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沅挎上包,推门而出。
出来后,她一眼望见玻璃墙侧边的聂洲泽时,脚步停了下,才笑着慢慢走向他。
那辆黑色宾利就停在不远处,许时沅说“聂叔叔,我以为你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是打算那时走的,但刚好临时开了个小会,又留了会儿。”说着,他拉开副驾驶车门。
“难怪,”许时沅一边系上安全带,继续道,“我说怎么这么巧,太幸运了。”
所以,最后她还是成功搭上了顺风车,但比这更幸运的事是,是遇见他,他的车。
晚风从半开的车窗涌入,拂过她脸颊,几缕长发在他耳边飞扬,清淡好闻的发香钻入他鼻息。
“冷不冷”他侧了侧眼问。
许时沅“不冷,这风很舒服凉快。”但车窗还是往上升了些,留下了三分之一的空隙。
忙活了这么久,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和霓虹,远处粼粼波光的江面,许时沅竟觉得沁州夜景如此温柔,像极了身侧的人。
以前她坐地铁,只能听歌发呆,或者是看看手机,听着地铁外侧呼啸而过的风声,也不怎么能集中精神。
坐公交更是,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着实太拥挤了,满脑子都是想着快点到,从这沙丁鱼罐头里解脱出来,哪有什么心情去欣赏车窗外美丽的夜景。
中途,聂洲泽在路口停下,“等我一会儿,我下去买点东西。”
“好,要我帮忙吗”她问。
“不用。”聂洲泽笑笑,“很快。”
过了许久,许时沅抬头,刚好看到他提着包装袋,从明亮的店铺出来,但那个是“爱宠联盟宠物食品店”
宠物食品。
他养宠物了
隔着透明的包装袋,许时沅看到猫粮的字样,这让她好奇又惊喜“聂叔叔,你家里是不是养猫了”
“嗯,养了一只美短。”聂洲泽瞥向她,却望见她眼底明晃晃的欢喜,唇角悄无声息地勾了下,
许时沅毫无察觉,她仿佛能想象到,手放在猫猫那软绵绵毛茸茸上的手感了,肯定特别舒服。
想到这儿,她对身侧的人道“等会回去了,我能去你家”
他抬眼望过来,她顿了顿,淡定
地说“去你家看看小猫咪吗”
“可以啊,它叫贝贝。”
“高冷吗,你家的贝贝”
聂洲泽思忖片刻,“它对比较陌生的人来说,可能比较高冷,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那我就和慢慢混熟。”反正,再高冷的猫,也逃不过她的手掌心,她很有信心。
他留意到了两个字。
嗯,慢慢。
***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巧的是,又遇到了那天早上出门时碰到的人。长刘海一只手提着外卖,另一只手抬起来拨了拨长长的刘海,“哈咯,泽哥。”
聂洲泽朝他温和一笑,许时沅也对那人轻轻点头,电梯门合上那一刻,两人几乎同时伸手去按电梯。
许时沅快了一步。
但可能是今天脑子能量消耗太多,她在7和8之间来回犹豫了片刻,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她问他“我们几楼来着”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指尖,带到了“7”的位置,摁了一下。
聂洲泽眼眸半敛看她,弧度温柔好看,“七楼,别忘了,嗯”
许时沅点头应了声“好”,这下她是想忘都难。
她手臂垂在身侧,悄悄曲了曲手指,片刻前过电似的指尖才有了知觉,他指腹的触感后知后觉地浮上来。
此时,电梯里的另一人,长刘海目睹了整个过程,长长的刘海下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听到“我们几楼”,他更为肯定了内心的猜想。
果然,他神一般的直觉不会有错。
这不,泽哥和他道了声“先走了”之后,和她女朋友一前一后,同时出了一楼
本来,许时沅是打算现在就去看小猫咪的,但差不多走到房门口时,她兜里的手机忽然和她此刻的心跳一起震动。
啧,谁这时候坏她好事。
他看过来,许时沅说“我妈来电话。”
而且还是视频通话,许时沅只得先跟聂洲泽道了声别,“聂叔叔,我待会再来你这儿看贝贝。”
“喂,妈,我刚进屋里头,正换鞋子呢。”许时沅开了灯,换上了舒适的拖鞋。
客厅小而温馨。
许时沅拿着手机,镜头对着四周围的空间环绕了一圈,向母上大人展示了一番,经过她装饰
后独一无二的独居小窝。
“是还不错,”沈时认可地点点头,“但是衣服那些,不要乱放在沙发上,这样堆着多不好看啊”
“那是我刚刚收的,等会我就那房间里去折好,你就别操心咯。”
“还有啊,你桌子底下放着的那几盒泡面,这种不健康的食品,赶紧给我扔了。”
“”这都能看见,“我这不是怕哪天有台风,我出不了门,准备着嘛,我平时一般不吃。”
两人又聊了会儿日常,沈时试探性地问“沅沅,其实有件事,妈妈想跟你提很久了。”
“什么事呀”
“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一份可以正常上下班定时发工资的工作啊。
许时沅顿了片刻“没有考虑过,我现在工作也正常上下班,按时发工资啊。”
沈时终于按捺不住,“不是,你这种都不能算是正经工作,没有固定收入来源的,沁州市消费水平又高,我真怕你哪天就生存不下去卷铺盖走人你知道吗”
“虽然我收入不是固定的,但是我去会议同传一天,能抵正常工作半个月的工资,卷铺盖走人还不至于。”
“这收入是高,但不稳定啊女儿,又没有社保待遇是吧,还不如去找份正正经经的工作锻炼锻炼”
许时沅无奈“这工作也正经呀,社保不进公司我也可以交呀,还有,我其实每天也挺忙的,不是你想象得三天晒网两天捕鱼。”
挂电话时,沈时表情其实还不是特别乐意,但也清楚,自己没法左右这么一个大活人的想法。
“哎哎哎别挂啊”
许i源急匆匆跑过来,在沈时就要挂断前的拿过了手机,“诶沅沅啊,我刚刚洗澡呢,你洗了吗”
看到许源那张因为角度而拉得很长的脸,还有快咧到耳根的嘴角,笑意盈盈的眼睛,许时沅感觉心情变好了。
“还没有,我刚回来不久吧。”
“这个点的时间,地铁会不会很拥挤啊”
“不会,”许时沅神秘一笑,“因为我蹭了聂叔叔的车,他就在我对面。”
许源“那敢情好啊,更安全。”
许时沅“还省钱。”
俩人说了会儿,许源走到了自家阳台位置,偷偷看了眼客厅的沈时,音量降
下道
“沅沅,爸爸支持你这份工作,你也长大了,做这份工作你肯定有你的安排,尽管做别想太多,啊。”
此时,传来来沈时的画外音“许源,你走外边去嘀嘀咕咕什么呀。”
许源“还有,别生你妈的气,她也是怕你在外面饿着,晚饭那会啊,还问我说,要不要给你打点钱。”
“哈哈哈,我前天不是刚给你们发了大红包吗”
“你妈说,怕你打肿脸充胖子。”
“行行,我没生妈的气,没什么好生气的,我都这把年纪了,我虽然不是全认同,但能理解你们这些老一辈人的想法。”
工作求稳,铁饭碗最好,女孩当老师最好等等。
总而言之,自由职业者这几个字他们一听,第一反应就是,“哇噢,这不就是游手好闲不干事的家里蹲吗”的感觉。
这些她都能理解,但并不一定认同,也不会没脑子地照做。
挂了电话后,许时沅在沙发上躺下,尴尬的是,这沙发的长度容不下她的身高。
现在的这份工作,许时沅很喜欢。即能自由安排,而且,翻译可以尝试的领域多种多样,每一次都像是新挑战,拥有各种可能性。
更何况,找到一份自己擅长的同时,又刚好热爱的工作,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而她很幸运找到了,不可能为了“稳定”二字,就轻易放弃。
***
洗完澡后,许时沅才想起来,她好像说要去对面聂洲泽那儿看小猫猫来着,打了个电话全给抛脑后了。
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许时沅也没好意思去对面打扰。
这边,聂洲泽陷在客厅沙发里,捧着本书,同时关注着门铃动静。
猫爬架最顶端的猫一跃而下,脚步声悄无声息,钻进他的臂弯里,毛绒绒的。
他从中抽离思绪,抬眸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聂洲泽把书放在茶几上,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江河对面万家灯火,霓虹绚丽,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
许时沅
「太晚了,我明天有时间再过去吧。」
「聂叔叔你早点休息,晚安jg」
他「晚安。」
第二天晚上,许时沅准时登门拜访,聂洲泽给他发消开了门
。
聂洲泽上身套了件白色t恤,黑色长裤,发尾湿润,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清冷长眸含着温和笑意。
可能是之前没来过,听到身后这声关门声,许时沅心里没来由地,紧紧缩了下。像是羊入虎口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是来看猫的,看猫猫的。
但除了一声喵叫声证明它的存在,许时沅连个猫影儿也没见着。
许时沅也不着急,好好打量了下身处的环境。同样是这栋楼,聂洲泽这屋的户型和她的不一样,光是这个她三倍大的客厅,租金估计也是她的几倍。
整体来看,这屋内的氛围是有些冷的冰蓝色,黑色流线型的茶几,很干净,楼梯结构的蓝色书架,中间一块毛绒地毯。
“聂叔叔,你的猫呢”
“刚进窝里了,”聂洲泽说完,扬声道,“贝贝。”
很快,名为“贝贝”的猫从转角处钻进来,眼珠圆溜溜的,有点小胖
但它灵活地跳上沙发,跳到聂洲泽身上,把他小腹当成是睡垫般,许时沅承认她当时确实有一点点羡慕,一点点。
贝贝确实高冷,她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儿,对它扬手,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聂洲泽抱着猫,在沙发上坐下,抬眸示意她过来,“怎么不过来”
“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可以啊。”
“但,它好像不想搭理我。”
“动作慢点,轻点。”他笑着。
许时沅眼睛一亮,靠近沙发
但她光顾着靠近他怀里的猫,也没注意到,膝盖抵在了他曲起的腿边,他视线垂下,又悄无声息离开。
许时沅缓缓伸出手,在猫背上摸过,发现它比她想象地乖顺,她挨着他坐下,“贝贝”
“乖”字还没说,贝贝从聂洲泽怀里跳了出来,跑到了聂洲泽另一侧的位置,警惕地望着她。
“刚想说它乖,它就跑了,”许时沅手摸了个空,“不准跑。”
他眉梢微扬,“你一出声,它就发现是个陌生人,而不是我了。”
“”真无情。
许时沅迎难而上,一只手伸长了从他身上“跨越”过。贝贝“喵”了声,聂洲泽说“它在叫你。”
她一喜,但动作仍不敢快,像扒手那般小心翼翼。
但就当她快碰到它前一秒,贝贝轻巧地蹦下沙发,在客人的注视下,毫无压力地钻回了它的小窝里,背影非常潇洒。
果然高冷。
“唉,它没在叫我。”许时沅懊恼道,头一低,顺势轻轻在他肩膀上撞了下。
这一刹那,聂洲泽唇角笑意一顿,他侧眸,瞧见她乌黑的发顶。
什么情况。
许时沅只靠了他两秒,立即意识到哪不对劲,猛地睁开眼,像弹簧一般坐得端端正正。
她好好的,在、干、什、么。
脑海中蹦出了这几个字,她是不是被冲昏头脑了,许时沅转头看向另一侧,懊恼地闭了闭眼。转头,又望到他漩涡幽深的眼眸。
聂洲泽笑意加深,“太累了”
他此刻明明是在笑,可许时沅却感觉这眼神,像是在管她要个解释。
于是,许时沅清了清嗓子,笑得若无其事“有点吧,所以我刚刚,一时间还以为你是我爸爸,习惯性就靠上去了。”
聂洲泽“”
她眼神不自在地移开,恰好落在电视上的挂钟上,“那也不早了,我先走了,聂叔叔,噢还有。”
说着,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提高了音量,“贝贝,拜拜”
许时沅脚步轻飘飘地,飘进了自己这边,还是觉得尴尬,但她刚刚确实不是故意的。
她平时在家里时,和许源这么挨着在沙发看电视是常有的事,偶尔看到令她懊恼不堪的剧情,她就长叹一声,脑袋在许源肩上一靠,长久以来形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性动作。
她又想起,聂洲泽当时的表情,似乎相当一言难尽,估计是因为,她把他说老了
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惯性。
另一边,看着消失得飞快的背影,聂洲泽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笑笑。
当叔就算了,怎么还成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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