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身上的斗篷可以这么沉,沉得她现在都站不住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你是不是早就计划了这一切了?”
“邓布利多你告诉我,今天走到这一步是不是你早就计划好了,你一早便知道那个魔头早晚会杀西弗勒斯的?”
“芙洛特你听我说,这并不是我一开始……”
“你答应过我的!”芙洛特根本就不想听一幅破画像去解释,“你答应过我要保证西弗勒斯的生命,你也告诉过我你从未想过让他牺牲!可为什么?为什么!你骗我!”
“我刚刚说了,老魔杖的获得权是战胜,我是自愿死在西弗勒斯的手里,所以我是想让老魔杖的力量消失在我的手上。”
“那又如何,那个疯子那个魔头仍然会认为老魔杖的继承权在西弗勒斯手里!他还是会杀了他!”
“我承认我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发生,并且也做了万全的准备,也防止了他拿到这根魔杖会影响哈利的任务。而且在我的计划里,我并不希望伏地魔知道这根魔杖存在于世……”
“也就是说您一开始就猜到有这种可能的发生了?并且哈利也知道老魔杖的事情?可您却对我们只字未提!您对您的计划从来都是这样,哪怕这个计划是想让他死!”
坐在画像里的邓布利多闭住了双目,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过了几秒钟后才缓缓睁开双眼,芙洛特确定,她竟然从一幅画像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无奈:“芙洛特,不管我曾经打败了谁,做过什么贡献,为正义做出了怎样的抗争,我都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从来都不是神,跟所有人一样,在战争里,一个微小的分子。”
“我也不愿意看到伤亡,不愿意看到任何的伤亡,我也希望在战争里所有的正义之士都能活下来,哪怕用我一个人的命去换所有人的命,我都是极其乐意的。但这是战争,我们面对的是战争,这是不可能的……”
“在我的计划里我已经尽力去保全所有人的生命,每一个人的。可计划始终不是现实,正如我说的我们永远也无法预测到它的变化,哪怕准备后续的万全之策防止战局改变,但变了就是变了,总归会有牺牲。所以抱歉芙洛特,棋差一步,我食言了,没能保证这个计划完美实施……”
芙洛特感觉自己的胸腔已经闷到极点了,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眼泪终于从眼眶中决堤涌出。
太重了,真的好重,她终究是被压垮了,颤抖的瘫坐在了地上。
其实邓布利多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明白,她都懂,但唯独无法接受,正如没人愿意接受死亡一样。
为之努力奋斗大半辈子,却终究绕不开一个“死”字。
她现在要干什么,站起来控诉一个已经牺牲了的老人?冲着一幅没有生命的画像发脾气?还是走出去提救世主干点那个疯魔头?
邓布利多说的没错,战争就是战争,瞬息万变,她自己废物到连一个微小的分子都不是,只不过是一粒尘埃,以为做了这么多能改变什么,其实不过都是痴人说梦,她仍无法改变自己的爱人一直面对着必死的事实。
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呆呆的望着墙壁,什么也想不出来……
此时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外面的雨腥味混杂着青草味伴随着阵阵凉风一起涌了进来。来人看见瘫坐在地毯上正无神凝望着墙壁的芙洛特,眼角留下的泪珠让斯内普微微皱起眉头的同时,也惊的他有些无措。
“怎么了?”斯内普走到芙洛特背后想要将她轻轻拉起,可当芙洛特抬头看他的时候,那眼中的绝望仿佛让两人又置身于十几年前,小泰格死去的那晚。
芙洛特看着斯内普的眼睛,嘴微微颤抖着,多次想要张开却始终蹦不出一个字,取而代之的则是紧紧的抱住了斯内普。
“你身上种种没有抹去的痕迹告诉我,你又再一次坐实了惹事精这个称号。”斯内普仍能闻见芙洛特身上的泥土味,以及被雨淋过的冰凉触感,虽然心里已经清楚芙洛特成为这般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嘴上仍努力保持着往常讽刺的语调,好似想让事情永远照正常轨道发生。
“他从邓布利多坟墓里拿走了魔杖,拿走了邓布利多的魔杖。”
这个他完全不必说明是谁……
斯内普安抚芙洛特的手微微一顿,语气却仍是波澜不惊:“我知道。”
“你知道?”芙洛特很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她松开这个怀抱,拉远了距离“那你知道那魔杖是……”
“老魔杖吗?我也知道。”淡淡的语气,“邓布利多的所有遗物都是我亲手收拾的,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其中就包括他所有珍贵的藏书。况且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不会不记得他手里魔杖的样式,更不会不注意那几本被他藏在密格里的书。”
斯内普的话音刚落,芙洛特的脑海里便猛然联想起了斯内普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我从未打算活到战争结束。
“所以你很早就知道,你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了。”
斯内普垂下眼眸没敢看芙洛特的眼睛,点了点头。
看着斯内普的反应,芙洛特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袍子:“所以你也一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对,正如我那天跟你说的一样,我本就没打算……”
“……活到战争结束。”芙洛特的声音哽咽着,她努力的控制住眼泪不要继续落下,缓了缓语气,“可我不想让你死,西弗勒斯。”
“莉莉·波特和詹姆斯·波特的死是我造成的,哈利从小父母双亡也是我害得,这是我欠下的罪孽,我应该还。”
“用命还吗?你都赎罪半辈子了!”
“如果命能赎清最后所有的罪孽,能利索的结束一切,这是值得的。”斯内普想要拉住芙洛特的手,但是却被芙洛特给躲开了,“我以为那天晚上我们说好了,你也接受了这件事情。”
“接受什么?接受我的爱人要面临的死亡吗?没人能接受死亡,我也不能。”芙洛特磕磕绊绊的说着,“我是考虑过那晚你说的话,可是当我听到你的死期确定的时候,我仍然无法做到去接受!就跟那天你没办法接受我的死亡一样!”
“我承认我那天是没办法接受你的死亡,甚至我每当想起你毫无生机的躺在我面前,独留我一人的场景,我就有难以言喻的痛苦!而我们必须要去面对一个问题,一个永远逃避不了的问题……”斯内普的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顿的深深的刻进了芙洛特的心里,“那就是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下一次永远离开我又将会是什么时候?我不敢想,一直不敢想,一直都在逃避。”
芙洛特脸颊上的泪水渐渐渗进了嘴角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味。她的耳边仍然回荡着一句话,一句似是在那晚的梦里,又似是真实出现的,她从未忘记的死神的一句话:你还记得在你召唤我时,所承诺付出的代价吗?
她记得,失去挚爱,不得善终,永做黑暗的努力,在地狱里无尽的徘徊。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可就算是命中注定又怎么样,她仍然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斯内普会这样的结束生命,就因为那个疯子想要得到老魔杖?等等……
他不过是为了得到老魔杖……
当芙洛特再次抬起眼睛看向斯内普的时候,那份执着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般病态又疯狂。
“我不要你这么死!我不想要你被那疯子杀死!他不过就是想要老魔杖的继承权,就是为了继承权才杀死你,如果那份继承权转移到别人身上岂不是就可以……”
芙洛特嘴里念念叨叨着她脑子里的想法,而这个主意仿佛是根绳子一般,牢牢绑定住了她的坚定。芙洛特不再犹豫,从袖口弹出自己魔杖就想指向斯内普。
“老魔杖的继承是战胜,如果我战胜了你,夺走了你的魔杖,那你就不会是黑魔王的目标了,现在这办公室里围观的画像这么多,有的是办法将我打败你这件事传到黑魔王耳朵里!就算传不到,那也可以来点彻底的,你可以假死!就说是我被你救活还恩将仇报杀了你,这样,这样你就不会被……”
“芙洛特你把魔杖放下!”斯内普低声呵斥着,“就算你把魔杖抢了又能怎样,是,我是假死成功了,而你,你还以为自己能发生第二次奇迹吗?”
“我都死过一回了,也清楚死神从来就没打算放过我,所以我不在这意第二回是个什么死法,我在意的只是你,我不想你就这么死在那个疯子的手里。”
看着芙洛特的眼神,斯内普的心头便是一沉,但是嘴里却仍止不住的讥讽:“不在意怎么个死法,听听这话,简直比救世主还英雄论!你准备光荣赴死,然后留下我一人像只老鼠一般见不得光,独自一人孤单的漫游街道?”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你又何必……”
“不是这意思就不要说出这种蠢话,一年级的葛莱芬多都不可能说出这么蠢的话!”斯内普训斥着,“你我都经历过失去,也都经历过行尸走肉毫无意义的活着,这滋味不好受你是知道的。可我一直都很庆幸一件事,那就是在这痛苦的日子里永远都有你的相伴。可你现在却在这儿说出大义凛然的话准备为我做着光荣的牺牲,我明话告诉你,芙洛特我不需要你这种牺牲,而且我也不想再品尝第二次失去你的痛苦!”
“可你刚刚也说了,你知道我早晚还是会离开你的,死神并没有放过我!”
“所以我才更希望能和你一起结伴离开这个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世界。”斯内普缓缓的说着这句话,“芙洛特你听着,死亡不仅仅是一种解脱,它或许也是一种新的开始,我们应该有个新的开始,我也欠你一个新的开始……”
芙洛特眼里疯狂的执着渐渐淡去,柔软的泪水又渐渐占据了主峰。斯内普走上前按下了芙洛特举着魔杖的胳膊,然后握住了那只手,静静地等待着芙洛特的回答。
“如果你活着,活过战争,迎来胜利,那你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哈利他知道真相后一定会为你正名,你甚至还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梅林勋章,还有……”
“我可不想为了一个不靠谱的小狮子赌上后半生,也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若是想要看见那些骂我叛徒懦夫的人追悔莫及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你孤单一人苟活着,那么不看也罢。”
“西弗勒斯,我不值得你……”
“不值得吗?我觉得跟一个惹事精共赴黄泉应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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