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陆白头发半干,披着毯子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阮江酒坐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他,客厅里的灯光温暖而明亮。
陆白把面吃了个干干净净,终于恢复了精神,身上也终于彻底暖和过来。
“小白,其实我……”看到陆白面色终于好一些,阮江酒垂了眸,正要说些什么。
“小阮,你说得对,”陆白看向他,煞有介事道:“曲雪郁就是个大混蛋!”说这话时他颇有些咬牙切齿,本来还有些苍白的脸都因为气色上脸变得红通通的。陆白想曲雪郁为了□□和麻烦用的这招釜底抽薪可太狠了,他对继续按照原剧情找曲雪郁麻烦还真有点……发憷。
阮江酒:“……”
陆白舒舒服服把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眨眨眼:“小阮,你刚刚想说什么?”
阮江酒眉头可疑地抽动一下,道:“我、想问,小白,你要吃水果么?”
陆白整个身子陷在沙发里,他抱着柔软的抱枕点点头,朝对方伸出手,一脸需要投喂的模样:“要的。”
阮江酒思绪难得有些乱,看到少年的模样却依旧忍不住弯了眸子:“好。”他道。
深夜。
陆白的卧室里有小夜灯,整个房间里是暖色的昏黄,他却身体僵硬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那盏圆滚滚的兔子灯。
陆白呼吸有些重,额角满是冷汗。
他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这次的剧情按理来说他并没有完成,本来他已经做好打算接受剧情世界的惩戒——他现在在家里、他有小夜灯和小阮给他的兔子灯、他现在也不再是十二岁,只是会疼而已,并不是什么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世界并没有像他十二岁没完成剧情那次一样惩罚他,虽然觉得疑惑,但这毕竟是好事,他今天已经很累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这种对剧情惩戒的回忆诱发了某种机制,接着,他便做了那场真实过头的噩梦——与其说是噩梦,不如说是他十二岁那年某次场景的重现。他气喘吁吁地醒来,浑身发冷,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入睡。
夜已经很深了,洁白的窗帘外是无尽的黑暗。
陆白紧紧抱着毯子和兔子灯,鼻尖都沁出了汗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不稳的呼吸依旧不受控制。陆白怔怔地看着兔子灯可爱的耳朵,终于想到,在这栋房子里他并不是一个人。
某种诱惑力实在让人无法抗拒,于是,陆白还是起身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跌跌撞撞走向门外。
走廊里一片寂静,却是明亮的,阮江酒知道陆白怕黑,便在家里每个地方都装了小夜灯。
抱着兔子夜灯站在人家门前,陆白犹疑地咬了咬下唇,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和他想象中一片暗色不同,阮江酒的房间里竟然也装了小夜灯,整个房间里浸在一片暖黄里。阮江酒一向睡得浅,是以很轻易便被陆白开门的声音吵醒,他半坐起来,头发有些凌乱,也不生气,只是支着脑袋看向对方,面上浮出个与白天全然不同的笑:“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慵懒,与以往全然不同。
陆白一怔,下意识后退两步:阮江酒此时的笑容和声音实在太过陌生,他甚至本能地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危险,却到底想不明白。
阮江酒知道自己吓到了人,无奈地笑笑,这才清了清嗓子,重复一遍道:“怎么了?”
陆白这才下意识松一口气,干巴巴道:“今晚我、我能和你一起睡吗?”说这种类似性骚扰的话他自觉有些不好意思,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地面。
阮江酒看着地毯上对方心虚时下意识蜷起的可爱脚趾眸色一深,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一角被子,笑道:“来吧。”
陆白面上一喜,连忙抱着小灯上了床又钻进对方的被子。阮江酒的被子上沾着温暖的体温和洁净好闻的香气,陆白的身体陷进柔软的被子里,他舒服地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得心头的阴影烟消云散。
阮江酒看着已经毫不客气在他身旁躺下的少年,慢悠悠调侃道:“毕竟陪、睡也是金丝雀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不、不是的。”陆白耳尖有些红,却无比真诚道:“小阮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阮江酒抬头望望天花板,悠悠吐出个:“哦。”说罢便拿了个枕头下了床,正要去找用来打地铺的毯子和被子,却突然感到自己衣角一紧,他动作一顿,微微转身看向抓住自己衣角的少年。
“我保证一定不对你做什么,只有今晚,和我睡觉好不好?”
阮江酒瞳孔一缩,他静静看着身体埋在云朵一般的被子中、只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衣角的少年,那样可爱、那样让人……无法招架,他的声音里似乎含着委屈,像小奶猫的爪子,在他心尖轻轻划了一道又一道。他的眸色便越来越深。
偏偏这个少年没有任何自知之明,还在抓着他的衣角说着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小阮,我们已经住在一起这么久,你要对我有最基本的信任对不对?——当然,在外面如果有谁向你提这种要求你就狠狠给他一拳,不管对方是谁后果我兜着。”
“但是,我和他们又不一样啊。”这句话里似乎含着浓浓的委屈。
沉默一瞬,阮江酒坐在床边,静静看向少年,只是那眸子深得厉害。
“你和他们,当然不一样。”他将少年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轻轻拨下来,放进被子,又将少年的被子压压好,接着,他对上少年的眼:“不如说,小白,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对他来说,这个少年是最特别的。
陆白眼珠子转转,便撇撇嘴,佯作伤心道:“可是,和别人这么不一样的我都不能和你睡觉。小阮,我真的很伤心。”
阮江酒:“……”
阮江酒深吸一口气,挑了眉道:“你真的、想和我睡觉?”
那双眼睛幽幽深深,陆白却偏偏看不出来,他连忙点点头;“嗯。你放心,纯睡觉。”只有今晚,他想随时随地感受到小阮的存在。
阮江酒扶着额低低笑出声,似乎又微微叹了口气,终于,他上了床,掀开被角时动作一顿,道:“你睡这个,我再去拿毯子过来。”
“不用,”陆白生怕对方后悔,抓住对方的腕,道:“不用,一起睡。”
阮江酒动作微妙地顿了下,道:“也行吧。”都睡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两个被窝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反正今晚都只有睡不着一个结果。
终于如愿以偿和人家睡在一起,陆白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舒舒服服闭上了眼:“小阮,你真好。”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说话声音都闷闷的。
“嗯,我同意。”阮江酒平躺着微僵着身体看着天花板道。
这个少年呼吸变得绵长后却偏偏大喇喇滚进他怀里,偎在他的颈窝,对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脖颈处,阮江酒深吸一口气,到底没忍住侧了身,朝睡得毫无防备的少年伸出了手——却最终,只将手指轻轻点在对方可爱的鼻尖:“小傻子。”他低声感叹道,声音里有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
……
似乎依旧是那个长得仿佛没有边际的梦境:黑暗、疼痛、浓浓的灰尘与某种劣质塑料气味,他倒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痉挛着,似乎永远都找不到一个通往明亮的出口。
他狼狈地挣扎着看向大门的方向,那里依旧一片漆黑。
不会有人发现他,不会有人来救他。
他就这样,陷入一片无边的绝望里。
“砰!”
大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似乎坚不可摧的铁门被人猛地推开。皎洁明亮的月色毫不吝啬地泄进这片空间里,似乎要将一切黑暗一扫而空。
在那有细尘飞扬的逆光里,站着一个少年,他整个人都浸在光里,像一个美丽的剪影和幻觉,陆白的眼睛被月光刺得流下眼泪,便更看不清少年的模样。
‘也许是假的。’陆白想——这一定是美好的幻觉,书上有说,人在最绝望的时刻,会看到美妙的幻觉。想到这里,他的眸光便渐渐暗淡下去——
“你还好么?”下一瞬,陆白便听到那个少年的声音,他想睁大眼睛,却没有任何力气。他感觉到对方用那双微凉又带着温度的手扶起他、又背起他。
“不要怕,我送你去医院。”
陆白想说声谢谢,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在对方的肩上沉沉睡去——失去意识前,陆白想,这个人身上的气味可真好闻。
这次,也许是个美梦。
……
清晨的微风拂过窗帘,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子。
陆白睁开眼,接着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对这次陪、睡服务满意么?”一个含着笑意的好听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白一愣,一瞬间恍若自己依旧身处梦境,他转了身便看到阮江酒侧身躺在他身边,以手撑着头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眉眼弯弯——也不知看了多久。
陆白想起昨晚死缠烂打要人家陪他睡觉脸一红,却还是相当诚实地点了头:“满意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一场好觉实在太过诱人。
“所以,”陆白看着阮江酒,一脸诚恳,道:“小阮,你以后,能一直陪我睡觉么?”陆白也知道,这种要求实在太厚脸皮,如果是原著里那些惦记阮江酒的人来说,绝对有性骚扰之嫌。陆白想但是小阮说他不一样,这样的要求应该就还好,但到底不能让别人白陪、睡,于是他干巴巴道:“我、我加钱,加很多钱。”
阮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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