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青从丹药房出来的时候,云昭已经等得有些急躁了,正在满屋子转圈,但一看见程时青的身影,眼睛立刻亮了:“师兄!”他急忙迎了上来。
“你,你没事吧?”走到跟前了,又有些近乡情怯似得,喏喏问道。
程时青看着他那双圆溜溜满含期待的眼睛,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因此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放心吧。”
云昭抿了抿唇,低下了头,知道自己失态了。
一边的司长林倒是没有多想,只问道:“师兄没事就好,若是师兄能早日康复,想必掌门师伯一定会很开心。”
这话说的有些谄媚,不过配合着他略显僵硬的笑容,又越发古怪起来。
程时青看着他笑眯眯点了点头:“那就承师弟吉言了。”说完眼神一转,又看向秦淮安,此时他已经安静了许多,愣着神趴在床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秦道友,如今可好?”
秦淮安一愣,回过神来,看向程时青。
“还没死,程道友有何贵干?”他语气冷硬。
程时青不以为忤,依旧笑笑:“这次秦道友受伤颇重,家师想要联系天涯楼楼主处理今次的事情,不知道友可有什么嘱托的话?”
秦淮安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转过头去,看向另一面:“没有。”他声音闷闷的:“我养好了伤自然会走。”
程时青挑眉,这话中信息量可是有些大了,难道表面上风光的秦淮安,其实和自己的父亲不和吗?这难道就是上一世秦淮安死的无声无息的原因吗?可是到底是亲父子的,又有多大的仇恨呢?
程时青心中疑惑无数,面上却不动声色,轻笑了一声:“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道友养伤了,这就告辞。”他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就走。
云昭懵懵懂懂的跟在程时青身后,也一起离开了。
等出了丹药阁,云昭这才忍不住道:“师兄,那位秦公子如此无礼,你为何还要帮他呢?”
程时青看了云昭一眼,云昭生得好,那张俊美的脸几乎挑不出一丝瑕疵,只是那双原本应该显得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却满含懵懂,看着十分无辜的样子。
“秦公子到底被沈师弟所伤,他又是天涯楼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我们澹台山蒙羞。”程时青收回目光,语气好似有些感慨。
云昭一听这话,一下子红了脸,眼中尽是羞愧:“是,是我见识浅薄……”
程时青看他这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还小,考虑的不周全也是有的,好了,以后可不许再胡闹了。”这句话却是指的之前云昭故意在云州上折腾秦淮安的事儿。
云昭脸更红了,讷讷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这个云昭又问起了师父的事情,程时青把叶闻知告诉他的话给云昭说了一遍,云昭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哀切,不过转瞬又换成了坚定:“我一定帮师父找到九转回命丹!”
程时青看他这么说,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心里却忍不住想,自己知道的那个线索,凶险的很,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敢去取,不过若是云昭这样气运滔天的人,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不过这话也只是在他心里打了转,面上却一丝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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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程时青刚刚早修结束,就听到了云浩峰传来五声钟响,这是召集门下弟子议事的信号,基本各大支脉的亲传弟子以上都要到达。
程时青皱着眉细细思量,他现在的身份还是清和真人的弟子,因此这个聚会他也必须过去。
想到这儿,程时青站起身来,一挥袖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准备出门。
没想到他刚一出门,便看见云昭竟然就站在门外等候。
程时青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他现在对云昭的态度,是近不得远不得,这着实让他为难。
不过想着云昭那个粘人的性子,程时青觉得这件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师兄!”云昭一脸讨好的凑了过来,小声道:“听说今天要处理沈师兄和秦公子那件事。”
程时青挑眉,清和真人倒是好快的手脚。
没有再多想,程时青便领着小师弟朝着养吾殿去了。
一进门,便看见殿中坐了不少人,许多长老执事还有亲传弟子们都到了。
看见程时青进来,这些人也是神色各异,多数人冷哼一声,十分不屑,一部分人看也不看他,只有小部分和清和真人关系好的,才冲他笑笑。
程时青倒也不在乎这个,直直进了门,对清和真人行了礼,又在他边上坐下,云昭也跟着坐下。
大约一刻钟后,人也差不多来齐了,司长林站在沈良德身后,对着程时青挤眉弄眼,沈明山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看程时青。
“好了,人既然来齐了,那就说事吧。”清和真人轻咳一声,开口道。
沈良德黑了脸,拿眼睛戳坐在他对面的陆云琅,陆云琅没理会他,依旧端坐,只是眼底透着不耐烦。
“前日沈师侄和天涯楼的秦公子起了冲突,此事虽然不大,却也伤了两派的颜面,我昨日与天涯楼的秦道友沟通了一下,秦道友十分好说话,言及此乃后辈相争,并非以大欺小,因此不必介意,此事就此而止,沈师侄,改日你去与秦小友赔礼道歉,此事便算过去了。”清和真人言语淡然。
沈明山脸上闪过一丝扭曲,最后还是低头认错:“是,晚辈明白,多谢掌门师伯教诲。”
清和真人见他认错,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你明白就好。”
说完看了一眼沈良德:“沈师弟,日后也该好好教诲沈师侄何为谨言慎行。”
沈良德脸一黑,他知道清和真人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不给他们父子脸面,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自己的蠢儿子被人利用做出了这种事,他总不能不管吧。
“多谢师兄教导。”沈良德咬着牙咽下了这口气。
清和真人面上越发云淡风轻,轻轻笑了笑。
看着清和真人那张脸,沈良德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除了这事儿,难道师兄还没有别的要和我们交代吗?”
清和真人默然,沈良德却像是打了鸡血似得站了起来,高声道:“程时青勾结魔族,师兄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将他召回山门,如此丑事,若是传了出去,我们澹台山弟子如何做人!”
清和真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底下坐着的长老执事一眼,缓缓道:“此事正是我招你们来的主要原因。”
这话一出,底下人俱都躁动起来,许许多多或明或暗的目光投向了程时青。
程时青端坐在侧,一言不发,仿佛此事对他毫无影响。
倒是云昭,有些紧张的盯着师父,想要看看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年用来定罪的这张字条。”清和真人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淡青洒金笺,落笔时会散发淡淡雪松香气,这是程时青闲来自己制作的笺纸,满门上下,除了程时青这儿有,旁人那儿也不过十来张,最后查明之下,程时青送出去的一张都没有缺,那么唯一可疑的就只有程时青了。
“虽然字体和纸张都是时青所有,但是前几日我偶然邀请叶闻知叶神医过来做客,叶神医却突然发现,这纸的规格与时青的纸有毫厘之差,而且味道也少了一味雪松子,雪松子淡而近乎无味,若非医修,没人能闻得出来。”
清河真人话音一落,沈良德立刻坐不住了:“叶闻知是你的好友,他说的话如何能信,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这里面做什么手脚!”
清和真人听闻这话,转过头看向沈良德:“沈师兄所言甚是,不过这纸笺一直保存在文长老手上,前几日我也只是带着叶神医,去了文长老那儿看了一次,之后再没有经手,而我手中这张,只是当年时青送给我的原版洒金笺罢了。”
“至于你觉得叶道友的话不可信,你大可找别的有名医修来检验,若是我说的错了,时青便任由你处置。”
听着清和真人笃定的话语,在场之人一下子都有些迟疑。
沈良德皱着眉死死盯着清和真人,似乎想看出些端倪,可是清和真人脸色平静,无波无澜。
程时青心中轻笑一声,他就知道,既然清和能叫自己回来,那就是做了万般的准备,只是他也没料到,清和真人叫了叶闻知过来,竟然是为了看那个纸笺。
不,应该也不是单纯的为了这个,应该是看纸笺和治病都是原因,而他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和叶闻知见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隐藏为他治病这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
沈良德也是十分了解清和的个性的,知道他既然敢这么说了,就一定十拿九稳,因此也不再多言,闷头坐下,低声道:“就算这纸笺是假的,也不能排除程时青的嫌疑,毕竟他就是纸笺制作者,万一这是他耍的诈呢?”
这话沈良德也说的有点心虚,要是程时青真的知道这之前没有雪松子,那么之前被冤枉的时候,就不会闭口不言了,而是说出来力证清白。
清和真人自然也明白他的心虚,轻笑了一声道:“无论如何,此事看起来果然另有内情,那么事情也该另行调查,此次叫诸位同道前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家,此事我会重新调查,当年经事之人也会一一审问,所以这段时间,这些人也就不要再外出了。”
这话一说出来,满室哗然,但是又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反驳,毕竟清和真人可是澹台山除了太上长老之外最强之人,而且还是掌门,当年他让这件事含含糊糊过去,就有些令人疑惑了,今天既然已经找到诬陷的线索了,那么这些人自然不敢胡乱开口。
就是沈良德,也是憋了再憋,终归没有开口说话。
云昭一脸喜色,有些激动的拽了拽程时青的袖子,程时青却面色平静,反复对此早有预料。
当年他加那味雪松子,就是为了防止这纸笺被人仿制来害他,后来这件事出来,他更是想将这件事说出来,以证清白,可是当时在养吾殿,他还没开口,就被清和真人一口定罪,然后押了下去。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只怕是不能说了。
后来清和真人将自己送到枯禅寺,今日又用雪松子来还自己清白,更是印证了程时青的猜测。
清和真人,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只是他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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