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况鹤和怀里的猫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撇开了头。

    一个嫌弃对方太弱,另一个怕对方活吞了他。

    敬池看了眼时间,十二点零一分。

    胡泱蹲下.身重新点燃蜡烛,就着这个姿势看向敬池,沉敛着脸色,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安:“魂没来。”

    脚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脸部流畅的曲线被模模糊糊地印在墙上。敬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十二点过后,要么魂魄已散,要么……已化作厉鬼。楚慧的魂魄很有可能被阴牌里出来的东西当了养料,而后被另一个人一并带走。

    有意引他们过来的和那个人可能不是同一拨人。

    他们的目的分别是什么?

    那个小护士生前长得乖乖巧巧,就这么死去,连魂魄也不剩。敬池心里替她惋惜了一瞬,却仅仅只有一瞬而已。

    “楚慧背后跟着只鬼,”敬池对胡泱说,“刚才招来的很有可能是它。来只鬼。”

    胡泱“嗯?”了一声。

    敬池身边很快出现一只壮汉模样的鬼,五官渐渐明朗,正气十足。要不是他青灰的脸色和泛着白翳的眼睛,谁也不会相信他已经是只鬼了。

    庄成的脚离地还有几厘米,在看向比他低一头的敬池时蓦地下坠踩到地面,却没发生一点声音,弓着头后退一步:“大人。”

    这样一来敬池就比他高一些。

    敬池抬起手轻触庄成前额,停留了几秒钟,才撤回手令道:“去找。”

    “是。”

    庄成消失。

    况鹤知道自己把敬池惹生气了,兜着猫妖,转头看向胡泱表示疑问。

    “你妈养的。”胡泱解释说,“有些恶鬼,不是被你妈打散就是被吃了,或者收到麾下抓壮丁了。”

    况鹤艰难拣出一个关键词:“吃?”

    “有问题吗?”胡泱反问,意有所指地睨着况鹤怀里的猫妖,“也不是什么都吃,比如你手里的这个玩意,我看就挺不错的。”

    况鹤垂眼看向兀自打颤的猫妖。

    “别看我。”猫妖极其真诚地说,“但凡看过《猫和老鼠》的人都知道,猫肉是酸的,不好吃。”

    胡泱:“没看过。”

    “……”

    “你们好好玩。”胡泱说,拍了拍况鹤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别再拖后腿,不然你妈和你爸会对你来个混合双打。”

    “我爸失踪很多年了。”

    “谁说况且愈了?”胡泱惊奇地说,“我说的是你继父,你妈的原配,陵颂之。”

    “嘶——”

    况鹤无端感觉原本被踹的胸膛不复刚才的安然无恙,开始闷疼起来,甚至牵扯到牙龈,一抽一抽地疼。

    胡泱再了解敬池不过。

    敬池看起来比谁都心善,其实有的时候心硬得一批。

    只要玩不死,就往死里玩。这不是普通的猫妖,被它玩一玩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敬池完全狠得下心。

    ——这又不是他儿子。

    胡泱要不是不管管,不来警告一下,况鹤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残了。况且愈回来看到自己宝贝儿子成这样了还不得宰了他们。

    敬池撩眼看了眼胡泱,兀自在沙发上坐下了。

    前夫那一脚下脚忒重,敬池嘴里仍旧残留着满腔氤氲的血腥味儿,吞咽下去全是铁腥味。敬池不动声色地摸了把自己的肋骨,没断。

    敬池刚松了口气,身体的灵脉突然暖和起来,暂时消褪了隐约的痛楚,暖意在体内流窜,舒服得敬池半眯起了眼睛。

    烛光闪烁,微弱的光照射在脸上跳跃,衬出了几分柔和,敬池刚才触碰过那只鬼额头的指尖也被黑雾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

    像亲昵无间,又像在给他洗去污秽。

    敬池和陵颂之谁都没说话,出现暂时的平静。

    多少年没这么平静地相处过了。

    这一次陵颂之出现比上次变了不少,虽然仍旧控制欲强烈,但懂得了克制。

    敬池微微蹙起眉,如果是几百年前的陵颂之,他会把他捉回去绑起来,再关起来,昏天暗地无日无夜,成天做某些亲密的运动。

    上次敬池就差点因为这个折在他那儿。

    死因大概是脱水而亡。

    捆绑play……也不是不可以。

    趁着烛光弱夜色深,敬池百年难得一见地微微红了脸。

    陵颂之的声音在敬池耳畔促狭地响起:“在想什么,小池?”

    “……”敬池默默将自己不小心对陵颂之敞开的识海关闭,“没什么。”

    “大人。”庄成正气十足的声音成功解救敬池,他攥着一只鬼的衣领回来了,“我将他带回来了。”

    正是之前敬池在楚慧身后看到的那只鬼,披头散发,青灰色的皮肤,但现在身形浅淡到似乎一吹就能散的地步。

    敬池还没说话,这只鬼就开口了:“我见过你。”

    “嗯?”

    敬池随手捡了块碎玻璃,从沙发上站起来,指尖被碎玻璃尖利的角割破,渗出圆润的血珠,滴在庄成眉心,边懒散地问:“你跟楚慧什么关系?”

    “没关系。”这只鬼说,身形很缥缈,极其渴望地看了眼敬池的指尖,好香。

    他咽了咽口水,才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她是护士,我是她的病人,仅此而已。”

    “那你总是跟在她身后?”敬池说,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阴气对活人不好知道吗?”

    这只鬼不说话了。

    “那晚我好像看到他也在。”况鹤怀里的猫幽幽地说,“躲在镜子里。”

    敬池:“……”镜子里就是你这个狗东西啊?

    “我就只是打算吓一吓她!我还活着的时候她就经常吓我。”这只鬼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谁知道她家里还有其他鬼……我差点魂飞魄散了。”

    敬池确实从头至尾都没在这只鬼身上看见过恶意,但也没心思跟他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这只鬼心思活络,知道他们是想从他这儿获得线索,眼馋地盯着敬池的指尖,支支吾吾地说:“没、没看到什么。”

    “你跟我谈条件?”敬池感到新鲜,态度有些冷,原本今晚就被折腾得烦躁,眸中飞速闪过一丝残影,冷冷地说:“信不信我宰了你?”

    “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这只鬼飞快地说,比起敬池的血还是命重要,要真再被宰一次,他就真的死了,“大概有一米八.九的样子,我没看到他的脸,只看到他手腕上有颗红痣。”

    “对了,他头上好像有一个……”鬼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下,表情龟裂,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胡泱追问:“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角。”

    胡泱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敬池蓦地抬起眼睛看向他,拢着眉眼眼波翻涌,反复确认:“角?你没看错?”

    “没有,我保证。”

    “我知道了。”敬池偏头看了眼阳台外突然飞快地说,指着这只鬼对胡泱说:“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正好,超度他,把他送走。”

    胡泱期待地搓手:“好。好久没做过这项项目,都要手生了。”

    “?”鬼表示疑问,并后退了几步,被胡泱一把抓住:“你跑什么!”

    鬼极其不愿意地挣扎:“你放开我,我不投胎!至少不会在你手下去投胎!谁知道我会不会进畜生道!”

    “畜生道?”胡泱怒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胡泱抓过况鹤手臂上的黄袍,往身上一披,飞速裹上,手顺势抓起了铃铛,盘膝坐在地上,嗡嗡的念咒声不断从上下翕合的嘴皮里传出来。

    那只鬼身形渐渐在他们面前变得透明。

    敬池看向况鹤,还没说话就见况鹤羞愧地低下头:“我错了。”

    “……”敬池懒得跟破小孩儿计较,指使他收拾东西:“赶紧收拾收拾,走了。”

    “嗯?”

    “警察要来了,”敬池掀起眼皮说,“你想被抓进去盖个非.法聚众传教的戳吗?!”

    .

    警局上下还在为白天发生的命案发愁,通讯员突然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

    “你好,我刚才看到楚慧家里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人,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你们快去看看!”

    负责接这个电话的警察随即将这件事告诉了姜则,姜则小队立时出发。

    那栋楼基本上已经没了人,这个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人极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呜啦呜啦的警笛声大得隔着几条街道都能听见。

    敬池听力非凡,在警笛逐渐靠近他们这里时就登时反应了过来。

    胡泱超度完这只怨鬼,从地上爬起来,飞快扯掉身上的黄袍,地上的东西一溜烟往包里塞:“妈的,条子怎么过来了!”

    “黄.赌.毒你犯了哪条?”敬池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还不忘嘲讽胡泱,“你妈的胡泱泱,别把我们说得跟犯罪团伙似的。”

    胡泱和况鹤跟在敬池身后噔噔噔地下楼,带起一阵回音和灰尘,气势汹汹的模样让角落里的东西都瑟缩着不敢出来。

    况鹤抱着猫跟着跑得跟风一样的长辈一路狂奔,来的时候有多潇洒,跑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警察在前面堵人,三个人一只猫准备从后面溜了。

    其实也没什么,被捉到也就只是个聚众传教的问题,而且还不能算聚众。但问题是他们面对的是一堆无神论者,说不清道不明出现在这里,说不准就成了谋杀犯。

    又没监控,到时候有苦说不出。

    敬池作为一个大学教师,还勉强有职业道德和荣辱观。

    正在他觉得被警察撵得到处跑丢脸准备叫前夫出来解围时,眼神突然一棱,停了下来。

    “等等——”

    敬池喝道,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衣领,一把将况鹤和胡泱拉了回来!

    “怎么了?”胡泱赶紧问。

    敬池还没来得及解释,忽然敏锐地捕捉到远处子.弹破开空气尖利的啸声。

    “傻逼玩意,有人打.枪。”敬池低骂了句,两手拉住况鹤和胡泱急速后退。

    况鹤和胡泱才被拉得一趔趄,才刚退一步,滚热的子.弹咻地擦过鞋尖强劲的射.进地面里!

    “操,这就没意思了吧。”胡泱说,“竟然狙我们?他报的警?不敢硬拼,只敢耍小手段?”

    敬池快速地“嗯”了一声,将况鹤推给胡泱:“看好他,他要是中弹死了,就没身体呆了。”

    胡泱应了一声,又问:“是不是刚才那只鬼说的那个人?”

    “应该是。”敬池说,视线循着子弹飞来的地方看去,在某个建筑的顶楼上看到了一道森白的身影,在浓郁的夜色下尤其明显,“找到了。”

    胡泱知道自己和敬池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抓起况鹤的胳膊就往角落躲。

    “我来。”陵颂之突然出声,“吾妻,你打不过他。”

    敬池翘了翘唇角:“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我还没废物到这种地步。”

    “他很强。”

    “我也是。”

    “……”

    敬池的眉眼彻底沉静了下来,连微讽翘起的唇角也消失得一干二净,紧抿着唇瓣,双眼在夜色中似乎漾出绯红的晕色。

    凌凌夜风忽然席卷而来,吹起敬池宽大的上衣,手里却不知何时拿了只长弓。

    ——是打不过,但他会开挂。

    “借我点灵力。”敬池说。

    陵颂之没没回应,但敬池的灵脉很快就充盈了起来。

    “谢了。”

    “有代价。”陵颂之淡淡地说。

    “……”

    敬池嘴里嘀咕了声,抿起双唇微眯起双眼,以灵力凝成长箭,抬起长弓,远处看去他的身形愈发单薄,长身亭立,简单的动作硬是被他做出一种风流勾人的姿态。

    瘦削的手腕轻颤,敬池放出一箭,破开朝他疾速袭来的子弹,射向楼顶的人影!

    对方倏地消失。

    “我知道我爸为什么会给我找个男的给我当妈了,”况鹤抱着猫对胡泱说,“真飒,我也喜欢。”

    胡泱:“……别乱.伦。”乱不乱.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被你妈的前夫劈死。

    况鹤眨了眨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长弓倏地消失在敬池手中,他转头看到这两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警察追过来了!”

    刚才那枪声那么大,警察没听到就怪了!

    敬池已经能听到朝他们奔来的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三个人赶紧跑。

    “刚才那只鬼说的角是什么?”胡泱边跑边急速地换气,想起这回事叫了声敬池,“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是龙角。”敬池压了压帽檐,飞快回答道,“白西装,身高一米八.九左右,手腕有一颗红痣,头上还有一只角——这人我熟。”

    “龙角?”胡泱脑袋飞速运转,没在记忆里搜到关于这个人的相关信息,连基本的形状都没有,“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没印象?”

    “废话。”敬池说,“那他妈是我!”

    胡泱骤然听到这样一个大新闻,惊得脚下一踉跄:“你没事吧?你头上哪有角?还是龙角?”

    况鹤连忙去扶他,胳肢窝夹着那只黑猫,黑猫被夹得嗷嗷叫:“能不能费点心管管我?喵!!”

    “……是我前夫。”敬池幽幽补充。

    胡泱:“……”

    他要是知道他前夫长什么模样就奇了怪了!

    “不是,怎么是你前夫。”胡泱难理解,“你前夫不是在你体内待着吗?难道只有一部分?”

    敬池:“是全部,谢谢,别说得那么色.情。”

    “??”胡泱怒嚎:“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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