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霖汌也没解释,抿着唇不说话。
但被当众调侃,白荔哪里还好意思待下去,于是她低着脑袋急忙把试卷往纪霖汌胳膊里一塞,想赶紧完事走人,没想到动作太快,反而没塞进去。
卷子轻飘飘地从他胳膊的缝隙里滑落,盖在了他篮球鞋的鞋面上。
白荔刚想弯腰去捡,就见那道身影先一步低了下去。
纪霖汌不疾不徐地俯低身体捡起来,瞥了眼卷面。字迹整洁板正,而且每道题能看出来是认认真真地写的。
他难得关心了点别的问题:“现在不是上课时间么,你偷偷跑出来的?”
说到这个话题,白荔红着脸,十分羞愧地承认道:“我,我借口肚子疼。”
纪霖汌被她反应逗笑,像是觉得挺有意思。
眉眼稍抬,他依着栏杆:“小孩,谢谢你了啊。”
话还没说两句就被班级里传出来的声音打断。
物理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推了推眼镜框,在看清楚白荔以后,诧异了一秒钟,随后问道:“这位同学,你是初中部几年级的?跑这来做什么?”
白荔一惊,忙鞠了个躬:“老师你好,老师再见。”
说完她就脚底抹油就溜出去了很远。
等人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物理老师才紧皱眉头地看着纪霖汌:“拿了卷子就赶紧进去听课。”
纪霖汌站正姿势,视线朝着楼梯递了眼。
那边空空旷旷什么都没有。
他微敛眼眸,收回来,进了教室。
回座位上,他屁股还没坐热,许博文就凑过来:“刚才门口过来给你送卷子的小孩谁啊?”
“我妹。”纪霖汌淡淡地道,手里卷子铺平。
许博文奇怪,椅子晃得嘎吱响,嘶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不就有个臭屁的老弟吗?”
纪霖汌眼神冷淡:“远房的,你有意见?”
“哪啊。”许博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别说,你妹妹长得挺好看的。”
纪霖汌手撑着下巴看他,眼底情绪意味不明:“关你屁事。”
也不知道触到许博文哪根神经了,他掩面笑得夸张:“我要是追了,那可不就是关我的事。”
一顿,他又道:“但我们年龄好像差好几岁,会不会老年吃嫩草?”
“你还知道。”纪霖汌瞥了他一眼。
半晌。
许博文又怼了怼他肩膀:“大舅哥,借我根笔。”
纪霖汌:“滚蛋。”
话音刚落,讲台“啪”的一声。
课本重重摔在桌面,掀起来层层的灰尘。
“纪霖汌!回教室了还不安静,我看你是想出去站一节课啊!”
“谁再给我小声说话嘀嘀咕咕的,请你们上讲台来讲。”
“一天天,心里没点逼数。”
“到底我讲课还是你们讲课,尤其是你,许博文,跟纪霖汌玩那么好,结果人家多少分,你考多少分。”
“三十分都考不到,美什么呢!”
...
高三教学楼和主教学楼的之间比较远,相当于从南到北的距离,中间隔着两个食堂,三个篮球场还有个超市。
上课时间,校园里十分安静。偶尔能听到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十字路口还有打扫路面的阿姨在树荫下乘凉,见小姑娘跑来跑去的,还多看了两眼。
烈日挂在当空,水泥地面晒得滚烫。
空气中起起伏伏波动着热浪。
白荔跑了个来回就已经满头大汗,短袖很快就贴在了肌肤上,闷热的感觉就像往嗓子里塞了一把炒熟的砂砾。
所以她到了教学楼以后没着急回去,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卫生间背阴,窗户开着,有凉风吹进来。
白荔刚拧开水龙头,一股水流就呲了出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冷水浇了一身。
这下,热是没那么热了。
但猛地被冷水一泼,也不太好受。
浑身都泛起来不舒适的劲儿。
周围也没毛巾,白荔就从兜里掏出来一袋纸巾,简单地擦了擦。
班级的门四敞大开着,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公式,粉笔“唰唰唰”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衬得愈发安静。
白荔拖着略微沉重的步伐到门口,敲门:“报告。”
化学老师也没吭声,分了个眼神朝着她点头示意。
教室里的同学都低着头,偶尔有个人抬起来看了看。
她刚回到座位上,还没拿起笔,凳子突然被后面的男生踹了一脚。
白荔半侧过身:“?”
“我笔掉在你凳子下面了,帮我捡一下。”
白荔看了眼,还真是有根笔。
她弯腰捡起来递给了后面的男生。
对方接过了笔,什么也没说。
最后一节课过得很快,题还没讲两道,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因为纪霖汌家里离得近,所以白荔通常都是回家吃。
她到家的时候,就只有蔡嘉禾一个人。
蔡嘉禾一边盛饭,一边招呼她:“嘟嘟,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白荔点点头说:“挺好的。”
“那就行,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吧?”
白荔摇头:“没有。”
“老师同学还好相处吧?”
白荔突然想起来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过的同桌,和后桌的男生。
蔡嘉禾估计也知道她的孤独:“没事,以后慢慢相处就好了,先吃饭吧。”
“好,谢谢阿姨。”
余光一瞥,她突然发现蔡阿姨只盛了两碗饭。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蔡嘉禾习以为常地解释:“霖汌中午不回来吃饭,我们吃就行。”
白荔默默道:“哦。”
中午的菜放了辣椒,白荔其实并不是很能吃辣椒,加上今天天气很热她也没什么胃口。
于是她吃了一碗饭就回了卧室里,睡了个午觉。
窝在被窝里,她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感觉小腹有一阵凉气袭来。这种感觉既陌生又很奇怪。
她以为是自己中午吃坏了东西,也没多想。
下午的教室格外闷,一进门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扑面而来的味道很厚重,混杂着汗味,并不好闻。
还没上课,角落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聊天。
“你跟那个谁怎么样了啊?”
“哪个谁?纪...?”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是加微信了吗?”
“也就那样吧,约他出去又不理我。他是不是对学妹没什么兴趣啊?”
“这个真不好说,毕竟复读生。”
白荔算是来得早的,坐回座位就趴在桌上开始复习。
她手指冰凉,明明温度很高,她却一阵阵出冷汗。
就因为小腹不舒服,她中午就没怎么休息好。
这会趴在桌上也浑身都没劲。
不知道怎么搞得。
又过了会儿,预备铃响起来。
教室里的人都来的七七八八了。
白荔瞥了眼旁边的座位,还空着呢。
直到上课,江星序都没来。
“准备上课,都赶紧回座位。”杨书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站在了班级门口,手里拿着课本拍了拍。
瞥了眼江星序的座位,他突然问白荔:“江星序怎么回事,还没来?”
白荔被问得一怔,迟疑着点点头。
“行,那我知道了。”杨书林说完就走了。
白荔摊开书本,她掌心摸向小腹。
后面的两个男生在嘀嘀咕咕的议论。
掌心里全是冷汗,她手脚冰凉。
“又翘课?”
“害,她哥那种人,她能好到哪去?”
“估计又是跟混混一块呢。”
“我猜啊。”一男生压低了声音,像是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似得,语气控制不住地兴奋,“她八成跟人睡过。”
白荔本来不想听他们议论,但他俩说话声音大。
不过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左耳进右耳出了。
只是话题比较敏感,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整个下午,她都过得异常艰难。
眼保健操结束以后,白荔就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小腹开始有下坠的疼痛感,而且愈演愈烈。
等到上课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小腹有一阵热流,就好像控制不住突然尿裤子了似得。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于是她默默举起手。
讲台上的老师抬了抬下颌:“你什么事?”
白荔有气无力:“老师,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去吧。”
得到允许以后,白荔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两条腿沉得像灌铅,捂住小腹走的很慢。
刚到门口,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荔忍不住瞥了眼,就看到坐在前排的有个男生笑得极为夸张,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开始四处分享。
她去了厕所以后才发现自己内裤都是血,甚至透了出来,弄得校服裤上面都是。不过好在校服裤是深色的,看得不明显,但是尴尬的是,短袖衣摆也弄上了。
这么一瞬间,白荔只觉得血气冲到了大脑里。
然后她突然明白。
估计是她刚才出来的时候,被那个男生看到了吧。
她默不作声地咬着唇,拿着纸巾擦了擦。
再回到教室里以后,白荔已经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些什么。她只觉得全班的视线都似有若无地瞥了过来,头恨不得能埋进胸口。
她旁边的座位空着,孤独的感觉更加明显。
一直持续到晚饭前,她都一动不动。
下课铃声响了,人都去吃晚饭了,教室空了下来。
不过也还有几个男生没走。
白荔一动不动趴在桌面。
她闭着眼,突然感觉椅子被用力地一拽。
猛地从坠落的感觉中惊醒,白荔抬头。
没走的那几个男生突然围过来。
白荔也不认识他们。
刚转学过来,她看谁都是一张陌生的脸。
不过他们的表情却充满了恶意。
......
纪霖汌晚饭还没扒拉两口就被蔡嘉禾赶了出来。
关门前,蔡嘉禾叮嘱她:“去学校看看怎么回事,今天都晚了二十分钟了,嘟嘟还没回来吃饭。”
白荔平常不带手机去学校,也联系不上。
纪霖汌懒懒挑眉:“不就是在学校,能出什么事啊?”
一顿,他说:“被老师留堂了吧。”
“嘟嘟是女孩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蔡嘉禾说,“嘟嘟学习可是很好的。”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低年级有几个是认识纪霖汌的,走过去以后总是要再回过头来看他几眼。
“这是高三的纪霖汌吗?”
“好像是哎!他真的长得好帅啊!”
“不过他来我们这边干嘛?”
“是啊,高三搬走以后他就没来过主教学楼。”
闲言碎语飘过去,纪霖汌压根就没听进去。
他想起来蔡嘉禾说的,嘟嘟在最好的A班。
高一A班在七楼,还没电梯。
他眼眸微垂,手揣进裤兜。
大概走了有几层楼梯,迎面过来几个男生。
楼梯并不算宽,对方四五个人站成一排,楼梯口瞬间就变得狭窄。
擦肩而过的时候,纪霖汌听到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在说话。
“新来的小屁孩太他妈逗了。”
“你没看她都不好意思站起来么,晚饭都不吃。”
“最讨厌这种跨级的跑出来占我们好大学的名额。”
“我们就说了几句话,就把她给吓哭了。”
纪霖汌突然脚步一顿。
他微抬起下颌:“你们几个?A班的?”
几个男生被喊住的时候还怔了怔,见对方穿着复读生的校服,意外过后,眼底划过一丝鄙视:“是啊。”
为首那个眼镜男刚说话,就被纪霖汌单手摁在墙角,还没怎么使劲就把他给拎了起来。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白荔的?”纪霖汌冷淡开口。
眼镜男慌得一批,直哆嗦:“你,你要干嘛?”
其他几个男生见状,哪里还敢逗留,顿时作鸟兽散,匆匆忙忙就跑下了楼梯,连头都没敢回。
先不说怕不怕挨揍,万一捅到年级主任那里,他们都要背处分啊。
安静下来,楼梯间就剩纪霖汌和眼镜男。
他看着眼镜男,语气平淡:“离她远点。”
黑眸微沉,他眼底划过冷冽的光。
到底是年龄有差距,大了三岁不是开玩笑的。
眼镜男顿时连连点头。
纪霖汌刚松开手,眼镜男就跟老鼠似得“嗖”没了影。
他走到了教室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有道很小的啜泣声。
纪霖汌脚步一顿。
许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小姑娘从桌上抬起头,朝着门口望了过来。
她眉骨漂亮,眼底像是藏着星光,一双哭过的杏眸水润光泽,红通通的。
眼角的泪痣随着抽泣的动作若隐若现。
霞光满天,连走廊里都是暖橙色。
新学期的第一天,小姑娘过得并不开心。
纪霖汌倚靠在门口,没说话,黑眸微垂,眼皮处泛着一道清浅的褶皱。
白荔偏过头去,把下巴埋进双臂之间。
空气安静,她听着那道脚步声走了过来。
“回家吃饭。”嗓音清淡。
说完,她肩膀一沉。
白荔看了眼,纪霖汌把他的校服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他个头高,十八岁的年纪,一米□□的个头。
外套刚好能遮住到她的腿。
浑身的冰冷仿佛瞬间驱散,被温暖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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