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从我出生起,人们告诉我不能随心而笑。】

    【从我降临在这世界开始,脑海里总是会出现一个念想,它的劝说它的声音,令我感到恶心。

    “修治,现在你应该去微笑,不要板着脸沉默,记住,你热爱着所有女性。”

    活的世界是巨大的谎言,而我被角色捆绑,随风掉落至缥缈虚无的幻境。】

    [01]

    风很大,一个青年定定站在耸高的天台之上。他有一头蓬松杂乱的短发,脸颊十分苍白,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之下是厚重的黑眼圈。黑色的西服衬托他身形越发消瘦,显眼红色的围巾越发刺目。

    夕阳之下,津岛修治的眼睛染上红霞的余光,暖阳带来的颜色竟为鸢色点缀红火,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抿着唇瓣,淡淡的笑容为苍白的面容带来浅粉般的红,他像是有了血色。

    毫无疑问的,他在高兴。即将来临的死亡他的欣喜之意涌上心头,即使是短暂的,纵使命运再一次轮回,唯有死亡与复活之间的缝隙是他可以拥有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非做不可?”

    津岛修治的目光落向身穿灰色风衣的芥川龙之介,那个人曾经是他的弟子,在轮回数次,他会被自己教导的概率百分之九十九,除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呢?他也很想知道。

    并不是非做不可,大概自己和你们一样,只是棋子罢了,但是如果是为了能拯救友人的话,无论多少次他都愿意重新来过。

    “这里是他唯一一个他活着,并且在写小说的世界。因此,我是不会让这个世界就这么消失不见的。”津岛修治闭上眼睛,浮现出可以称得上安息的表情。归家的心情没有经过死亡的人,不会感受到他身上那份愉悦的急迫感。

    太宰治,港口黑手党有历以来最年轻的首领。在他还没有成为黑手党之前,不过只是个厌恶家族从离家出走,热爱自杀的孩子罢了。而扮演这一角色的津岛修治,继承了原角色所有的心性。

    他越过天台最危险的边际,瘦弱的身体在大风中摇摇欲坠。

    “不要跳!首领我求你不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爬向顶楼,紧接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她的脸上挂满泪水,气喘吁吁打着嗝却依旧大声呼喊,“首领,不,太宰,我喜欢你啊,你不是最爱我的吗?所以、所以……请你不要跳啊!”

    “小姐不要过来很危险!你难道忘记他利用你的事实吗?不要被迷惑了,在下决不会让你回到黑衣人身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呜呜呜……我、我只是……”少女无法控制情绪,跪倒在地。她只是想体验一下霸道总裁追妻火葬场的快乐,享受万人追棒的团宠之路,才会故意设计误会场面,让太宰治难堪。可是她从来都没想过太宰治会死亡。而这一切都成了定局,无法改变。

    啊,又来了。津岛修治有些厌倦。首领太宰治的结局永远只有死亡,又不是没有看过说明。明明剧本是你们选的,情节是你们定的,为什么到了终点要露出这种伤心欲绝的表情?内心的想法越多,津岛修治面上就越冷静,就越接近微笑面瘫的程度。他笑着,有冷笑,有算计的笑容,有假装的笑,更多时候仅仅是为笑而笑。

    “太宰先生那里很危险,请您离开!”

    他眼见飞扑而来的中岛敦,在对方惊恐万分的表情里坠落而下,被重力拉扯,楼顶之上叫喊随风呼啸着,耳膜灌进尖锐的风声。

    津岛修治闭上双眼,而现在他终于能勾勒出一抹能打动人心的笑容。任何见过的人都可以说是他阳光灿烂之人。那是他刚刚出生的时候,没有限制,没有枷锁,孩童一般纯真发自内心的微笑。

    下一次死亡是什么时候呢?

    坠落转入轮回的时间里津岛修治开始胡思乱想。

    ……

    叩叩。

    普通的公寓24层某间门前,一个男人在焦急打转敲门,口中念念叨叨,“怎么办!老师今天也不在家吗?没有踪迹快两星期了,截稿日快到了,再不发售新刊全国的读者一定再次寄投诉信过来的。”

    想起上次大规模的投诉信件流入编辑部行为举止,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欲哭无泪。他本来是不打算没有预约就来拜访,但无奈自己手下的作家实在太过任性。一个月之前丢下稿子给自己后,说出去采风,一去便无消息,令他担心不已。

    然而今天门开了。

    是一个身高矮小年幼的男孩。他有一头绀色短发和钴蓝色的眼眸,穿着黑白色的小马甲和白衬衫,打着蝴蝶结,颇具上流社会孩童风格。他长相可爱,脸颊没有长开格外圆润可爱,眼睫毛又长又翘,像极了精致的娃娃。

    他好像不习惯身上的穿着,用手拉拉喉结处的领结。对方疑惑地看过来:“……你是?”

    灰色西装男人蹲下身体对面容可爱的男孩说道:“我是小菅老师的责任编辑石田里,请问老师今天在家吗?”

    “小菅老师?这里没有姓……”男孩想了想准备回答,里屋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

    “石田君吗?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以为不会来拿稿子了。”声音的主人拉着嗓音,“中也让人进门,去橱柜拿一些点心,顺便把酒也拿出来。”

    名为中原中也的男孩侧开身子:“知道了,酒今天你只能再喝一瓶。”

    “中也你好烦。”

    屋内装修偏传统风格,简简单单没有多于的家具,石田里习惯了这种冷淡的风格,对男孩礼貌点头后,熟练走向进去。

    不出所料,黑发鸢眼的男人穿着和服双腿盘卧榻榻米,有一下没一下喝着清酒吃下酒菜。他目不转睛看着电视,没有把多余视线分出来。

    “下午好。”

    石田里扫过厨房灶台没有堆积残余料理袋,松了一口气,“老师你终于动手煮料理。”

    “没有哦。”津岛修治吃蟹肉罐头,“我本来是想靠便当解决,是中也太啰嗦说对身体不好,非要自己动手煮饭。”

    “……中也,老师你是指那位男孩吗?”石田里有些蒙圈,刚替他开门的男孩身高怎么看只是比灶台高了一点,完全不适合动手,“老师怎么可以让中也做,你才是大人啊!”

    津岛修治不在意地撇嘴:“中也自己自找麻烦哦。”

    从厨房出来的中原中也不爽:“还不是你怎天只吃罐头,冰箱连一点牛奶都没有!没有营养价值的东西,完全不明白你怎么那么爱吃。”

    津岛修治眼睛冒光,兴奋道:“蟹肉罐头如此美味的食物,只靠它下去没有问题。”

    石田里在心底无奈,明白劝阻无用,便说起来访目的,“不知道老师上次所提的稿子写完了吗?”

    津岛修治对电视机笑了笑:“完全没问题,一点难度都没有。已经写完了,你自己进去拿。”

    小菅银吉,新一代文学作家,笔锋辛辣,小有名气。他本文所著主人公大多数为偏执狂,精神病患者,大多数人难以接受极端人设,所以他的作品只是小众圈子的狂欢。只是能接受的人无一不被他的文笔剧情所折服,奉为“神作”。每每连载断更,无数人找上编辑部讨个说法,谁叫小菅老师实在神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面容。

    手稿被拿在手中,石田里悬挂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临走之前,石田里像长辈一样无意识聊家常询问,看向坐在一旁的中原中也:“中也君是小菅老师的孩子吗?”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看了看撑着脸的津岛修治,沉默一会儿开口:“我……我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自己被津岛修治捡回来才不过四五天左右,从一开始的拘束到现在性子渐渐放开,他也依旧没能搞清楚津岛修治的目的是什么?与他的关系也没有捋理清楚。

    至于津岛修治所说的宠物与饲主关系,他信了才有鬼呢。

    津岛修治笑道:“不是哦,但是中也的监护权在我手里。真可怜,我今年才22岁,在英俊帅气的年龄就要照顾一个8岁的小鬼。”

    “啊!明明是我照顾你才对吧!”这话听得中原中也不舒服,不满道。回想这四五天来自己催促对方休息吃饭次数,他无话可说。这就是大人的生活吗?真是糟糕极了。

    石田里满意一笑:“老师与人生活也就多一层照顾,我就放心了。”

    眼睛里也多了些人气味,不像当初那般死气沉沉。

    他想起与对方的第一次见面,虽然糟糕至极,却印象深刻。从天空坠落的男人倒在路出血泊中被回家途中的自己发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待石田里走后,中原中也坐回位置,无事可做的时候会和津岛修治一起看电视。他抿嘴拉了拉衣领,试图放松喘息。

    “那可不行,中也要学会习惯哦。”津岛修治看了一眼中原中也,纤细的手指在他喉结处磨蹭,神情若有所思。不习惯脖子有东西,以后怎么戴choker。

    “喂……”中原中也觉得好难受,脖子痒痒的,“不要乱动。”

    津岛修治像是看见什么没意思的景象一样撤下手指,倒头唉声叹气:“中也真无趣。”

    一点也没有长大后该有的炸毛脾气,逗弄他没意思。

    “哈?”中原中也不解,“我才没有。”

    津岛修治满不在乎摆摆手:“好好好,没有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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