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母

    第二章

    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纪方淮除了要求自己解决生理问题外,其余的都不敢拿身体开玩笑。

    医生说做什么她就乖乖地做什么,吃药打点滴一样都不敢落下,姜直的话也成了圣旨。

    每天替她擦洗一遍身体是姜直必做的事,纪方淮恨不得能就此睡死过去。

    可惜温热的毛巾一触到身体,她就不好意思再装睡,更何况姜直还会提醒她说:“我要翻身了。”

    纪方淮瓮声瓮气地回答:“嗯。”

    别人家都是照顾病人照顾到心里厌烦,到姜直这里反倒很愿意照顾她似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吃喝拉撒全部包下,护工简直成了摆设。

    这么好的未婚妻她怎么就忘了呢?

    因为忘了,她面对姜直时,除了因为忘记对方而愧疚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而无措。

    而且总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身体被小心翼翼地翻了一百八十度,纪方淮趴在床头闭着眼睛努力不去想姜直擦到哪里,可惜脑海里跟放电影似的,把姜直给她擦身的画面都给投射出来。

    纪方淮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们是未婚妻妻关系,看一下又怎么样,说不定姜直早就把她看遍摸遍了。

    尽管如此,可当毛巾擦拭关键部位时,纪方淮还是无地自容到脚趾头都蜷起来了。

    “我头发能不能也清洁一下?”纪方淮与姜直商量道,“随便擦擦就行。”

    哪里都清洁了,就还剩头顶没弄。

    姜直虽然疼她纵她,可大事上从来不含糊,摇头说:“伤口才拆线没多久,不能碰水,小心感染。”

    “可是都臭了。”纪方淮不想麻烦姜直,但是真的受不了,皱着鼻子嗅了嗅说,“我不信你没闻到?”

    姜直配合地嗅了嗅,确实没闻到什么异味,摇头道:“还是不能碰水。”

    “用酒精擦擦也不行吗?”

    由于心理作用,纪方淮总觉得头顶不干净,而且还痒,她实在是不能忍受,闷头胡诌道:“头发脏更容易感染吧?伤口周围都是细菌,而且我头发短,很容易清理的。”

    姜直想了想,说:“我去问过医生才行。”

    医生的建议自然是不嫌麻烦的话就用酒精擦擦,但是绝对要小心。

    姜直戴着医护手套,用棉签蘸着少量酒精,一点点地给纪方淮清理伤口周围的头发和头皮。

    酒精挥发后,发根凉丝丝的,加上姜直手上动作十分小心,纪方淮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觉得惬意。

    她在感叹姜直是怎么做到手上动作这么轻时,晃眼看到姜直面上虽平静无波,眼眶却是微红的。

    可能是被她的伤吓到了吧。

    那种伤口她自己都觉得可怖。

    纪方淮不敢说话让姜直分心,等感觉头部凉飕飕地被挪到枕头上,确定已经清洁完毕,她安慰道:“我的伤没事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姜直无疑是个完美的未婚妻,人美心善身材好,细心体贴又温柔,看起来冷若冰霜,竟然会因为她的伤口而红了眼眶。

    可惜她忘了她,忘了她们之间的过往。

    姜直没接话,只是把棉签收拾好丢进垃圾桶,她再回到床边时,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纪方淮体贴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话题:“我是怎么伤着的?”

    纪方淮十分好奇,如今情况渐渐好转,她反倒能坦然面对是如何被伤的。

    “高空抛物,十一楼的花盆掉下来,正好砸在你头上。”姜直谈到这个仍然心有余悸,眼神也凉飕飕的。

    纪方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在盘算十一楼是多高,她问:“是意外?”

    “是人为。”姜直解释道,“肇事者平时酗酒成性,和妻子吵架时,发怒拿着家里的东西乱扔乱砸,而你不小心被丢出窗户的花盆砸中。”

    纪方淮顿时头盖骨疼,不敢回忆那个画面,十一楼的高空抛物,那可是真的跟用重锤砸西瓜差不多。

    “我这运气也太好了吧。”纪方淮试图让气氛变轻松一些,姜直却没答她的话。

    “我真的没事。”纪方淮极力想表达自己已经好了很多,虽然已经忘记对方,但她本能地不想让姜直伤心难过。

    姜直却只是说:“今天醒来的时间有点长,容易伤神,闭着眼睛睡一会。”

    “好吧。”纪方淮闭上眼睛养神。

    姜直搬来笔记本躺在病床一旁的沙发上开始办公,却察觉到纪方淮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游离。

    姜直转头就见纪方淮觑着眼睛在瞧她,不由得担心道:“是哪里不舒服么?我公司最近有些事要解决,如果你觉得吵的话和我说,我去客厅。”

    高级vip病房里,客厅、陪护卧室、卫生间一应俱全,但姜直更喜欢呆在病床边,陪着纪方淮。

    “没有不舒服,也不会嫌吵的。”纪方淮恨不得病房里能多些生气。

    其实她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姜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为什么来照看她的只有姜直?

    她没有亲戚朋友吗?

    她出了这么大的事,父母也没出现。

    姜直却道:“那你就是有事要问我。”

    不愧是未婚妻,纪方淮干脆话赶话地问道:“我爸妈呢?我醒来后都没看见过他们,还是我睡着了正巧没碰上?”

    虽说被未婚妻照料似乎天经地义,但如果是爸妈来照顾自己,她会更加心安理得。

    姜直酝酿片刻,说:“你爸妈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纪方淮愣愣地看着姜直,试图从她眼底看出个所以然,继而又后知后觉道:“是都去世了吗?”

    这一次姜直直接道:“对。”

    纪方淮的头部又痛了起来,虽然已经忘记爸妈是谁,长什么模样,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依旧难以置信。

    怪不得没人来看她。

    因为她没有爸妈。

    没有爸妈。

    没有爸妈像是魔咒一样在脑海里无限循环,纪方淮只觉得头顶的伤口随时都会裂开,手忍不住想摁在那些伤口上,面容扭曲道:“头好痛。”

    “方淮。”姜直忙制止住她,并且按了床头的呼叫器。

    医生来注射过止痛剂,纪方淮这才慢慢稳定下来,脸上带着虚汗,满脸疲惫地望向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还有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姜直。

    她父母没了。

    她是不是连朋友也没有?

    她做人失败到什么程度,竟然连亲戚朋友都没一个人愿意来医院探望她。

    只有一个未婚妻在身边。

    纪方淮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对姜直说:“我现在是不是只有你?”

    姜直握住她的手,轻轻把她拢在怀里,安抚道:“你还有我,我永远都在。”

    姜直怀里有股淡淡的馨香,纪方淮的情绪被有效安抚,只觉得那香味好闻得很,加上药物作用,渐渐在姜直怀里睡着了。

    “刚刚打的止痛剂足够她睡上一阵,之后会再安排时间检查脑部伤口情况,要想病情稳定,以后不可再刺激她。”主治医生提醒道。

    “好。”姜直轻手轻脚地把纪方淮身子放平,给她盖上被子,默然地守在床边。

    她在纪方淮面前总是温柔得不像话,不说话时却像是刚刚冰冻过的冰美人,周身都散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病房里静悄悄的,桌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姜直看了一眼,拿着手机去走廊接电话。

    “姜总,策划部和研发部对新游戏的设计有分歧,目前已经提出了三个方案,等您来决断。”助理张泷汇报道。

    姜直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说:“之前已经开过会,以策划部的需求为主,研发部人员配合策划部方案开发,如果还有其他异议,让他们找辛零。”

    助理为难道:“辛总的三个月环球旅行还没结束,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来。”

    姜直想到还在病床上的纪方淮,语气不由得又冷了几分。

    “就说公司有急事,另外,把方案发我,以后不要在这个时间找我。”

    助理被这冷凛的语气吓到,不敢接话。

    姜直交待完挂了电话,收拾好情绪,来到病房时,又换上了最温柔的模样。

    她在床边盯了纪方淮很久,突然弯腰抚摸着纪方淮的脸,喃喃道:“只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可惜纪方淮听不见。

    姜直低头吻了吻她的的额间,无声地打开电脑,继续看策划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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