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间传说,七月是鬼月,七月十五是鬼节,也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那些无主孤魂就会在这一天由鬼差押解,上来领取阳间的布施。一般的风俗都会在这天放水灯、烧纸衣,或者放水布,请高僧念经,超度亡魂早脱苦难。”,林正英躺在藤椅上,手握烟袋,用低沉的嗓音向晓楠解释道。
“那这个传说是真的吗?”,晓楠双手拖着下巴,趴在桌上,朝林正英问道。
林正英道:“当然是真的,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受阴间委托做银行大班印冥纸。”,说着,将手中的烟斗递给晓楠。晓楠接过烟斗,取了些烟丝塞到烟斗里,递给林正英,帮他点了火。林正英舒服的抽了口烟,叹道:“收了这几个徒弟,也就你还孝顺些。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这几天的鬼魂可不少,路上小心别被缠上。”,说着,摸了摸晓楠的头,晓楠笑着应了,朝屋外走去。
刚到堂屋门口,晓楠突然回头,道:“师傅,我明天要去唱戏,是不是就能看见很多鬼?”,林正英挑眉:“如果你想看的话,蕉叶开眼就行了。”,晓楠笑弯了眼,道:“谢师傅指点,我先走了。”
晓楠走出房,点了一大把香插在自行车车头,急匆匆的骑着车朝戏班赶。
距晓楠拜师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让晓楠都有些怀疑自己拜师的科学性了。这两年来晓楠都没碰到什么鬼怪,虽说是跟九叔学了许多茅山术,但只鉴于理论,晓楠从没有机会实践过。明天便是七月十五鬼节了,是一年一度鬼门关大开的日子,晓楠等这一天已将等了好久了。
每一年的鬼节,村民们是要请戏班子给那些无主孤魂唱戏的。晓楠在这呆了几年,倒也没有去唱过,一般都是大师兄和三哥去,因为他们都是唱生的,武戏多一点,热闹一些。再者晓楠年纪小,班主又疼晓楠,不放心他去那阴森地方,所以从没给他安排过。
可这一次,班主早早的收到了邀请,要同大师兄和三师兄到隔壁刘家村去唱戏,二师兄又因为冻着了,在床上蔫蔫的用被子捂着出汗,晓楠便自荐去唱戏,班主虽不大放心,但看看其他的小戏子们都还不大懂事,怕是撑不住场面,也怕闹出什么麻烦事,犹豫一会儿,禁不住晓楠软磨硬泡,便也就答应了。
回到戏班,天已经擦黑了,远远地,晓楠便看见了楚肖熙立在戏班门口,月光的照射,把他的影子拉的又斜又长。
“三哥,你怎么又站在这儿,我都说了不用这样的,我一个人可以的。”,晓楠骑到楚肖熙身旁停下,架好了自行车,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楚肖熙摸了摸晓楠并不算太冰的手,将外套脱下,披到了晓楠身上,伸手搬起晓楠的自行车朝院子里走去。一阵清风拂过,晓楠紧了紧披着的外套,摸了摸鼻子,跟着楚肖熙进了院子。
“三哥,我……”,晓楠见楚肖熙把自行车在桂花树旁安置好,犹豫着上前开了口,可话还没说,楚肖熙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晓楠,我说过,我并不想要你什么回答,就这样,就让我照顾你就好。”,楚肖熙盯着晓楠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晓楠抿抿嘴,还是开了口:“三哥,你对我的好,让我很内疚,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做,我不想耽误你。”,说罢,低头盯着地面,不敢再直视楚肖熙的眼睛。
楚肖熙双手搭在晓楠肩上,笑着叹了口,低头道:“你无须内疚,只是我这么做会觉得很开心,如果我之前的那些话让你很困扰,那我收回,你就当,你就当多了一个……哥哥,对,哥哥,从现在起,你就把我当哥哥,而你是我最亲的弟弟,我应该照顾你,对你好,这样行吗?”
晓楠听罢,看了看楚肖熙的脸色,见并没有不好看,心里舒了口气,笑笑应了,回过头,却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躲躲闪闪的盯着这边,晓楠顺着这方向不动声色的看清了,心中暗笑,并不理会,只和楚肖熙说了会儿子话,便自顾自的回屋了。
第二天一大早,班主就带着吴肖备和楚肖熙他们出发了,走之前对晓楠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赶紧回戏班,唱完就不要多逗留,巴拉巴拉一大堆话砸的晓楠晕头转向,晓楠虽是觉得班主有些神神叨叨,但心里还是很感动,也很是温暖。
晓冬还在床上捂着汗,没精打采,也不愿说话,晓楠无事可做,便在院子里练身段练嗓音。晓楠唱的是一曲昆曲《思凡》,晓楠虽是唱京戏的,但昆曲的几首著名的也学过,只是没在台上唱过,晓楠对戏曲还是很喜爱的,不仅学了昆曲,对黄梅戏也是会一点。
都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可见这曲不好唱,《思凡》对旦角的唱功要求很高,而且戏文也长,这戏班里除了班主、晓冬和晓楠,其他的小戏子们唱的都不堪入耳。晓楠在这里练着,觉得有人在旁边跟着学,晓楠笑了笑,放慢了动作,让后面学的人能跟得上。
一曲完毕,晓楠理理衣衫,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儿。”,旁边缓缓走出一个矮了晓楠半个头的男孩儿。
“小眉?也是唱旦角的”,晓楠挑眉,不大确定的问道,只见那男孩闻声点了点头,双手不安的紧握着,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晓楠坐到放在院子的藤椅上,抬手到了两杯茶,指了指另一把藤椅,示意小眉坐下。小眉不确定的用手指了指自己,见晓楠点头,才磨磨蹭蹭的坐到了椅子上。晓楠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见小眉在那里呆坐着,又用手示意他喝茶,小眉双手捧茶杯慢慢喝了口茶,很是受宠若惊。
“你来戏班多长时间了?”,晓楠边问话便打量着小眉。他的样貌并不算出众,至少比起晓楠和晓冬,算是太普通了。但是他并不丑,看着也很是顺眼,看久了,便会觉得可爱了。这个孩子晓楠有些印象,是新来的,好像是班主在街上收的孤儿,不太爱和别人说话,但也不冷漠。这个孩子从进戏班开始就一直很勤奋,也许是为了不再过原来那样乞讨的生活吧,这孩子每天都会起得很早去练身段,这戏班也就楚肖熙能有的一拼了。
“一年零三个月。”,小眉低声说道。
晓楠笑笑,不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见小眉不那么紧张了,晓楠道:“昨天晚上盯着我们的人是你吗?”,小眉又低了头,过了好久,晓楠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嗯”。晓楠温和道:“我不是要责备你,你不用害怕。”
小眉挺了挺腰,抬起头,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晓楠不禁笑出了声,却见小眉紧张的抖了一下,晓楠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不用紧张,呵呵。你……你是不是喜欢三哥?”,小眉听了,身子一顿,手握的更紧了,面无表情。
晓楠见状,心里就明了了。其实晓楠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一直很努力,时不时会偷跑到这里来看晓冬和晓楠练身段,晓楠每每发现了,也不作声,只是放慢动作,让他看得清,毕竟人家有心学,晓楠也不建议搭把手,扶他一下。但晓楠也发现,这个孩子总会出现在楚肖熙身边,虽然不引人注意,但逃不过晓楠的眼睛。
晓楠笑着拍拍他的肩,仰躺在藤椅上,眯着眼道:“当然了,这是你的事,我无权过问,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可不能这么畏畏缩缩的,你要行动起来,当然,也要看你愿不愿意。好了,我说完了,你去忙吧。”,说着闭上了眼睛。
小眉抿抿嘴,起身向晓楠鞠了一躬,转身走了。晓楠睁开眼看着小眉离开的背影,低声呢喃道:“三哥,希望我没做错。”,说着,转身回房了。
傍晚,晓楠带着乐师和唱戏用的行头,来到了村民们搭好的戏棚子,晓楠四处环顾了一遍,心道这地方还挺大的。到后台,晓楠换上了戏服,拿出镜子和油彩,准备上妆。看看乐师们没人注意,晓楠摸出藏在袖子里的蕉叶,朝眼上抹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勾起了脸。
林宅。
秋生用木锥划下一张印好的冥币,拿在手里看了看,叫道:“哇靠,五千两,给我就发财了。”,林正英弄着颜料,瞥了他一眼,道:“那全拿去吧,用不着客气。”,说着坐在了桌旁,提笔准备写字。
秋生耸耸肩,叹口气,问道:“对了师傅,去年不是印四千两吗,今年怎么印五千两。”,林正英提起笔,道:“现在物价上涨,上面什么都加,下面也该加点吧。”,秋生笑着蹭到林正英身边,道:“师傅,没想到你人情味儿没有,鬼情味儿倒挺足,怪不得下面要聘你做银行大班印冥纸啦。”,林正英瞪了秋生一眼,道:“废话一箩筐,快去数七七四十九张样版来,等我写好这通知,一起烧给下面吧。”
秋生有些不情愿,因为每年林正英写通知的时候,都会支开秋生和文才,越是这样,秋生越是好奇。林正英见秋生不动,还盯着自己准备写字的纸,不满道:“愣着干什么?”,秋生应了声,去数冥币了。
林正英见秋生数冥币去了,这才边写便念:“此由特许主印人,以签名为证,凭此辨伪,如有伪造,即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以此为戒,以儆效尤,阳间受命……”
“师傅,数完了!”,秋生为了一看究竟,很快的数完了冥币,跑过来气喘嘘嘘的,林正英用手掩着纸,看了一眼不自在的说道:“这些纸太皱了,去换些新的来。”,秋生嘴上应声,心里却有了小点子。
林正英见秋生又走了,才继续道:“阳间受命承印人,林九。”,秋生这时突然窜了过来,看见林正英写的名字却是‘林凤娇’,笑道:“原来师傅的真名叫林凤娇啊,真好听啊,阿娇,阿娇,阿娇诶~”,林正英恼羞成怒,伸手去打秋生,却被秋生躲过了,随手扔出一根木棒,把秋生绊了个大马趴。
林正英指着秋生恼怒道:“阿娇阿娇的好听是不是!我警告你啊,如果有人知道了这个名字,我唯你是问。快去把东西收拾收拾烧了吧。”,秋生摸了摸摔疼的屁股,只能自认倒霉,老老实实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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