锋想明白后,故意攻击李凤歧的双腿,就见原本沉着的人,虽然极力镇定,却还是露出一丝惊慌之色。
“今日便要取你项人头,祭西煌将士英灵”闾丘锋眼神一利,重刀砍李凤歧的双腿。
李凤歧察觉他的意图,神色一惊,想要策马避开,但双腿的动作却明显滞涩,慢了一步。眼见避无可避,只能狼狈地滚下马避开。
“王爷”奋勇杀敌的朱烈见状大喊一声,便策马奔了过来,将落马的李凤歧拉马,带着他逃回了后方。
闾丘锋见状放声大笑,扬声道“永安王已是手下败将,西煌勇士,随杀进渭州城”
话音落,西煌士气大振,而北昭军中明显骚动起来。军中甚至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
闾丘锋岂会浪费此等大好时机,乌泱泱的西煌军如洪水般涌入极北城墙内,北昭军士气大跌,来不及撤退的小部分军队,如同散沙一般四散而逃。
而西煌军则运来攻城木,再次开始撞击渭州城的城门。
震天的厮杀声传到了外城,原本虔诚祈福的百姓抬手张望,迷茫的面孔隐现惊慌。
“怎么回事”
“怎么战鼓声和号角声是不是西煌军杀来了”
“王爷在,就是西煌也本事杀进来吧”
“”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里,人看祭台最前方的叶云亭与老王妃,见人仍旧笔直地跪着,双手合十虔诚祈福,对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充耳不闻,便也跟着略微安下了心。
“王妃和老王妃动呢,肯定大事。”
“也是,自王爷坐镇,西煌人就打进来过,这次也肯定能打胜仗。”
祈福的百姓小声交流着看法,骚动又渐渐平静下来。
渭州城方传来的厮杀声一直未曾断绝,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收兵的号角声忽然响了起来。渭州百姓对这声音并不陌生,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收兵了。”
“必定是又打了胜仗。”
“然是天佑北疆”
然而他正议论纷纷时,却听渭州城中又传来一声重物倒塌的巨响,紧接着,便是更加清晰的喊杀声。连身下的土地在微微震动,似千万马蹄奔驰而过。
与此同时,城中燃起冲天的火光。
法场人猛地站起身来,瞳孔中倒影着熊熊火光,他喃喃道“渭州城,破了”
话落,越来越的人踉跄着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城破了”
这呢喃低语,似一粒粒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泊之中,很快便激起了剧烈的浪花。众人不可置信到惊慌恐惧,只花了不到数息的时间。
所人陆续站了起来,互相推搡着、惶惶不安地看着火光熊熊的渭州城。
作者有话要说77我跑了,我装的。
77我又回来了,没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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