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 众人一脸虚浮的从别院走出来。
过瘾
太过瘾了
真是比逛窑子还他妈的过瘾
众人本来只是想看场四大掌柜拍死林记的热闹,可谁想到拍死变成反杀,呃, 也不能说反杀, 应该是龙争虎斗后握手言和。
可其中的精彩, 还是让在场的众人看得热血沸腾。
想到如今还留在别院的四大掌柜和林泉, 众人心里抓心挠肺的痒痒, 要是能接着看就好了。
可惜人家清场了,唉
不过好在就凭宴会上这些,这半个月的谈资都有了。
众人急急忙忙回来, 打算找人好好唠个嗑。
别院里
此时宴席已经撤去,重新摆上茶座, 林泉正优雅的泡着茶, 泡好后,林泉先沏了一杯,亲手奉给曹老,“这一杯, 向曹老赔罪, 是晚辈不懂事,这么大事, 理应先去泾县找前辈商讨解决, 却不想一时惫懒, 反倒让前辈不远万里赶来, 劳长者辛劳,实在是晚辈的不是。”
曹老本来就是天天在家造纸的, 生性老实, 又不善言辞, 被林泉这一捧,也觉得不好意思,接过茶,嘴和舌头打架,“这其实也不是你的错。”
“确实是晚辈的错,曹老厚道,不怪罪晚辈罢了。”林泉真诚的说。
曹老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忙看向徐大掌柜。
徐大掌柜暗叹一口气,一个老实人,一个小狐狸,真是被卖了都察觉不到,只好主动挡下林泉。
“此次事起,确是你的错,你卖书画纸,却不顾及纸市价格,乱定低价,这才乱了整个纸市。”
林泉倒了四杯茶,端起第一杯,奉给徐大掌柜,陈恳的说“徐大掌柜教导的是,晚辈年轻,一时思虑不周,险些酿成大祸,幸得各位掌柜,不辞辛苦前来指正,晚辈感激不尽。”
其他三个掌柜的
这小子嘴够会说,他们来兴师问罪,这小子嘴皮子上下一翻,就成了他们来教导指正了。
徐大掌柜接过茶,却没曹老那么好糊弄,“你方才说托底宣纸,你买那么多宣纸做什么”
“当然是卖了。”
徐掌柜摇摇头,“你没说实话,书画纸一起,宣纸至少影响七成,泾县宣纸那么大的名声尚且卖不出去,你如何卖,放在你的林品阁”
林泉笑了,“我说卖,可没说在林品阁卖,宣纸这种纸中圣品,放在我小小的林品阁,岂不委屈,自然是销往海外。”
“海外”徐大掌柜手摩擦着杯壁。
“宣纸乃中原纸之集大成者,其用料之细,工艺之精,再无其他纸可比拟,这样的纸,理应销往海外,扬我国威。”
曹老一听激动的说“没错”
徐大掌柜一眼瞪回他,看着林泉,“你真打算销往海外,不积在手里。”
林泉心中暗叹徐大掌柜考虑缜密,干脆把话说来,“徐大掌柜放心,我不会堆在手里,更没有以后放出来和泾县宣纸竞争的念头。”
徐大掌柜这才端起茶,喝了一口。
林泉知道这关算过了,又把其他三杯奉给剩下的三个大掌柜。
剩下三个大掌柜倒没有说什么,接过茶喝了一口。
徐大掌柜对身后下人招了一下手,下人把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端上来。
徐大掌柜亲手写了三份文书,甚至连刚才林泉说得那句都写进去,然后把这一式三份分别放在林泉和曹老面前,“你们看看,若没有不妥就签了吧”
林泉把整个契书仔细看了一遍,不由感慨,这徽商大掌柜的果然名副其实,就这一张合同,只怕现代许多顾问都拟不出来,还真是字字严谨到极致。
这契书一出,要林泉真要有什么歪心思,只怕赔得倾家荡产。
好在林泉是真心实意的买,林泉提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然后用旁边的红泥按了手印。
林泉又把剩下的两份也签字画押,旁边曹老亦是如此,然后把三份都给徐大掌柜的。
四人也依次在上面签字画押作为见证。
几人都签完后,三份林泉一份,曹老一份,四个掌柜留做存档一份。
林泉把自己那份折叠起收好,说“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这个就不用写在契书里的,我希望曹家送宣纸来林记时,能把宣纸上贴个标签,写上这是几年的宣纸,并且希望曹家能优先选七年以上的老宣纸送。”
几个人听了有些不解,徐大掌柜开口,“宣纸虽然存放几年写字效果会好一点,但其实老宣纸和新宣纸差别不大,没人会特意在意这点。”
“中原人不在意,可海外人在意,他们就喜欢老宣纸,觉得那个写字好。”
四大掌柜和曹老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海外的人简直不知所谓,不过曹老觉得这不是难事,就开口,“林掌柜放心,每个库房宣纸什么时候放的我都记得,我到时帮林掌柜挑几个老库房,应该超过七年。”
“有劳曹老了,其实就不到七年也不打紧,曹老标好时间,我找地方再放几年也一样。”
曹老点点头,反正纸放两年就陈了。
商议定后,林泉就客气的告辞,起身离开了。
等林泉走后,几大掌柜喝着茶,其中一个掌柜叹了口气,“心思缜密,知进退,年纪轻轻,却放得下脸,后生可畏啊”
其他两人点点头,徐大掌柜却疑惑,“这孩子哪家的,以前怎么没听过”
徐大掌柜一说,几人也皱眉,“对啊,这孩子年纪虽轻,可处事老练,一看就是久经商场,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姓林,林姓不算小,哪家的”
几人相互看看,都不记得哪个林家有如此出色的后辈。
曹老在旁边小声说“我查过,据说他原来不是中原人,后来经商到此,觉得这不错,才安定下来。”
“不是中原人,难怪以前没听过。”三个掌柜点点头。
徐大掌柜还觉得有一丝异样,只是想不起来到底哪不对,干脆也没再说,而是笑着对曹老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虽然宣纸在中原卖得少了,但并不影响你们生意,而且那书画纸我也看了,普通人看不出来,可你我这些常用纸的就感觉的出,那书画纸看着不错,其实细看却死板的很,也不知林记弄得那海外怎么造出来,空有宣纸的形,却没宣纸的魂,那些达官贵人,是不屑使的。你好好从这点下手,说不定反而让宣纸名气更盛。”
曹老得大掌柜支招,顿时觉得有了些底气,同时也对大掌柜更加感激,“多谢大掌柜和各位掌柜,本来这是我曹家的事,理应我们自己来找的,却还累及你们,其实那林记公子也不错,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我们就自己找来了,如今弄得这么兴师动众,实在是我曹家愧对诸位”
曹老还没说完,就见四大掌柜一脸惨不忍睹的看着他,尤其徐大掌柜,端杯子的手都抖了。
徐大掌柜放在杯子,叹了一口气,“老曹,你说错了,是幸好你没自己来,否则我徽州四宝之一的宣纸,明天可能就姓林了。”
“你到底哪里看那姓林的小子好说话”一个大掌柜戳戳他。
旁边另一个大掌柜直接说“他那是说话步步朝里引,他的好说话,他的谦逊,他的有礼,都是为了得到他想要。”
“他想要”曹老弱弱的问。
“当然是你家的宣纸啊”旁边一个大掌柜恨铁不成的说。
徐大大掌柜叹了口气,“那小子应该是在海外看到书画纸,就打上你家宣纸的主意的,如果我猜错,宣纸在那小子做生意的某个国家,应该很值钱,不过算那小子有分寸,只想图你家纸,没想弄你家技术。”
曹老本来还很紧张,一听林记没打他家技术的主意,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反正我家宣纸本来就是卖的,不过反正他都以市价买了,不用算计我也卖啊”
徐大掌柜扶额,人家买和你送上门卖能一样么,再说人家本来就要卖书画纸,顺手再赚一笔宣纸,一举两得的事干嘛不干,你以为谁都像你家那么死脑筋,一千年只卖一种纸。
徐大掌柜叹气,算了,曹家要没这么死心眼,还造不出享誉天下的宣纸。
林泉回到林记,阮兆已经在林记等候多时了。
“吃了一上午的宴,那么累,你不回米行歇着,来我这干嘛”林泉解开外袍,换了身家常衣裳,笑着说。
“公子今天一人对峙徽商四大掌柜,如此激情澎湃的事,哪怕再累,爬也得爬来听完下半段。”阮兆吊儿郎当的说。
林泉顿时笑了,“什么叫我一人对峙四大掌柜,人家四个大掌柜,总共就一个说话的,你这看现场的看歪到哪去了。”
“只要他们坐那,说话不说话又有什么区别。”阮兆笑道,“好了,快给我讲讲,宴会后你留下来都发生了什么。”
“人家都打上门了,当然是我端茶请罪,签下各种不平等条约。”林泉随口说,从旁边外袍摸出契书,递给阮兆。
阮兆打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我的林大公子啊,你做了什么,这整张契书上就差没明着写不许吞并曹家宣纸”
“我真的只是很真诚的赔罪而已,毕竟人家老头那么大年纪,还被我弄得不远万里跑来,我心里也是蛮愧疚的。”
阮兆心道我信了你才怪
“不过公子,你要这么多宣纸干嘛”看了今天这一出,阮兆要再不知道林泉想要的是宣纸,那这么多年也就白混了。
“当然是卖啊”
“卖”
“对,卖到海外去。”
“那么远”
“只要能赚钱,咱们做生意的还怕远么”
“这倒是。”
涉及林记生意的事,阮兆也不再多问,反而说起今天的事,调侃道“今天这一出,徽商的事算是结了,难怪你不着急,原来你早有对策,我还瞎着急。”
“什么对策不对策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商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哪能事事算好。”林泉在旁边坐下,倒了杯水。
“不过这次,你应该不是打没准备的仗吧,”阮兆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你林记精品铺刚开时,沂州城几大金铺首饰生意大受影响,也曾小道有消息,几家金铺打算联手找上门,只是后来突然不了了之,你做了什么”
林泉笑了笑,“没什么,我就用金饰价包了他们一半的黄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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