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人以奇怪的姿势对视着,几乎脸贴着脸,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细小绒毛。
姜直率先打破空气的平静,直起身若无其事道:“听米立说你没吃多少饭,还饿么?”
“不饿。”纪方淮抿抿唇。
姜直却明白她挑食得很,说:“晚点楚姨会送饭菜过来,倒时我们一起吃。”
楚姨是姜直家里的阿姨,有时候纪方淮的饭菜都是她做的,有营养师的指导,饭菜一直很合纪方淮的胃口。
“嗯。”纪方淮还是点头,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姜直更加坦然,只是在纪方淮眼睛睁开的那一瞬有些怔住而已。
可纪方淮做不到姜直那般若无其事。
“为什么我的通讯录里只有你?”
纪方淮被勒令不能过度用脑,所以只知道自己有个手机,很少用。
但是今天她添加林绵绵后,想看看手机上有没有别的联系人时,发现她的通讯录里只有姜直一个人。
但凡是在世上生活过一遭的人,手机里都不可能只有未婚妻的联系方式。
她问得猝不及防,姜直似乎早知道她会有这一问,淡定地说:“你那是新卡新手机,只有我的联系方式很正常,你之前的手机被砸坏了,现在作为物证还在警局。”
纪方淮半信半疑,问:“没有备份?”
姜直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备份?纪方淮自认她是一个细心的人,骨子里的性情是不可能因为失忆而改变的。
而且姜直的说辞太过片面。
她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盯着姜直。
在长久的对视中,姜直终于眨了眨眼睛,承认道:“是,我在骗你。”
纪方淮难以置信地看着姜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姜直有事在瞒着她。
姜直认真道:“我不想你与别人联系,所以故意只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纪方淮怔愣道:“为……为什么?”
“突然认识很多人对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们慢慢来,一切循序渐进,重新认识,重新开始,总比突然面对一堆陌生人好,其实你现在也把我当陌生人,不是吗?”姜直说到这里,眼神竟然有些哀怨地扫向纪方淮。
纪方淮被当面拆穿,眼神不自在地乱瞟,没有答话。
姜直又补充道:“而且这是医嘱。”
纪方淮沉默,到头来还是为了她好。
医生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去想以前发生的事,她的脑袋脆弱得很,就怕想多了死机。
是她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纪方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直,她承认她现在还是把姜直当陌生人,她根本无法立刻转换到未婚妻的身份。
她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就当这是重活一次,重新积攒记忆。
纪方淮想通之后,道:“我想重新认识一下自己,能麻烦你介绍一下吗?”
直到现在,她还是连最基本的年龄都不清楚,只知道有个未婚妻,并且父母双亡。
姜直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说:“你今年二十五岁,生日是八月二十五,处女座,身高一六五,体重……比之前轻了许多,失忆前经营着一家咖啡屋。”
咖啡屋?
纪方淮在脑海里回味着咖啡的味道,竟然觉得有些怀念,怪不得她总觉得生活缺了什么。
她想出院,想重新生活。
纪方淮按捺住想要出院的心情,礼尚往来地问道:“那你呢?”
姜直垂眸笑道:“我比你大一些。”
“大多少?”
纪方淮迫切地想知道姜直的各种信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彻底底地认识面前的女人,自己的未婚妻。
姜直伸出手指,说:“四岁。”
纪方淮觉得很神奇,她看到姜直的时候就觉得姜直成熟稳重、知性优雅,肯定比她大。
而且不是一岁两岁,如今觉得四岁似乎刚刚好。
二十九岁,奋斗的年岁。
姜直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说:“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直接问我。”
纪方淮稍作酝酿,直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姜直略微怔忪,说:“三年前。”
“谁追的谁?”
纪方淮问出的瞬间心底就有了答案,肯定是她先追的人。
毕竟姜直这么完美。
谁知姜直却说:“我追的你。”
“怎么会?”纪方淮不太信。
她知道她出事前应该是好看的。
标准的鹅蛋脸,眉眼、鼻梁、嘴唇无一不小巧精致,但这些和姜直比起来,都稍逊几分。
姜直有一瞬间近乎痴迷地看着纪方淮,小声说:“因为你是我的小太阳啊。”
“什么太阳?”纪方淮听不懂这句话。
姜直却立刻回过神来,只是笑笑,没继续在这上面多费唇舌。
正巧楚姨把饭菜送来了。
两人一起去客厅用饭,期间纪方淮的手机震了一下,是V信新消息。
她的V信也是用新手机号重新注册的,没有别人,只有林绵绵。
纪方淮放下碗筷,拿起手机回消息。
姜直依旧在夹菜,注意力却都在纪方淮身上,她眉头微不可寻地皱了皱。
纪方淮回完消息,有些抱歉地看着姜直,继续吃饭。
姜直似无意地说:“新朋友?”
纪方淮点点头,简单地说了今天的事。
“我今天出去转悠时认识的,是病友。”
听到是病友,姜直脸上轻松了许多,说:“你朋友本来就少,现在又失忆了,交一两个新朋友也挺好。”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纪方淮非常赞成姜直的话,又随口问:“公司情况怎么样?”
“只是一些小事,公司亏损了不大。”姜直似乎很愿意和纪方淮分享生活,笑着说,“不过处理起来有些浪费时间,毕竟有时候就需要杀鸡儆猴。”
纪方淮觉得姜直在职场上肯定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不过需要管理公司,多少需要一些手段。
而且生活中的姜直很温柔。
姜直吃饭时细嚼慢咽,但是又不会拘于食不言,寝不语,快吃完时,说:“明天会有人来看你。”
“是谁?”纪方淮小口小口地喝着甜汤。
她知道姜直不想让她和以前的人联系,但是住院期间,也没人来看她,想来原来手机上的号码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
这么一想,她果真没什么想联系以前朋友的兴致了。
姜直说:“辛零,我们共同的朋友。”
纪方淮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就只有之前问小助理的时候知道是公司副总,这人和她也认识吗?
不过她是姜直的未婚妻,而对方和姜直一起创办公司,对方认识她也很正常。
隔天,市立医院住院大楼下,一辆骚气的红色跑车停在路边,姜直出来径直走向车边的女人。
“纪方淮现在什么情况?”辛零上前拉着姜直就问,“伤得怎么样,怎么住院这么多天还没出院?”
姜直说:“她失忆了。”
辛零表情立时变得夸张起来,说:“不是吧?这么狗血?”
姜直横了她一眼,道:“反正一会儿见面你别瞎说。”
“我能瞎说什么?”辛零同样白姜直一眼,“除非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怎么怕我说,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姜直和辛零到病房里时,纪方淮刚刚醒来,睁眼就看到姜直和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和姜直差不多高,目测一米七以上,一头飒爽的齐肩短卷发,身穿露脐上衣,修身牛仔裤,和边上一身衬衫搭西裤的姜直格格不入。
纪方淮心想这就是辛零了。
“方淮。”辛零上前把包包往边上一扔,热情地喊道,就差直接抱抱她了。
纪方淮多少有些不自在,也清楚姜直应该与她说了自己的情况,满脸歉意地说:“抱歉,我不记得你了,你应该是辛零辛小姐吧。”
“什么辛小姐?你以前都叫我姐姐的,怎么现在这么客气了。”辛零仿佛戏精上身,面上倒真有几分伤心难过。
纪方淮哪里好意思叫一个陌生人姐姐,姜直算是她目前最熟悉的人了,她都没叫过对方姐姐。
不对,她又不是又什么奇怪癖好,为什么非要遇人就叫人姐姐。
纪方淮只好无措地看向姜直。
姜直冷声对辛零道:“你正经一些,方淮现在不认识你。”
辛零瞪了姜直一眼,倒是马上恢复了正常,不过依旧介怀纪方淮对她的疏离。
纪方淮顺着她,说:“我看你比我还年轻,不敢叫姐姐。”
“方淮失忆后真会说话。”辛零立刻高兴起来,恨不得抱着纪方淮亲两口。
只是姜直在一旁的脸越来越沉了。
辛零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怕她。
“老牛吃嫩草说的就是姜直这种心思不纯的,现在是我们姐妹叙旧的时间,麻烦姜总给我泡杯茶。”
姜直没好气地看了辛零一眼,冷着脸起身去倒了杯水。
纪方淮却兀自脸红起来,她和姜直在一起时总是正经的,辛零好似天生就不正经,总能把话题往奇怪的地方带。
纪方淮再次投去求救的眼神,姜直心情好了很多,说:“不要胡言乱语。”
“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辛零拉着纪方淮又是一通抱怨,“都怪姜直一直不和我说,我才没早早地来看你,伤得怎么样?现在还痛不痛?”
其实她环球旅行很是开心快活,要不是姜直逼她回来看着公司,她才不想回来。
“现在不痛了。”纪方淮实诚道,“就是有些晕而已。”
辛零叹气道:“可惜了,我来之前咨询过医生,这以后大概都要小心养着身体,我们不能一起蹦迪探险了。”
“珍爱生命。”姜直冷着脸突然蹦出这几个字,显然是不会允许纪方淮参加这种极限运动的。
辛零说她:“你一个整天就晓得谈恋爱的懂什么?生命在于运动,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也不要平平淡淡地活着。”
姜直没有反驳谈恋爱一事,只是说:“如果出了意外,你那叫凄凄惨惨地死。”
一看就知道两人不少斗嘴,纪方淮只觉得有趣。
她突然想到林绵绵,那个出门必戴头盔的女人,和辛零仿佛两个极端。
一个怕死,一个不怕死。
说起共同话题,纪方淮觉得她和林绵绵之间反倒是多一些,和姜直在一起时不需要刻意说起话题,而和辛零嘛,总感觉有些为了聊天而聊天。
两人吐槽完又问纪方淮:“想吃什么?”
纪方淮最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现在她庆幸没人来看望自己,不然每天都是水深火热。
“没什么想吃的。”
“那好吧,我先回家去陪老太太,方淮有时间来姐姐家里玩。”辛零坏笑着诱导道,“叫一声姐姐我就走。”
辛零都要走了,纪方淮觉得叫一声姐姐也没什么,她现在只想快点送走这尊大佛,刚开口要叫,一旁的姜直却突然阻止道:“不准叫。”
纪方淮吓了一大跳。
这是她见过的最严肃的姜直,目光森寒得要把辛零冻成小冰人一般。只是叫一声姐姐而已,又不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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