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过街道,昭昭转身进了料子店,料子店此时的顾客不是很多,因此店家没有将全部的新料子挂出来,昭昭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心仪款式的布料。
江南本就盛出好丝绸,老人家穿的料子更要讲求舒适,京都里就属这家料子店做的好,听说也是专为皇家提供选料。
店里的老板见昭昭没有寻到好料子,便让昭昭稍等,准备拿出刚进的还未拆封的料子给她看看。
昭昭应了,然后到了另一处的候客屋里等待,没一会儿,门帘被人掀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香草味,昭昭抬头去看,来人也惊讶地看着她,见是昭昭,于是捂着嘴笑道,“秦姐姐,你怎么也在这。”
是柳如意。
昭昭看着柳如意摇摆着身姿过来,一脸喜悦。
听说陆臻将柳如意赶出赏春园那日,她回去被罚了半个月禁足,原本过来打听婚事的人家也一一退却。
可看她如今模样,似乎也并未打击到。
柳如意在昭昭身旁的位置上落座,见昭昭在这等着,想起什么,她笑着问道,“秦姐姐,怎么太子没送您料子?还得您亲自过来。”
说话依旧还是阴阳怪气的腔调,昭昭微微皱眉,准备回上一句时,柳如意自顾自接过话,“噢,差点忘了,殿下今日才回京,刚刚还在街上看见了。”
“小姐,还看见了殿下和另一位姑娘。”柳如意身旁的丫鬟补充道。
柳如意嗔怪地看丫鬟一眼,“就你长了眼睛,我和秦姐姐在门口都看见了。”
昭昭抿了下唇,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了,故意过来看她热闹的。
翠儿怒视着这两个故意找茬的人,明明在料子店门口,就站了她们主仆二人,这两人都是故意进来的。
“看到又如何,这些干你们何事!”翠儿忍不住道。
柳如意道,“看到便好,秦姐姐不是妹妹没有提醒你,那姑娘的姿色可不比您差,殿下一直未娶,说不定就是等着机会接那个姑娘回京。”
昭昭一直没有说话,感觉老板寻料子的时间差不多后,她放下手中的暖茶,站起来,说道,“如此不是两清?你们不也是知道我欢喜的又是谁吗?”
说完朝门外走去,刚到门帘处,又听柳如意说道,“姐姐,若殿下知道,你以为你还能当上太子妃吗?”
柳如意讽刺地一笑,“这事人人皆知,看你日后如何,我们等着瞧。”
昭昭准备撩起门帘的手放下,她转头看向柳如意,眼里带者刻意的怜惜,说道,“你知道为何你原本心仪的张少郎要退亲吗?就是因为你这张嘴。另外,这是皇婚,日后大不了和离,我也不会受到亏待,而你呢?”
说完也不看柳如意如何反应,直接挑起门帘,刚走出去一步,一眼就看见太子殿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陆臻穿着玄色华服,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昭昭愣在原地,对突然看到他显得很是意外。
两人对着站了须臾,陆臻踩着玄色锦靴,直直朝她走过去,面无任何表情,看不清是喜是怒。
昭昭心里莫名心虚,也不知道他是刚刚路过,还是一直在这偷听。
“殿、殿下。”陆臻停在昭昭面前,昭昭愣愣唤道。
陆臻嗯了一声,将手中锦盒甩出扔到昭昭身边的丫鬟手里,他略过昭昭,抬眼看向门里边,看了一眼,眼神又落到昭昭身上,低头问道,“明日要去江南?”
昭昭惊讶抬头,往上望,正巧碰上他的眼神,黑如点墨的眸子里像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眼就好似能将人吸入里边。
陆臻盯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昭昭,语气淡淡道,“早点回。”
说完,人就转身离开,直到他离开料子店,昭昭才反应过来,而柳如意这时才敢从门后面走出来。
在陆臻转身离开料子店外,一身蓝色衣袍的男子从角落走出,目光看着陆臻离开后,他才半迟疑地跟着离开。
料子店里,柳如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喘气道,“吓死我了!殿下怎么突然来了,秦昭昭,你是不是惹到殿下了,他怎么那样就走了,他那脸色太吓人了!”
昭昭不作理会,吩咐翠儿让老板把料子送府上后,自己便离开了料子店。
门外已经没有看热闹的人群,但昭昭在路上还是听到有人说太子半路下了马。
听到消息,昭昭心里有些慌张,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刚刚在那屋里和柳如意说了些什么,但又很努力在想陆臻会听到多少。
看他神情,似乎是生气了。
昭昭一路回来,直奔自己的卧房,然后将自己关进屋,趴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闷住,她最后说的话肯定被他听见了。
陆臻抄小路拐向东宫,一路上沉默不语,闷声朝前走,卫安在旁心里十分着急,他最后忍不住道,“殿下,郡主和别人说的气话,您别当真。”
陆臻直视前方,边走边道,“她想和离,根本不可能。”
“是是,但是您一直以来为郡主做的,她半分都不知,心里没您也是正常的。”卫安道。
陆臻倏地停下步子,扭头问道,“你都告诉她了?那钗子是我刻的?”
卫安摇头如波浪,“没有没有,您没吩咐,属下不敢擅自主张,但是您一直这样,郡主也不会知道。”
闻言,陆臻放松了下,抬脚继续往前走,自顾自地道,“总会让她报答完的。”
卫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岂止是亲手刻钗……
快要到东宫后,陆臻看见落在门口的轿子,人顿了下,问道,“她怎么不进去?”
卫安瞧见道,“听说是要等您。”
陆臻停住,看着落在门口的轿子,眼神扫过周围三俩看热闹的人,说道,“你去告诉她,是客,自己走正门,不是客,自己走侧门。”
“是。”卫安道。
没一会,轿子动了,转了个头朝东宫后门入。
一般后门入的要么是宫中下等人,要么是迎身份低的妾。
见此,陆臻站在原地不往前再踏过去,他心思浮沉,等卫安回来时,他转身道,“去查查卫成,他们何时见面的。”
卫安讶异抬头,但很快反应过来,应道,“是。”
陆臻转身离开往来时放向走,离开东宫。
……
月光将整个秦国府渲染,仿佛表面铺了一层银色的轻纱,秦父派人打点好人员和车辆后,来房里叮嘱昭昭注意事项。
昭昭身体弱,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寒,一到寒冬之际便容易染上风寒,前往江南又须得走水路,因此,秦父每年这个时候都万分担心昭昭的身体。
秦父将路上须得注意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昭昭在旁乖乖点头,一一应答,最后终于让秦父放了会心。
“闺女,这是你最后一次以我秦家的身份去见你外祖母,若是婚事时间一直未定,你就多在你祖母家住几天,之后,为父亲自去接你。”秦父道。
昭昭点点头,“好,爹爹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外祖母么?”
“她年岁大了,让她好好保重身体享儿孙福,你今后也难再去江南,你这次就好好陪陪你祖母。”
“女儿会的。”昭昭应道,心里升起一股子酸意,忽地想起白日见到那马车上的女子,她问道,“爹爹,殿下今日同一女子一起回的京,您觉得这婚事能不成吗?”
秦父也听说了,但听昭昭谈起,心里忍不住叹气,他慈爱地看着昭昭,说,“圣旨没有不作数的,闺女,你安心待嫁,莫再多想了,只会平添忧虑。”
秦父走后,昭昭也让翠儿去外间歇息。
今日她后面又在府上选了很久的料子,昭昭外祖母家是江南一带的世家景氏,江南本就盛出丝绸布料,因此,昭昭须得挑选几匹更为上层新颖的料子才行,忙碌多时才终于选好。
昭昭将料子又拿起看了看,确定满意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抱起来,预备装盒。
装备完毕后,窗外忽地传来声响,昭昭疑惑地过去,发现窗户还开着,兴许是翠儿忘了关,昭昭走到窗户边,伸手准备关上。
此时外面一阵风吹过,隐隐带着龙涎香,昭昭朝外看去,外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轮明月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倒映着一个人影。
回到座位前,昭昭打开白日陆臻送出的锦盒,盒子里躺着一根梨花木制的白玉钗,刻工一般,但样式颇为特别,白玉雕成花,下面托着一个点染的花蕊芯,与市面上华丽繁复的刻花都不一样。
看起来像是个年轻的木匠师傅刻的,大胆又稚嫩,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等屋内灯光吹灭,里面人安然入眠,月光下的身影才消失不见。
今夜,月色如水,有人难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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