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明辞越看着怀中的人抬起头,眼神朦胧潋滟地望着自己,他低下头去,想用实际行动回应这眼神,却见那人矜持地将自己推开,摇摇晃晃地站稳。

    纪筝

    明辞越

    纪筝“皇大帅,您也来澡堂搓澡”

    明辞越

    他刚想开口唤圣上,话到嘴边又变了,“你抬起头来。”

    纪筝的动作顿住了,全身紧绷起来,摁了摁帽檐,又摁了摁,微微抬起一点,把目光从阴影下探出来,小心地与明辞越对视。

    明辞越这下听了个清楚,“幸好晚了一点,要是正巧在澡堂洗澡碰见,脱光了这身衣服铁定要被皇叔认出来。”

    这没二两猛酒铁定说不出这中话,但凡有两个下酒菜,不至于。

    圣上一声不吭,灰头土脸地跋涉千里跑到军营里,打扮成小太监模样企图蒙骗试探自己,还趁自己不在场时喝了这么多酒,毫无防备地就要跟别人脱光了进澡堂。

    要是自己再晚来一刻钟,恐怕就要进去从一堆裸男糙汉中提溜小圣上了。

    明辞越皱了皱眉,压了压火气。

    “你叫我什么”

    纪筝干干脆脆又叫了一声“大帅。”

    他的脑子完完全全被酒给糊住了,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在自顾自地进行着自己的表演,只是为何明辞越看他一个小侍从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带着点怒意,却又仿佛想将他烧个赤身。

    纪筝只听明辞越抬高声音道“既然你还知道这里是军营,那你可知夜中在军营里嬉戏该当何罪”

    纪筝又慌又懵,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何时遭受过这等严厉的询问,更从来没机会见过皇叔对待下属的这一面。

    他见明辞越负着手往帐篷后面走去,自知有错便乖乖跟了上去。

    谁知刚一走到帐篷背面,就被压翻在了帐篷上,两人的身形叠在一起,将软和的帐篷布压出了一个大大的人形,若此时有人在帐篷里面瞧着,定能发现那形状是多么的赤坦y靡。

    “该当何罪,嗯”

    明辞越的气息从两侧笼罩包抄过来了,他在宫中时身上常带的淡淡墨香松香消失了,此刻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大漠的味道,风沙走石的干燥热烈,还伴着一股隐约萦绕的血腥气。

    闭上眼,纪筝几乎是觉得自己在与一匹狼面贴面,一匹饿极了的狼。

    他在尽力地向后仰,可他的双腿被恶意地分开,身后的帐篷布又找不到支撑点,不一会儿便支撑不住了,全身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很快,一只大手fu慰了上来,从那身脏兮兮的太监服底下钻进来,把皮肤暴露在干冷的沙漠空气里,暴露在那只狼爪的爪尖下。

    皇叔的拇指好干燥,似乎沿着老茧的纹理裂出了深深浅浅的口子。

    纪筝却几乎在一瞬间,触电般地昂起了头,倒吸一口凉气。

    “或者说当着一群士兵的面脱衣服该当何罪”

    纪筝当即辩解道“可这里是澡堂啊,他们不也”

    “我在问你,别管别人”

    纪筝闻言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如遭雷殛,顾不得后腰传来的酥意,大脑飞速旋转,一中被背叛的感觉缓缓升了起来。

    明辞越分明是还没认出他,背着他,在军营里随意借着特权欺男霸女,强取豪夺。

    皇叔比他大那么多,身体精力正值鼎盛,不可能没有需求,而之前床笫之间皇叔又几乎只是单纯地取悦讨好下他,就点到为止不再深入,更别说满足自己的需求了。

    为什么因为皇叔习惯性背着他偷吃军营中,宫中,有多少眉目清秀的少男少女只见一面,就会如他这般因为这样那样的犯错受惩,被施以威胁,说不定刚才那个喂马的武英也曾

    纪筝全身的燥热仿佛被冻结了,身体僵得好似一块冷冰冰的木头,他被酒精麻痹着的大脑下意识觉得不对,始终难以相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明辞越是这样的。

    明辞越的头埋在他肩颈里,始终没有碰他,淡淡道,“脱衣服。”

    纪筝在帽子的纬纱后面咬紧了牙,“不。”

    明辞越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即纪筝就听到了衣物簌簌划落的声音,那件代表军队最高统帅的大氅被解了下来,披在了他的单衣外面,将二人的身体一同遮在里面。

    一想到一会儿即将发生什么,纪筝就更难受了,他压低声音,用气声说“你不怕我以后状告揭发你”

    明辞越动作只停了一下,凑到帽檐下望着他,威胁似地眯了眯眼,缓缓道“这里是军营,我是统帅。”

    “那我就回朝廷上报给圣上,求他主持公道”

    明辞越似乎被他逗乐了“嗯你可以试试。”

    纪筝绝望地闭起了眼。最痛苦的是,他知道哪怕此时自己心中再抗拒再反对,过一会儿,只消几个吻,这副身体就又会烂成一滩水,在这夜色里融化。

    那已经是被刻进深处的臣服反应。

    两人的衣物细细簌簌的摩擦声,在只剩呼啸风声的寂静沙漠中,靡乱地刺耳。忽地从纪筝的身后,仅有一张薄薄帐篷布相隔的室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几人嬉笑胡侃的声音,惊得他从帐篷上弹了起来,落在男人的怀抱里。

    这里还是军营,还是野外,风沙在裸露的肌肤上肆意游走。仅这一处就有上千人马驻扎,夜里巡逻兵不断,随便谁提着灯笼过来,都会看见有两个男人抱作一团,衣衫挂在脚尖,褪到肩膀下,在缠绵,在纠葛。

    幸好这里是月光偷窥不到的角落。

    皇叔好心地俯在耳边告诉他“不用慌,你别反抗就闹不出动静。”

    室内似乎有士兵打闹了起来,有人笑着斥道“俩男人瞎他妈搞什么呢。”

    纪筝一紧张,落了牙,那边吃痛地闷哼一声,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纪筝趁机别开脸,只听屋内几人继续侃道,“咱军营不兴这个,让大帅看着全得罚板子,像上次三营那对儿不就都”

    “你知道个屁,我听说没罚板子,大帅亲自将他俩一人调到了五营,一人还留在三营。”

    纪筝分了神,大脑在混沌之中开始琢磨明辞越为何要这样做,他明明不可能是厌恶男风之人,假如军规里明文有这一条,明辞越治军严格,却又自己知法犯法,擅用特权。

    明辞越任里面的士兵议论,心思显然不在那里,自顾自地开始剥他的外衣,将一整套脏兮兮的太监服随意丢在沙地上。

    “话说回来,大帅嘱咐寄去京城的那封信,圣上回了没有”

    “哪封”

    “哎就专门汇报皇叔伤情的那封,非要把一匹马的伤情写那么清楚,大帅口述,让我一个字都不准改。”

    “怪不得京中来了好几封问大帅的伤如何了,搞得莫名其妙的,我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明辞越

    纪筝

    他似懂非懂,茫然疑惑地抬起了头。

    两人一同陷入了尴尬的寂静里。

    纪筝刚想动一动身子,下一刻,却觉身上的大氅一紧,他被翻了个个,死死地护进男人的怀里。

    身后几个水盆接二连三地跌翻在地,哗啦一片。

    “大,大帅”

    “进去,不准出来。”男人的声音不慌不急,只是威严地下达命令。

    几人夺路而逃,撩了帘子往回跑。

    纪筝还在男人的怀里冻得瑟瑟发抖,却听头顶那个声音道“慢着,传下去,圣上光临军营,御驾亲征以振军心,把圣上的盔甲拿到我帐中。”

    “是,是,这就去拿。”

    圣上

    纪筝全身一觳觫,彻底酒醒,额角疯狂抽搐。

    明辞越早认出他来了,什么时候,认出来了还在逗他玩

    明辞越将他裹在大氅里,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往主帅营帐走,一路上无数士兵停下来向他问好,明辞越点头以应。

    纪筝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好就地发作,只得忍着火气等他关上帐帘。

    帐中温度异常的高,被火光烘出了香艳的色泽。

    “圣上”明辞越含着笑,半跪下来低下头叫他,向前碰了碰他的手。

    “大帅客气了。”纪筝冰着一张脸,甩开他的手,转过身,一路脱衣,一路往放置在一旁的浴盆走去。

    身上本就不剩几件的衣服,被他随意地甩在脚旁,染重了这间屋内暧蕴的气息。

    那是通身光洁似玉,不带一丁点瑕疵的身体,被暖酒染成了粉红色,粉红色从那层薄薄的肌肤下通透而出。

    明辞越目光直勾勾地跟随着那具身体,目送着他没入水中,乌发如海藻布开。

    等到圣上回过头来看他,他即刻垂下目光,跟了过去,轻声道“圣上从京城远赴边疆,堂堂九五至尊,却特意屈尊打扮成公公的模样,让臣受宠若惊。”

    纪筝自知尴尬理亏,将头埋进水中,只露出双眼,半晌,吐了一串泡泡。

    明辞越又叹了口气道“臣为圣上在帐中备下热水,圣上却跟他们去了澡堂,若臣再晚去一步,圣上就要像现在这样,脱光衣服,跟他们赤诚相见了。”

    纪筝又吐了长长一串泡泡。

    他不甘心地把头探出水面争辩道“都是男人,脱衣服怎么了。”

    明辞越闻言从浴盆旁起身,一言不发地开始解自己的外甲,中衣,一层一层,那些虬结着无数可怖伤疤的肌肤又暴露在他的眼前,一道一道,几道新添的伤痕翻出了血肉。

    明辞越道“臣也只不过是男人。”

    火盆的光,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红纱,在旋转。

    纪筝往水下无助地缩着,眼睫打在水面上扑闪扑闪,耳朵蒙在一片朦胧中听着自己的心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被人狠狠攫住,剧烈而又无助地,扑通,扑通。

    他仿佛憋气了一个世纪,如光滑的鱼苗跃出水面,气喘吁吁地张开了嘴,“你不一样。”

    你不一样,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好想你。”

    下一瞬,他的唇舌被一股炙热衔住了,吞噬了,埋没了,带着他向后仰倒,跌进那片浅红色的春潮海里,海水争先恐后地往外溢,打湿了那些衣,冲走了他们唯一的岸。

    什么东西顺着耳廓往里滑,疯了似地反复痴喃,“我好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想你,想见你。

    纪筝勉强扒住盆边探出了头,他被男人托举出水面,昂首无声地叹息,只来得及轻声重复那人的一句,“我也好想你。”旋即又被拖进了水。

    这里是沙漠中的最后一处绿洲,水将他们容纳,亲吻。

    军营主帅帐中,窄小的行军床上,两人侧卧着紧挨而眠。

    纪筝没睡着,不敢翻身下床怕吵醒皇叔,只得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他的指尖沿着胸膛上新增的那条疤痕慢慢爬行,游走。

    疤痕凶险,穿过了左胸膛,只在肋骨向上的心脏部位微微变浅。

    纪筝知道那是他的那块胸甲为皇叔挡下的一刀。

    “再睡会儿。”明辞越没有睁眼,反握住他的手,沉声。

    纪筝的手伸过去扣住他的后腰,反反复复检查着伤痕,“你知道么,来之前一路我都在想,如果你伤了腿,终身只能坐卧着,就回京城替我主持政事堂。”

    纪筝的手又向上攀住他的臂膀,“如果伤了手臂,再拿不起刀剑笔墨,就去北郦山下看马场,做个最富有的弼马温。”

    “如果伤了眼睛,那就去国子监做个万人敬重的教书先生。”

    “如果伤到了头,就去找个地方养老做当地最悠闲的小地主,骑头小毛驴”

    明辞越笑了笑,“我记住了,如果落马一定头先着地。”

    纪筝佯怒,在被子下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小腹,“想得美,你哪都伤不了”

    这话说罢,两人都沉默了。

    如果重伤可惜明辞越明明已经是满身的伤痕,却依然死守在这里,让纪筝能看见他,抱住他,却带不走他。

    纪筝的神色一点一点落寞下来,“还会结束么。”

    “会的。”明辞越回答他,“快了,西漠已经耗不住了,等这一战打完,我们就回家。”

    回家,不是回京,是回他能够永结同心白头相守的地方。

    纪筝极缓地想着,边想边嘟囔,“那回去就得让礼部着手准备了,我从延福殿出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去郑越府迎你。”

    “不过礼成前的那几天你不能再住皇宫了,婚前就滚到一起了,被那些老腐朽知道了又得念叨了。”

    明辞越含混地嗯了一声,“那还有几天啊”那手恶意动了动,“忍得住么。”

    纪筝轻吸一口凉气,嗔怒地拍开他的手,“今天他们说的那两个三营的士兵是怎么回事,他俩,两个男的你不像不容情理的人。”

    明辞越不再动作,睁开了眼,没看他,看向帐顶,淡淡道“这是规矩,分开是为了他们好,这场战争我们已经损伤三万余士兵,若是在同一个战营里,折了一个,另一个也走不了了,要活,只能活一对。”

    “谁都有可能伤亡,每一天都有可能伤亡,包括我。”

    “如果,圣上来的时候,我是真的重伤。”

    纪筝偏开目光,故作轻松地笑笑,“我不都说了么,如果你伤到了腿那就”

    “我是说伤到这的。”明辞越带着他的手贴在胸膛前,肋骨上,“那中重”

    纪筝猛地缩回了手。

    他嗫嚅半晌,恨恨道“那我也还得活着啊,活着当皇帝,活着才能带你回家。”

    明辞越微微一愣,没出声,低下头来静静地凝视着他。

    “真的。”纪筝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觉得当皇帝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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