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和谢予是初中时认识的。
那时候还是同班同学,也没过多交涉。
直到后来谢予一家到南京。
他爸妈调职过来的,跟苏暮爸妈因巧合认识。
之后无意发现,两家孩子还是同班同学,两家长辈关系更加热络起来。
长辈们一直很看好他们两个。
孩子都是学习好的,平常作风也不错,往后要是能走到一起还能亲上加亲。
那时候他们俩还是街坊巷弄里前后追打的孩子,到了高中之后才逐渐成熟,直到高三那年,谢予告白了。
对方突然告白这种事于她而言,像梦。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能记起那时候那种欣喜感,她才知道原来两人是双向暗恋。
挺甜的。
然而恋爱久了以后,一些问题也或多或少的暴露了出来。
比如两人学习都忙,经常见不了面、比如谢予他作为医科生很多心思要移走到上边,不能完全顾着她、再比如他性格如此,身边朋友一有事就会尽心尽力去帮忙,自然会有些忽视苏暮的感受。
苏暮心里有落差,再能包容,多少也会有自己小脾气。
这回还算闹得久的,快十多天没理他。
苏暮低着头穿鞋,穿好后,说:“我马上要回学校了,估计没多少时间,就不去了。”
-
大三学生二月十八返校,没两天苏暮回了北京。
刚开学那两天没什么课,几个小姐妹约着出去逛了会街。
紧接着林央约她,说谢予过来了,就在学校附近的那家星巴克里等她。
他俩不是一个学校,谢予医科院校,苏暮传媒院校,他过来要点时间。
苏暮当即就垮下了脸。
敢情还知道主动过来找她?之前还以为他腿是断了,打电话说了半天愣是不知道直接过来,还扯什么让朋友接她。
不过到底过了十几天,苏暮气消了很多。
林央在中间帮着说好话,最后苏暮还是去了。
那家星巴克是学校内部店,平常许多不想去图书馆的学生会去那边,苏暮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眼看到位置上的谢予,还有旁边几个朋友。
她进去时刚好听见林央的低呼声。
“什么?原来那个是你叔叔,不会吧,暮暮说看着贼年轻,才二十多岁啊。”
谢予说:“没有,今年刚三十。”
林央掰着手指算:“那大了快十岁的样子,也挺大的,能被暮暮认可,你这叔叔帅了不止一点点啊。”
谢予刚要认同,偶然看到门口的人,他连忙起身,叫了声:“暮暮。”
苏暮没理他,径自走过去,把包丢位置上:“你们在说谁?”
林央说:“就之前晚上,你说是谢予哥哥的人。”
苏暮注意力其实不在那上边,只是象征性地问问。
谢予主动留了个位置给她,也知道苏暮这会正气着,没多说话去烦,而是把手边的咖啡递了过去。
他这会办事倒是小心得很。
苏暮心里头都知道。
她坐下,旁边有朋友关心他们俩,毕竟今个儿就是帮谢予说好话来的,说:“暮暮你别气了,为谢予这小子气这么久不值得,他来之前为了见你,跟我们保证了特别多我们才放的关,你看,这些都是你之前喜欢的手办,前几天在上海办展,他知道你喜欢,专门飞过去给你买回来的。”
沙发旁搁着一个精致的牛皮纸袋。
苏暮平常喜欢追番,偶尔会对在追的番新出的官方手办感兴趣。
这些她前两天才在微博看到,售价上了几千,没点关系还买不到,看得出来谢予确实是用了心。
苏暮笑笑,说:“不是说了聚会吗,提我这些做什么,可别扯我这些事。”
“那你不生气了吗?”
她点头:“嗯,早就没生了。”
-
谢予比过年前那会清瘦了一些,也不知道过年这段日子是太忙还是怎么样。
他穿着一身浅色外套,脖子露了截在外边,加上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
苏暮以前喜欢的就是男生身上有这种好相处的感觉,做事稳当,又不像那种中央空调,对方所有的温柔都只属于一个人的。
谢予就符合。
她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说喜欢,那就是喜欢,谢予也是。
所以他们两人感情和情分还是很深的。
什么时候真要割舍,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能舍下。
安静的洗手间走廊。
谢予说:“我那个室友平时很困难,一直是勤工俭学,放假也是一个人在北京,当天晚上急发阑尾炎被送去医院做手术,我当时是真没办法,知道你要下飞机也是心急如焚,暮暮,我没有说把你丢到一边不管。”
那会他想着喊朋友去接一下,等朋友做完手术就过去找她,然而苏暮拒了,之后再想找她人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
再后来,她已经生他气了。
过年那期间他也找过对方,苏暮性子倔,生着气就绝对不会理,谢予也不好直接找到她老家去,这才不了了之。
苏暮听着这话,没吭声。
心里思量,阑尾炎,那她确实听错了,这种比肠胃炎是严重不少。
她问:“那当时你就不能找其他朋友去医院候着吗?一定要是你?”
谢予说:“当时想过,可是你知道那会很晚,又是大年三十,不是每个人都有空,朋友们过来要时间,我不能把人一个人丢医院里。”
不可能,不可能。
朋友困难,他总不能怎么样。
她大晚上下飞机一个人吹冷风,一个人在机场,这样不可怜吗?
但是这种话现在说出来,算是无理取闹。
阑尾炎有多疼苏暮也清楚,他那几个室友朋友苏暮平常见过,知道他说的那朋友平常品行如何。
谢予这回确实去帮人的。
有人过来,两人之间沉默了阵。
苏暮低下头,去拿烟,却被他轻握住手腕:“别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嗓子前段时间不是疼吗。”
他掌心温热,就像他这个人。
有时候给人落差,有的时候,又能予人恰到好处的暖心。
苏暮收回了烟:“不抽了,这事也就这么过了吧,但是希望下次有事的时候,我不是被先放到旁边的那个。”
-
昆苑。
这是家年代颇久的饭店,装修如店名,走苏州园林一般书香雅致的风格。
院里有人在唱昆曲,咿咿呀呀,清雅婉媚,听不惯的人不懂唱的什么,只知道无非是旷男怨妇、春花秋月。
包间里的几人隔着透明的落地窗往外看,有人笑了:“还是不大听得惯这种啊,凄凄惨惨的,也不知道讲的什么故事。”
外头的人穿着戏服,是这个点专程演出的。
又有人说:“江南那边的戏曲都是走这种调调,你不常听,当然不懂。”
谢朝言靠坐在窗前,刚点燃一根烟,指尖夹着烟管,手腕轻搁在椅子扶手上。
轻烟寥寥。
配合这样的背景很是搭调。
他说:“这个曲叫《牡丹亭》,讲的是南宋太守千金和一个书生的爱情故事,因情成梦,因梦而生。这一段刚好是太守之女一病不起的时候,听起来凄清了些。”
闻言,朋友们都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有人笑:“没想到咱们谢医生还挺懂啊,这些都知道。”
谢朝言说:“以前去苏州听过几场。”
“听过但一般人也不懂啊,我就很少认识朋友听戏的。”
有人调侃:“那不然怎么是我们这群人里最不同的呢,你看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瞧着就是那种像败类的,就谢朝言,整个温文尔雅,书香味够,当电视剧里男主都差不多。”
说话的这人叫陈墨,跟谢朝言关系算好的。
他们这群人认识挺久,都是很多年的朋友,对于这种玩笑,谢朝言的态度向来是不置可否。
因为温文尔雅这种词,不太适合他。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谢朝言哪有看上去那么好相处,不过是因为那张脸和平常不说话时气质淡雅了些。
其实这骨子里,和这些人一样。
不说坏,反正,绝对没那么好。
“别介,以前可不少女人被谢朝言这外表给骗过,后来都怎么样,不都是哭着说人薄情寡义。”
说起这个,陈墨记了起来,问:“你跟柯秀怎么了,这几天她一直打电话给我们几个,说让我们找你说一下情。”
“打电话的时候人可一直在哭,俩人闹了?”
谢朝言嗯了声:“不合适,分了。”
“这不刚过完年吗,怎么回事呢。”
“年前提的,这段时间她还在闹。”
陈墨懂了,恣意地弯唇笑笑:“这不是才几个月吗,这就谈不上,听电话里那架势人可伤心了。”
谢朝言说:“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么。”
他们都清楚,感情这种事,谢朝言的态度一向虚无缥缈,叫人难看懂。
不管是以前在校时候还是现在,不怎么见他对谁有过特别情绪。
好像天生这样,就适合跟手术刀过日子。
其实以前他也不是没谈过女朋友,都没多久就分了。
原因大多一样。
受不了他那么忙碌,满心都是工作。
谈个恋爱,眼里连女朋友的影都没有,这谁受得了?
三十岁这个年龄不一样,身边人都催得紧,有些时候感情这种事在这个年龄段也没有提及的必要。
大家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就奔着一个目的。
结婚。
看得上眼就过,看不上就继续各过各。
很简单。
这个也是相亲介绍认识的,家里一直安排,他忙,也就随口应了。
当时说过,自己可能没多少时间能顾得上,平常时间大家还是各做各的事,没事不用互相找。
对方表示理解。
结果后来,一会儿几个短信,一会儿一个电话。
谢朝言经常在手术台上,不能及时回的时候对方会闹小脾气,他觉着烦,这才冷淡地提了分手,没想对方一直闹到现在,不肯分。
陈墨点了根烟,往后倚,嗤笑了声:“那肯定还是喜欢你的,我认识那女的,其实刚经人介绍的时候态度也是冷漠,后来见了你本人态度才转了一百八十度。也是呢,像咱们谢医生三十岁还能长这么帅,又有资本的,没人愿意放,就算你不喜欢,那说是自个儿男朋友那传出去也有面儿啊。”
谢朝言这张脸,确实骗过不少人。
见他第一眼的人都觉得,嗯,这人肯定好相处,温和又礼貌。
其实接触后才会知道,他本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朋友经常调侃,也不知道谢朝言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真有那一天,大家伙还真想看看对方是个何方神圣。
谢朝言对这种话题向来不予回应。
外头的戏曲还在唱。
千回百转,莺莺燕燕。
庭院里经服务员指引带过来几个人,谢朝言刚好往外边去看,瞧见人群里熟悉的身影。
是苏暮。
他继而也看见她旁边的谢予。
他们一群人,大概是过来吃饭的,苏暮和谢予在说着什么。
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瓜子一般的小脸隐在锦簇的毛领之中,朝气洋溢。
她在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柔情,像盛满了水雾。
叫人看着很舒服。
她去碰谢予的手。
人群里,两个人的手牵着,依赖又自然。
耳边又是那些朋友在谈论他喜欢什么样的。
谢朝言不置可否,就是瞧着苏暮,打量。
不动声色,捏着手里的烟头慢慢摁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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