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距离片场的路程不远,随着青石板路走,约莫十来分钟就能到。
亭邈听到傅英不耐烦的语气,涨红着脸,尴尬关门后,刘师傅就优哉游哉转动方向盘,朝片场驶去。
车门蓦地一关,房车里瞬间被阻隔。
分明地大喇喇开着窗,可空气好像都闭塞不流通了起来。
亭邈抿抿唇,觉得有些闷,但更多的是坐在傅英身边的手足无措。
他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砰砰砰的声音格外清晰,甚至还隐约觉得旁边的傅英也听得到。这样一想,他脖子跟着爬上了紧张的红晕,全身上下都像覆着层热烘烘的碳。
傅英刚喊他关门后便没再说话了,静静坐在里侧。
尽管还没正式和傅英交谈,但他也隐隐感受地出来,傅英好像和三年前很不一样。那时候傅英意气风发,性情桀骜,从初见时,亭邈就喜欢上了。现在的话,更稳重,也更冷淡些。可不管怎样,所有一切都是让亭邈心动的样子。
亭邈想着想着,心里蠢蠢欲动,又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傅英的脸实在优越,英气硬朗,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像是雕刻师鬼斧神工的完美作品。他眉骨挺拔,狭长的眼眸格外深邃,隐约透露着一股让人难以接近的感觉,高挺的鼻梁和硬朗的下颌线,都比从前更加惹人心动。
亭邈被苏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死盯着傅英不转眼。
他还算稍有理智,脑里很快出现方才刘师傅说的话。
“傅先生进组得稍晚……”进组?
难道傅英时隔三年复工,首选的剧组就是《采诗官》?亭邈眼睛蹭地一亮,心里头像揣了只调皮的兔子,不停惊扰他本就凌乱的思绪。
想到傅英和他一起拍戏,亭邈现在就激动地想笑。
但哪里敢了。
他抿抿嘴唇,喉头频频滚动着,掏出手机唯有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文钦哥才能抵消心里毫不罢休的躁乱。
[亭邈]:激动到锤脑壳.jpg
[文钦]:?
[亭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钦]:搞什么鬼,还没去片场?
[亭邈]:文钦哥,你知道采诗官另一位男主是谁吗?
[文钦]:不知道。
躲在亭邈心里的那只兔子活蹦乱跳起来,恨不得连带着心脏一起从他嗓子眼蹦出来。亭邈往旁边偷瞄了眼,激动地七荤八素。
他咽咽口水,矜持地在对话框里落下两字:
[亭邈]:傅英。
这两字对他的输入法来说太过熟悉,随随便便敲两下,就蹦出来了。亭邈看着屏幕里头的两个字,眼眸染上笑意,感觉自己呼吸都加重了。
四年来每回想起傅英时,他都会忍不住在备忘录里絮絮叨叨,把所有想念记载。
而现在,傅英不再是备忘录里的字,终于成为真实的存在。
[文钦]:做梦呢吧你?上回喝酒了还没醒是不是?
怎么不相信呢。
亭邈秀气的眉头一皱起来,嘴巴扁扁,气呼呼地鼓了鼓脸颊。他单手托着腮,紧盯着文钦哥的那句做梦,心里极不乐意地哼了下。
[亭邈]:是真的。
[文钦]:行行行,真的真的,你怎么想都OK,好好拍戏哈,我有空来剧组探班。
[文钦]:正忙,挥~
亭邈:“……”
文钦哥还真是的,重遇傅英这是多么大的事啊,想第一个给他分享喜悦,结果竟然被对方像小孩儿那样哄。
亭邈努了努嘴,复又在心里问了遍:
他怎么就不相信呢?
亭邈没兴致再和文钦哥说了,打算继续瞄几眼傅英,再在心里琢磨下该以怎样的姿态话语,和傅英开启愉悦的交谈。
谁知,他刚按了下锁屏,还没等偷瞄,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捏住了下巴,强迫他扭头。
“呜?”亭邈懵了。
温热的指腹含着薄薄的茧,有些粗粝,掐着他下巴时,力道很重,使他被迫仰起了头。
甚至身体也稍稍转了过来,直面向傅英。
离得好近,房车的座位本来就是紧挨着的,如今被傅英的手掐着脸,亭邈便恍惚觉着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好像在交缠。他只道本就沉闷的房车被低沉的呼吸声占据,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心里揣着的小兔子更躁动。
心乱如麻。
亭邈眼神一慌。
他呼吸也瞬间乱了,白嫩嫩的脸蛋嗖地窜红。
亭邈表情懵懵的,轻微打颤的睫毛细密纤长,因为紧张变得忽闪忽闪,无辜的眼睛瞧着似在问发生了何事。
傅英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眯起眼:“我回来了。”
“所以,你想问什么?”傅英低声道。
亭邈瞳孔一缩,骤然抬眼。
他知道真实访谈?!
亭邈被迫仰着脖子,小巧的喉结极明显地滚动了下。
他的脸在傅英问出话来时,就瞬间爆红。
“我想问,你你……”
亭邈口齿突然说不清楚,轻轻喘了下气,尽量忽略掉傅英阴郁偏执的眸光,眨也不眨眼地盯着对方。
他眼里好像只容得下傅英一个人。
不管是曾经意气风发的,还是现在神情冷漠的傅英,从始至终,就都是他。
亭邈深吸了口气,虽然刚刚有被傅英的脸色吓到,但很快缓过来。他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细密卷翘的婕羽不停地颤动,轻声说:“欢……欢迎回来。”
话落,亭邈就怄得不行,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
他存着四年的话要跟傅英说。
亭邈紧盯着傅英俊美的脸庞,咕哝着组织语言,正欲开口时,傅英手里的动作却蓦地加重,虎口紧紧掐住他的下颌。
“嘶——”
亭邈吃痛,倒吸了口气,蹙起秀眉。
他说不出话来,懵然不解地,用眼神询问傅英怎么了?
静谧的房车内部,逐渐升起一股别样的紧张气氛。
“痛?”
傅英轻嗤,手里力道没消,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膝盖上有条不紊地叩着。
亭邈仰着脖子,余光瞥向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心脏恍惚跟着他手指的动作,有节奏地跳动着。
砰砰,砰砰。
要跳出来了。
亭邈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用轻轻点头的动作来回应傅英的问题。
痛是真的很痛,小巧圆润的下巴好像都被掐出了印子,下颌骨酸酸涨涨的,被掐得久了,稍上方的嘴唇也感觉被憋着。
亭邈努嘴,苦兮兮地递给了傅英一个无辜的眼神。
这眼神足够显示一个人的纯良,傅英很少看到这样神态动作都充满人畜无害的少年,明明已经很害怕了,那心脏都很明显地在砰砰急跳,但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仍充满着欢喜和乖顺。
真是只听话的小兔子。
傅英勾起嘴角,眼神慢慢挪到他通红的耳朵上,忽然一倾身。
身体骤然靠近,亭邈眼睁睁看着傅英与他的距离相隔不到半尺,呼吸顿时慌乱了。眼眸几乎下意识蒙了层雾气,原本清明的眼眶,一点点变成醉酒那般,濡湿红润的模样。
傅英将他的变化看进眼里,薄薄的嘴唇狠戾地朝下一压,手腕发力,掰着亭邈的下巴,直盯他看。
“你喜欢我?”
傅英眯起眼睛:“说。”
听到这话,亭邈心里咯噔一跳,双眼骤然瞪大,微缩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傅英他,他他知道了吗?
被两人忽略的驾驶位上。
刘师傅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刚开始两人交谈时,他还以为是同行见面的寒暄,可等傅英冷淡地落下这句话,才赫然惊讶起来。
他生怕自己窥见了明星某些不能言说的秘密,绷直身体,专心致志开车。
殊不知,心里早被这话惹得频频脑补。
亭邈也在脑补。
他想不然说出来好了,存了四年的感情即便不被傅英接受,那也该让他知道。可刚要开口,又觉得不好,他的单相思凭什么让傅英来承受,他们没有正式相识过,拍摄采诗官还有好几月的时间,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亭邈思考时,余光左瞟右瞟,大眼睛里那灵活的眼珠转得倒是快,像生怕不被人瞧见。
傅英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亭邈仓皇的眼神。
他嘴角的笑淡了下来。
虎口一松,傅英猛地将亭邈放开,眼神低沉,愠怒:“该下车了。”
冷漠的嗓音落下,亭邈心里有些失落,他惶急地扭头看,才惊觉不知何时,房车已停到了片场外面。
再回头看傅英,对方面无表情。
亭邈硬着头皮,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的位置靠外面,便赶紧开门,先傅英下车。
房车停在片场外专门辟出的停车位里,周围没有人,亭邈蹦下车后,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
青翠的山峰层峦叠嶂,初秋四周盛开着好多花花草草,只是一眼就觉得心旷神怡。
剧组拍摄点是在半山腰,虽然是实景拍摄,但这边已经搭好了必要的外景建筑,气势浩浩荡荡。除开拍摄相关,还有演员的休息区和临时帐篷,可谓准备齐全。
亭邈好奇的眸光逡巡四周。
将剧组场景都了解后,他忽然疑惑起来。
站在外面欣赏风景已经好段时间了,傅英怎么迟迟没有下车?
亭邈眨眨眼睛,走过去一看,就见刘师傅正火急火燎地打开后备箱,颇为艰难地从里面搬出一副轮椅来。
“刘师傅,您这是……”
一个悚然的念头在亭邈脑中生根。
他脚底像被地面锁住,僵硬着身体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刘师傅搬出轮椅放在车门处,还道:“傅先生,您下来吧。”
傅英冷淡地扫了发懵的亭邈一眼,探出身体。
他眼神稍稍暗淡下来,脸部的线条都在绷紧,伸手艰难撑着座椅借力,随后慢慢控制着轮椅,面无表情地从房车里,坐到冰冷的轮椅上。
亭邈呼吸一窒。
明明在旁人眼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傅英的过程却做得格外熟练。
他坐稳轮椅后,回头朝刘师傅颔首致谢。
两人的交谈声也淡淡的,亭邈眨了眨眼,恍惚不觉,只是猛地一下,浑身窜起股股凉意,脸霎时就白了。
傅英转动轮椅,缓缓向前。
越过满脸震惊的亭邈时,他看到了亭邈眼底盛满的无措和慌乱。
傅英睨了他一眼,额角的青筋绷起来,像在克制和忍耐什么。
刘师傅已经离开,四周只剩下他二人。
“亭邈。”傅英撩起眼皮,搭在轮椅上的手指指节不动声色攥起了苍白。
他嘴角噙着冷笑,不紧不慢说:“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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