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去实验小学接弟弟的时候,遇到了江芸。他从出去读大学的几年开始没有和她再见面,直到现在自己都27岁了,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地听到她的一些事情,嫁人生子升职加薪,人生一帆风顺,当年的流言蜚语并没有打倒她。
这会儿两个人都牵着一个小男孩,彼此在教学楼前的花坛前碰到。
苏河牵着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读五年级,而江芸牵着的是她自己的儿子,今年刚进一年级。
是的,是江芸与别人的孩子,不是苏河的。
她与他再也没有关系。
两个小男孩彼此打了个照面,小的孩子就一直盯着大的孩子看,两个人一来二去的还挤眉弄眼做鬼脸了。苏河定定地望着江芸,曾经被压抑密封起来的感情这会儿开始翻腾了起来,他以为自己的心在看到江芸结婚的那时就变成了铜墙铁壁。
可现在看到她人,他才发现自己所筑起来的根本不是壁垒,而是牢房。将自己锁在了只有她的世界,只要一看到她,那些思念与感情便无孔不入。
苏河想要打招呼,想要说你好,想要说好久不见,想要说……我好想你。
“苏河,好久不见。”
最终还是江芸先露出爽朗的笑容,与她对普通人的笑容没什么两样,就像他俩之间不存在过那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那般。
“嗯,我休年假回来住几天。”尽管许久许久没有见面了,不曾触碰过她了,可只要一站在她面前,苏河就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迟缓,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是无法移开。
“回来住几天也好,你父母年纪大了,多回来看看,对了,这是我儿子小柯。来,叫叔叔好。”
被江芸拉上前几步,小男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苏河,然后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叔叔好。
苏河应了,可心口像是缺了一块,这个男孩长得像江芸,眼睛漂亮,声音好听。
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忙移开视线,苏河笑道:“我又没有结婚,干嘛叫我叔叔,叫哥哥。”
江芸翻了个白眼:“去你的,你都27了,你好意思让我儿子叫你哥哥啊,脸大,管你旁边这个小可爱叫声哥哥还差不多。”
苏河表情微变,这些年没联系,他以为江芸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毕竟他俩真正交往的时间只有两年。
她的丈夫是个建材公司的老板,对人温柔谦逊,对她更是好。苏河与江芸分手没多久,她就又去相亲了,只是这一次她成功了,他没办法再嘲笑她了。
苏河高考完接到了大学通知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江芸带着他去见自己父母,虽然作为孩子去她家时,江芸的父母表现出了极度的友好。可一旦身份转变成了男友,长辈们的眼神就变了。
作为半个媒人的赵初也站在了反对的一面,不是她不支持,而是觉得这样对江芸的伤害太大了。苏河年纪尚小又是男生,还真没多少人指责他,更多的谩骂流言都是朝着江芸去的。真是杜撰出来各种不堪的版本。
如果流言蜚语是把刀,那在他毕业的那个夏天,江芸已经变成了刺猬,还是血流满地的那种。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法保护她,本该成为保护伞的他被江芸完全地护在了身后。
而苏河的妈妈余青兰在知道两个人交往的事后,更是发了疯一样地反对,余青兰说:前夫背着自己搞学生喜欢年纪小的,儿子就背着自己搞个小妈出来喜欢年纪大的,父子俩都有病。
苏河看到自己的妈妈甩了江芸一耳光,他气的全身发抖,却没办法与亲妈动手。他只能将江芸护在怀里,两个人被余青兰撕扯,最后还是江芸忍让够了,找来警察摆平的。
直到余青兰跑去江芸的公司闹,又是泼油漆,又是骂街,最后竟是要跳楼……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里改变的。
就连江芸开明的父母都没有赞同这段感情,更何况是他那神经质的妈妈呢,小姨苦口婆心又声泪俱下地打着感情牌。虽然江芸是个很好的女人,但这年龄真的不是有爱就能跨过的。
从高二交往到毕业,苏河和江芸虽然也吵闹过,可他从来没有觉得年龄差是问题。
只有爱不爱才是最重要的。
可结婚,从来不只是因为爱情。
后来是江芸先放手的,说累了,年纪大禁不起折腾了,一直保护小弟弟,感觉到力不从心。那个时候苏河闹过骂过哭过耍赖过,可不管再怎么作践自己,江芸都没有回头了,因为他也犹豫过,在她说分手的时候,他真的思考过。
她还是找了门当户对,年龄相等的男人,然后在他大二的时候结婚了。
江芸说:我从来不是离经叛道的人,我只是有点小个性而已,任性完了,也该清醒了。
苏河那时还小,真的以为江芸是不爱自己的,只是玩玩。后来想想,他真想打自己两耳光,她明明思考的更长远,她明明就在为他遮风挡雨,陪伴他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后,又放手让他高飞,不让他在母亲与女友之间两难。
在那以后他就出去读书了,远离了这片给过他希望和绝望的地方,他想他再也不会在这个城市住下来了。
“哥,我想吃雪糕。”
弟弟晃荡着苏河的手,他回过神,摸摸对方的脑袋,对着江芸说道:“好,哥带你去买。江芸,你和儿子也一起吧。”
江芸恍惚一刹,便问道:“小柯,想吃吗?”
得到欢快的答复,苏河和江芸就各牵着一个娃走出校门,过去了那么多年,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姐弟恋了。就这么安然地走在街上还很像一家四口,苏河这样想着,想骂自己傻逼。
买了雪糕就该说再见了,苏河真希望这条路能长到用一辈子的时间也走不完。
江芸接到了电话,是丈夫打来的,说开车到校门口接人怎么没看到她和儿子。江芸马上拉起儿子就要朝着校门跑回去,只是在转身的时候,苏河的声音响起。
“江芸——”
“……”
她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
苏河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鼻腔发酸,他忍住情绪,说:“你笑起来都有皱纹了,好好保养啊。”
“你个臭小子,这样找不到老婆的,滚蛋!”
这样骂了一句,江芸拉着儿子小跑离开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苏河的情绪终于到达了临界点,他松开了弟弟的手,去擦从眼眶里淌出来的泪。可是越擦越多,最后他索性不擦了,很没有形象地蹲在便利店的冰箱前面痛哭了出来,呜咽着抽动着,仿佛牵连着心脏的位置,痛的呼吸都困难。
从来都没有走出她的牢笼过,谈什么再找,谁也不是她。
一旁的弟弟看着哥哥突然哭的这么伤心,吓的雪糕都掉了,连忙拍着哥哥的背安慰。他好心疼自己的雪糕,可哥哥还是比雪糕重要。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被阿姨骂一句就哭啊,哥哥你好羞羞脸!”
苏河觉得比起她,脸算什么,当时就不该松开她的手。那年她说分手,不过是为了给彼此都找台阶下,也是大人的一种套路,想看看他的决心。结果是他输了。
如果回到十八岁时的夏天,他一定不会软弱犹豫,他一定会牢牢抓住她。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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